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急,婆婆急啊!黎婉真是想对天长叹了。按照常理,陆明夷这个年纪确实不急着嫁,坏就坏在了与莫家的婚约上。
陆太太是多要面子的一个人,说定的女婿半路飞了,就算是他人品不好,也是给女儿抹了黑。所以,她迫切地要替女儿找个强十倍的姻缘来洗刷耻辱。谁知道这小姑奶奶不配合,真是徒唤奈何。
黎婉定了定神,正准备拿出当年大学辩论赛时好口才,来给这两个小姑洗洗脑。却被陆明夷抢白道:“大嫂,你也不必苦劝。论起来,你与妈的心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万事都要讲求一个缘分,急不来的。何况三姐订婚才没几天,我们姐妹就在这里忙着交际,不是要让人笑话我们陆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么。”
黎婉是奉了婆婆的旨意而来,此时细一想却也是这么个道理。陆明夷见一击奏效,赶紧趁胜追击:“而且我近来与宴会有些犯冲,一遇上人多的场合就要出些事似的,为免搅了表姐的好日子,还是……”
也不知是陆明夷的嘴太过灵验,还是她当真与宴会犯冲,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尖叫声突起,划破了原本怡然自得的气氛。
陆明夷的反应极快,略瞥了一眼就往声音的来源跑了过去。黎婉眼看她像条鱼似地从人潮中穿行,急得跺了跺脚,赶紧拉上陆宜人一块。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陆明夷一下就锁定了事故中心的一男两女。尴尬得直搓手的男人她不认得,另两个女人却都是熟人,被茶泼了满头的是苏伶。另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是红蔷的邻居,亦是堂子里的红姑娘,叫云兰。
这三人互为犄角,恰站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位置,再无知的人也能大致猜出来这是场由感情引发的纠纷。
眼看大家围成一团,像看西洋镜似的。男人先有些受不住,动手去拉云兰,边拉边嚷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界,能容得你撒野,还不快走……”
云兰却发挥了一个红姑娘应有的水准,任他怎么拉扯,旁人怎么指指点点,她自巍然不动:“好端端的,你拉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听说你正追求苏小姐,特意来给姐姐敬杯茶,以后过了门也好叫主母看顾我些。这也做错了吗?你平时吃我的,穿我的,这种正经场合倒把我撇在一边,你让大家来评评这个理……”
原来是表姐的追求者惹来的官司,陆明夷心道,真是飞来横祸。只见苏伶虽然惨遭池鱼之殃,却并不慌乱,只是从手袋里掏出方帕子略擦拭了一下面孔,转而对那男子:“密司脱唐,今日这个情形,我是不方便留你了,请你带你的女朋友离开我家。”
“密斯苏,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男人仍然徒劳地想解释,但看着苏伶那张凛然不可侵犯的脸,最终泄了气。“今天给密斯苏添麻烦了,改日我再来登门谢罪!”
“谢罪就不必了,我苏家的门,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登的。”不知何时,苏太太也赶来了,一看见女儿狼狈的样子大为心疼,说话便有些不客气。
那云兰见自己的男人挨了欺负,当即也不依了:“哟……以为自己是名门大户呢,其实暗地里不定做着什么勾当……”
唐姓男子终究还是要脸的,见周围的人都露出鄙视的模样,也顾不得那许多。忙用手捂了云兰的嘴,胡乱鞠了几个躬后仓皇而退。
捣乱的人走了,场面却还是一团糟,亏得苏伶镇定自若,又向周围行了个礼:“今天请大家来原是叙叙许久不见的情谊,未料出了这么个插曲。请容我先退席几分钟,大家就当作是个助兴的节目,一笑了之吧!”
自来国人对于阴私之事最感兴趣,若是当事人大方起来,她们倒又不提了。眼下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因苏伶混不在意,大家也就真当是个小丑表演,继续吃吃笑笑。
而陆明夷悄悄上前握了她的手道:“表姐,我帮你回房梳洗一下吧!”
第22章 你的理想
跟大嫂打了声招呼, 陆明夷就拉着苏伶匆匆回了房间,她的丫鬟青莲一开门被吓得跳起来:“这是怎么搞的?”
“快别问了,先替你家小姐找件可以替换的衣裳来!”陆明夷边吩咐,边自己去洗手盆里绞了一条毛巾来给表姐擦脸。茶渍这种东西向来是最讨厌的, 沾在牙齿上尚且要费些力气洗刷, 更别提衣裳, 简直就是毁了。
青莲一边解着扣子, 一边抱怨道:“这又是哪个冒失鬼闯的祸,这条塔夫绸裙是小姐在巴黎买的!国内可找不着一样的。”
“听人说用柠檬汁可以洗掉茶渍, 我看刚才上的茶盘里就摆了新鲜的柠檬片,你不妨去试试, 说不定就能行!”陆明夷的动作又轻又快,不大一会就把苏伶的脸和头发给擦拭干净了。
得了这个建议,青莲简直如获至宝, 当即应了一声抱着裙子就跑。苏伶喊都来不及,只得歉意地说:“实在对不住, 这丫头年纪还小,有时候贪玩得很。”
“怕什么,小女孩就是活泼些才好。”陆明夷毫不在意地放下毛巾:“先找件衣服换上, 我来你挽头发。”
几年不见,这个小表妹也学会照顾人了,苏伶意外之余也感到几分欢喜。只是她才回来,诸般事物还未来得及置办,挑来挑去也只取中了一条白色蝴蝶花绒的旧裙子。
看着她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 陆明夷就道:“好是好,只太素了些,与这茶会的气氛不大相衬。”
“闹了这一场,我就算穿成天仙也只好被人当作个笑话看罢了!”苏伶虽然性格豁达,可摊上这样无妄的灾祸总有几分郁闷。“难得来一趟,原该带你好好玩一场的,倒尽让你忙活。”
她本来化了极精致的妆容,此刻擦去了脂粉,配着披散下来的头发显得有些黯淡。陆明夷在做梳头娘姨时也会帮人上妆,搭配些衣服什么。就这么个造型,她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那股不服输的劲头顿时上来了:“不成,今天是庆祝你学成归国,怎么能让几个小丑搅了你的好日子!”
对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小表妹,苏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扯到了梳妆台前。“你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非让你光彩照人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狠狠争回这口气不可。”
其实苏伶的五官生得很分明,眼窝微凹颧骨突出,有几分像混血女人。陆明夷对着镜子打量了半晌,心中已经有了腹稿。幸而她随身的手袋里日常是备了几件家什的,此刻正能派上用场。
一面给表姐敷粉,陆明夷一面说:“你在国外大约是用惯了洋货的,其实国货里头也有好的,譬如这粉,就是扬州的老字号了。据说它家用的是从前清留下来的秘方,取鲜花汁液和以珍珠粉制成。虽不知道真假,但用起来倒还不错,上脸轻薄得很,不像有些牌子简直是死白。”
一旦开了头,陆明夷就找着了从前给人梳头的感觉。从胭脂到眉笔,从烫头到盘头,哪些好用,哪些不好用,那词儿是一套一套地往外蹦。
可怜苏伶一介高材生,在三尺讲台上固然口若悬河,可落到这个小表妹手中竟然完全插不上嘴。眼看着她围着自己忙碌个不停,不由感慨道:“大概是在外面的日子久了,我总觉得你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谁知道一转眼,不仅长得越来越漂亮,打扮起来也头头是道,我几乎要把你当个专家了。”
“论起做学问我当然不如你,可论起穿衣打扮你这个留洋的学生还真未必及得上我呢!看看镜子,还满意么?”陆明夷弯腰搭着表姐的肩膀,笑吟吟地欣赏着镜子中那个美人满脸惊讶的表情。
温室中,茶会仍在热闹地持续着,方才的闹剧就如往水中投的一个石子,波浪平息,涟漪却还在暗地里扩散着。
茉莉,牵牛,三色堇,蟹爪兰,这些本不该在一个季节绽放的花朵,此刻却是珍奇斗艳,芳香袭人。苏家还别出心裁地定了一些用宫纱扎成的小鸟和蝴蝶,插在花丛中。更为这满眼春色,添了几分热闹。
“多亏了你的点子,今天的场面才能这么好看。”苏太太一拉住黎婉的手就不肯放:“她姑姑真是好福气,不但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更有这个剔透玲珑的儿媳妇。我若是有个儿子呀,真恨不得把你抢过来才好!”
黎婉知道婆婆一向重视娘家,能帮一把手又不费什么气力,何乐而不为呢!“舅妈再夸下去,我可要不好意思了。您老人家有伶妹妹这么个能干的女儿还不知足呀!母亲常说,若是我家这几个姑娘能像伶妹妹就好了。”
陆宜人在亲戚面前照例只是陪笑,一声不肯出的。苏太太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哪里,你就说二小姐,多么文静,一看就是大家子出来的。等三小姐结婚时,我必要去观礼的,那么个美人坯子要是打扮起来还不知道怎么夺人眼球呢!还有四小姐……咦?明夷呢?刚才我还见她来着……”
说到这个最不让人省心的,黎婉的嘴角不由抽了抽:“舅妈不用担心,她陪伶妹妹换衣服去了。到底是一脉相承的血缘,这姐妹俩才见面没一会就亲热上了!您就等着那对姐妹花打扮妥当了,闪亮登场吧!”
苏太太被哄得合不拢嘴:“这小嘴,真是比抹了蜜还甜……”
两人正说得高兴时,只见前方入口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黎婉的笑容立刻有点僵住了,心说这陆明夷的嘴也太灵验了吧!才清净了多久,又闹出什么事来了?莫非是那对男女又杀了个回马枪?
她这边暗自疑惑,苏太太上了年纪,耳目就没那么灵敏了,慢半拍才转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怎么了?”
“怕不是那些外国人要表演什么节目吧,我去瞧瞧。”黎婉赶紧打了个圆场,正要让陆宜人先陪着苏太太,引起喧哗的源头却向她们走过来了。
“妈,表嫂,宜人妹妹……”苏伶提着洁白的裙摆,在陆明夷陪同下款款而来的模样,直把这几个人给看呆了。
她的头发被编成几股发辫后挽成了一个法式宫廷髻,珍珠发箍代替了皇冠的位置,更显温婉动人。眉毛并不像时下的月份牌美人修得那么细,仍保持着自然的形状,只是拉长了些。两腮透出健康的红晕来,与略带橙色的唇相映生辉。
“伶妹妹你……”实在太漂亮了,黎婉生怕引起什么误会,这半句话含在嘴里没好意思出口。
不是说苏伶先前不好看,而是眼前这个造型充分突出了她的优点,原本七分的姿色硬是营造出了十二分的感觉,简直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苏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精致的发型,又拂了拂腰间的黄色丝巾:“都是明夷的主意,好看么?”
“哎呀,我的囡囡!”苏太太喜得一把揽住了女儿,从头发摸到脑蛋:“好看呀,怎么会不好看呢,你瞧那些人不是都在偷偷瞧你。”
不止是男士,无数的女孩也在盯着苏伶看。这样欣羨的目光是她站在毕业讲台上也未曾领受过的,让她在喜悦之余也有些不自在:“我这个样子不会有点怪吗?”
刚经历了一场闹剧,让苏伶更多了几分敏感。总觉得人家是在私下议论自己。
“怎么会奇怪?我刚听好几个人说,那姓唐的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徒然往自己脸上抹黑。你且等着,明天那些小报必要出稿子的。我都想好了一篇题目,苏小姐适逢盛会艳压群芳,唐氏子携妓来访自讨没趣。”陆明夷这番话说的堂堂正正,周边好几个小姐听了后都笑着围了上来。
“密斯苏,这位密斯是你亲戚么?说话真是有趣。”
“可她说的很对呀,密司脱唐未免太过孟浪了,就算追不上密斯苏,也不至于带那种女人来捣乱吧,品行真是差劲!”
“老提那些扫兴的人做什么,密斯苏的这条裙子实在好看,说说在哪里做的,我也跟一下风呀!”
“我更喜欢密斯苏颊上的胭脂,多么自然……”
女孩子聚在一处,谈的多就是穿衣打扮。见表姐这么受推崇,陆明夷的脸上也写满了与有荣焉,苏伶其实是个衣架子。只是苏家的家训一贯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所以在装饰上也就不怎么用心。
这条蝴蝶花绒裙款式是很素雅的,只是在这种场合偏寡淡了。经她把一条珍珠项链拆下,缝缀在前襟和裙摆,顿时显得华丽高贵不少。再用黄色丝巾充作腰带,充分突出了苏伶纤细的腰肢,整个人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苏太太看着女儿把刚才丢的面子都给挣了回来,自豪之余当然不能忘记了功臣,没口子地夸赞道:“瞧咱们明夷,人长得好看就罢了,偏还有那么些玲珑心思。阿婉,你看我说得不错罢,你母亲实在是个有福的。”
黎婉被小姑子露的这一小手给震住了,顾不上跟舅妈客套,只抓着她道:“下个月我生辰,你也不必翻花样,就照着这个给我打扮一番当是你的贺礼,可成不成?”
大嫂有命,还有不成的么。陆明夷笑着行了个万福礼:“婢子遵命!”这个俏皮的举动,又把大家都给逗得前仰后合。
回到家时,陆明夷都带着笑意。她这一番情绪波动,自然瞒不过细雨的眼睛:“小姐,表小姐开的茶会就好玩得这样吗?我看你前两日还有些恹恹的,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是好玩啊!认识了不少人,也想明白了一些事!”陆明夷穿着丝质睡袍,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茧,美美地回答道。
“又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细雨一把给她掖着被角,一边撅嘴嘟囔着。
不需要别人懂,她自己懂就行了!陆明夷只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果然出门走走是有好处的,,她不能老是沉浸在陆家被毁的恐惧中,警惕地盯着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再这样下去,幕后黑手没揪出来,可能她就先崩溃了。
今天是苏伶的话提醒了她:“明夷,你如今中学也毕业了,想过未来的生活吗?是继续读书,还是出社会做事,亦或是嫁人生子?”
当时的她一片茫然,重生后她的目标好像就只剩下保住陆家而已。总得先把隐患除去,才能再考虑其他吧!
但生活并不会按着人的意志运行,就像父亲想安排她去留学,母亲给她张罗相亲。除了调查陷害陆家的真凶,自己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呢?
苏伶说,人活着应当有理想,有目标,并且为之而奋斗。否则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毫无意义可言。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在油灯下数着一枚枚银元时,那个小小的心愿……开一间铺子,卖胭脂水粉、头油香膏,替每个进来的女人找到自己最美的模样。
第23章 魏五的消息
重生后, 陆明夷其实并不愿意过多地去想上辈子的生活。那些家破人亡,沦落泥沼的经历,实在经不起细想,每想一次都像是在刮骨疗毒。
可最近, 她却发现自己可以越来越平静地回味那些日子, 那些虽然痛苦, 却也不乏闪亮之处的日子。比如嘴毒心善的红蔷, 比如总照顾她生意的庄太太,比如滚地龙里那些多事的邻居, 比如自己那家最终没能开成的满庭芳……
趁着长夜无聊,陆明夷把眼下的处境又想了一遍。之前她给自己定下十六字方针时, 头一个就是要提升话语权。可作为一个赋闲在家的学生,就算旁人愿意高看她一头,她自己也心虚。
父亲是一向主张开卷有益, 想让她去国外读书。若放在平和时期,她也愿意去外头开开眼界, 就像大哥和苏伶那样。可如今她还没查到陆家覆灭的真相,如果在这个时候走了,回家时会不会又面对一地残砖碎瓦呢?她不敢冒这个险。
那么, 依照母亲的心愿嫁人呢?其实这也是个法子,成为少奶奶后大家就不会再把她小孩子看待,出门交际也会更加自由。只是婚姻毕竟是大事,目前并没有合适的对象,万一草率中再遇上个莫家桢, 可就不一定有那个运气全身而退了。
思来想去,还是第三种途径最为保险,出去工作。这不仅能成为她自食其力的标志,也意味着她能接触到更多的人,更多的消息,说不定就会得到那幕后人的线索。
黑暗中,陆明夷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水晶灯。垂坠的水晶流苏,映着窗外的月光闪烁星子一样的光芒。
那间只存在于梦想中的小店,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那些柜台的布局。擦得一尘不染的大镜子,舒适的沙发座,圆形的小桌子上摆着鲜花。客人们穿梭在那些玻璃柜间,往手腕喷上一抹馨香……
现在,她终于有能力把它变成现实了。
第二天起床时,陆明夷的眼圈有些黛青色,但精神擞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吸了一筒鸦片呢!
“细雨,帮我再跑一趟鸿运绸缎庄,看上次我要的货到了没?”早饭后,陆明夷躺在落地玻璃旁的藤椅上,一边享受着冬日的阳光,一边吩咐道。
一本《呼啸山庄》还没看完,细雨已经回来了。据说几种洋纱都到了,掌柜请四小姐亲自去瞧瞧。
陆明夷心知这是魏五有消息要告诉她,仗着刚在表姐的茶会上立了功,跟大嫂好一通撒娇。婆婆不在,黎婉实在歪缠不过这小祖宗,只得说定了必要回来吃晚饭,就让老周载着她和细雨一块出了门。
虽然能出门是件高兴的事,可细雨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小姐,这家的掌柜也忒小心眼了。我跟他说,叫个伙计把料子拿着跟我回府,要是看得中意直接结账。他偏不肯,一定要请您去。害我一大早跑了两回南市,腿都要细一圈。”
真跟着你回来了,我还怎么谈事呢?陆明夷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道:“那不是正好,前两日是谁抱怨说腰身太肥,连新做的裤子都快塞不下了?”
“小姐……”不管什么年代,妙龄少女总是听不得一个肥字。细雨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你就知道取笑我!看下回谁还帮你跑腿。”
这可了不得,要是没有这个丫鬟,可费了她多少事呢!陆明夷赶紧陪着笑哄着细雨:“知道你劳苦功高,等回去时请你吃生煎馒头,外加一碗双档,可好?”
若说旁的也就算了,这两样可是细雨的最爱,一听眼睛就放起光来:“那去欣记呀,他家的生煎底又焦又脆!双档做得也好,那百叶包的肉馅都是拌了开洋的,鲜是鲜得来……”
那副陶醉不已的模样,让陆明夷真担心她某一天被人用点吃的给骗走了:“好好,都依你!”
一路去到南市,听到汽车喇叭声,那鸿运的戴掌柜老远就迎了出来,跟接菩萨似的把陆明夷直接引去了二楼。
剩下细雨百无聊赖地在大堂闲坐,这一坐就差不多坐了半个钟头,等得她肚内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正想上楼去催,却等来了一个穿蓝布褂的小伙计:“陆小姐说有事先出去一趟,让你在店里稍候。”
“什么?”细雨急得一失手把茶杯都给打翻了,“她去哪里了,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