付巧言其实也不着急,倒是荣锦棠昨夜里还问了回,仿佛没这礼服就开不了宫宴一般。
等今日他晚膳时再回来,付巧言就笑道:“也不知道尚宫局的姑姑们是不是有千里耳,今日就把大礼服送了来,还做了好几身。”
荣锦棠坐下喝了口热茶,摆手不叫她过来帮自己更衣,一边把于兴使唤的团团转。
“那不是应当的,明日就腊月了,再不送来还留着她们过年?”
这话说得有点重,吓得于兴手都抖了,直看张德宝。
张德宝才懒得去救他,站那盯着晚膳摆桌。
“怎么样,衣裳做的如何?”
付巧言还是过去给他换上常服,叫他舒舒服服靠在榻上,才说:“漂亮得很,就是有些沉,穿一会儿就要出汗。”
下三位的小主是不参加正经宫宴的,日常的小宴倒是能去,只那种场合是不用穿大礼服的。
大礼服也可叫祭服,宫妃到了二品妃才会区分大礼服和祭服,寻常中三位都是穿同一身。
荣锦棠这么着急叫做大礼服,就是要过年时带小姑娘出去风光一下,叫她高兴高兴。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亮相,必要十全十美。
“礼服都沉,因为肩上担子重啊。”荣锦棠握住她的手,冲她笑。
“以后还有更沉的呢。”
付巧言笑不出来了。
荣锦棠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挥手叫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怎么了?”
付巧言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妾,有些害怕。”
“我不怕陛下对我好,对我有期望,我只是怕自己完不成您期待的,做不到那么完美。”
荣锦棠顺着她纤细的后背,小姑娘翻了年也才十八,要是在寻常人家,还在家里娇养着舍不得嫁出门。
“傻姑娘。”他笑着叹气。
“朕说你能做到,你就能做到,也能做好。”
付巧言没吭声,她其实也不是想要一句荣锦棠的承诺,她只是想跟他说说话,把话都讲出来,心里头就舒坦了。
荣锦棠亲亲她的小脸,在她耳边轻声说:“怎么办呢?宫里头朕就只放心你,哪怕你累了怕了,朕也想叫你一直往前走。”
“将来宫里的事,怎么也要交到你手上的。”
付巧言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莫名安心了一些。
荣锦棠声音很温柔,他笑道:“你先拿些小事练练手,咱们慢慢来,不着急。”
他们两个都还年轻,年轻到朝臣都不敢上表子嗣和皇后的事,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呢?
翻过这个年,他就不是新帝了,做了两年皇帝,他也渐渐适应了这忙碌的生活。
等一切都稳了,他和她就能好好在这宫里舒舒服服的。
付巧言的心安稳了,她凑到荣锦棠耳边小声道:“李大人说我不用吃药了,已经好了的。”
荣锦棠眼睛一亮:“真的?”
付巧言脸蛋儿红红,笑得婉转多情。
荣锦棠长舒口气:“那以后就是朕的事了。”
“朕一定多多努力,不叫娘娘失望。”荣锦棠笑道。
第109章 祭祀 二更
大越十二月中旬的样子, 顾红缨趁着付巧言不忙了, 跑来找她玩。
自从行宫回来, 两个人也好阵子没见着,付巧言还怪想她的。
等她一踏进茶室, 付巧言就笑道:“前些时候特地叫尚宫局给做了一副牌九,一副叶子牌,就等你来玩呢。”
顾红缨摇了摇头,打趣她:“一会儿陛下回来要是瞧见我跟着陪宸娘娘玩叶子牌,还不得把我打冷宫去。”
付巧言笑出声来,点她:“怎么会呢。”
顾红缨没再说这话提,只笑着给她道喜:“还没恭喜你呢,宸娘娘。”
付巧言脸上笑意淡了淡, 还是道:“都多久的事了,值当你再说。”
兴许是瞧出来她有些沉闷, 顾红缨就只好换了个话题:“你知道王婉佳回宫后发生了什么事不?”
这个她倒是没怎么打听,兴许晴书一直关心着各宫的事,只她若是不问, 晴书也不会主动讲。
付巧言摇了摇头,倒是有些兴致了:“怎么了?我回来就搬来景玉宫,不知道长春宫如何了。”
顾红缨笑得仿佛偷了鸡的狐狸, 可坏可坏的那种。
“她因为什么被赶回来大家都知道呗,反正太后心里肯定门清,连续三天叫她去慈宁宫训斥,然后才叫她回长春宫闭宫思过, 还说叫她什么时候知道‘教养’二字怎么写,什么时候再出宫。”
付巧言很是吃了一惊。
王婉佳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就算是旁系,也代表着王家的脸面。
最近荣锦棠也讲过前朝几家斗的很厉害,周文正年纪大了,翻过年首辅肯定要换,至于其他四位阁老和三位省令换不换,荣锦棠没给他们准话。
只偷偷跟付巧言道,等春闱结束以后,就看着换新人上来了。
现在各部都有年轻的侍郎员外郎表现出色,荣锦棠一开始没着急换,一个他自己也是新手,再一个也得观察一下新人。
这份沉着和冷静,就很叫周文正佩服。
是以这两年来他恭恭敬敬的,一点都不敢倚老卖老,自持老迈去欺负“年少”的新帝。
如果真的那样,恐怕他也不能平平稳稳熬到先在,翻年还能致士荣养归乡。
人总得有自知之明,越是位高权重,越得头脑清醒。
也正是因为如此,荣锦棠对老首辅也一直很客气,对他的条子也是很少驳回,哪怕是选任新的阁老,也是同他先商讨一番的。
其实人选已经定了,只大多朝臣都不知道,所以才争得厉害。
荣锦棠也没制止,就看他们每天狗咬狗,也挺有乐趣的。
而太后在这个时候训斥王家的妃子,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其实也不过就是妃子们之间的口角,吵起架来自然什么都说得出口,王婉佳那几句话也就是叫荣锦棠听见了,要是没听见更不成事。
付巧言道:“太后娘娘……也真是谨慎。”
顾红缨小声说:“可不是,王家最近也是很有些嚣张,陛下还没等说什么,太后就坐不住了。”
百年传承的世家,自有一番底蕴。
只王家在皇帝岳家的位置上太久了,久到那些底蕴都要被淹没,剩下的只有无法自止的傲慢。
太后娘娘自己身处高位,倒是很清醒,从皇后变成太后,她的权利虽然小了,但辈分却高了。
经历了先帝爷的故去,她也像是变了个人,以前繁花锦绣,如今青衣布履。
能把王婉佳罚的这么狠,其实也是给王家看的。
只王家到底看没看懂,这就谁都不知道了。
“那王昭仪什么时候能出来?宫宴总可以了吧?”付巧言问。
顾红缨摇摇头,也是不太确定:“这个真不清楚,其实她能不能出来,得看太后和陛下的意思吧。”
付巧言若有所思。
荣锦棠今年已经把前朝后宫的这些牵制弄得得心应手起来,他不想叫任何一个世家以为自己赢了阁老的位置,就没有提拔一位高出身的宫妃。
不这样说也很不严谨,他实际上只给她涨了位份的。
一想起这个,付巧言心里头就犹如火烧,热意暖暖。
顾红缨也就是过来跟她八卦八卦的,后半程就一直在说楚云彤的事,付巧言还是第一次知道楚云彤原来是个相师。
也不能这么称呼她,楚家是不会乐意自家里有见天给人相面的千金,她在家里过的不自在,也跟顾红缨一般自愿进了宫。
哪怕现在大越再怎么让女子走出家门,可到底有多少真能走出来,也实在是说不清。
说起这个,顾红缨就有些伤感,付巧言就叫晴画取了织造局新作的华容道出来,叫她玩了好一会儿,直到晚膳前她才赶紧跑了。
还真没听说哪个妃子这么不爱见皇上的,一听说他要回来,连滚带爬走了。
付巧言跟在后面直摇头:“真是个急脾气,陛下又不吓人。”
荣锦棠回来的时候见她正专心致志玩华容道,也没去打扰她,等换好衣裳坐在院子里望了会儿天,付巧言才发现已经这个时辰了:“陛下怎么不叫我。”
她现在天天要忙宫宴的事,荣锦棠就不叫她做绣活或者多读书,仔细累坏了可还是要自己心疼,就吩咐织造局给她做些有趣的小玩意。
这华容道是织造局特地用枣木给做的,一共出了六盘,一盘比一盘难,付巧言现在还在研究第二盘。
确实很有趣,也很能缓解疲劳,付巧言很喜欢玩。
“瞧你玩的开心,就没叫你。”荣锦棠拉着她坐到院子里,吩咐宫人给取了披风,同她一起赏月。
今日里他回来的晚了一些,天色已经暗了,皎洁的月慢慢爬到天边,照亮了寂静的长信宫。
这宫这么小,住了那么多人,可还是静悄悄的,似乎听不到人声。
付巧言乖巧靠坐在他身边,感觉他好像又高了些,她现在歪着头,刚好能靠在他肩膀上。
“陛下个子长得太快,我都快追不上您了。”她笑着说。
一阵风儿拂过,把她话中的笑意打着旋地吹开,飘在梅花树下。
荣锦棠在斗篷地下找到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其实今天忙了一件大事,一个人在书房里斟酌了很久,最终还是想按心里的想法办。
只是这会儿气氛正好,他竟有些迟疑,怕现在说出来小姑娘要用不好晚膳了。
“你也高了些,刚去文墨院那会儿更是小小一个。”
付巧言不太乐意了,她道:“我哪里小了?我可跟红缨差不多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