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人之中,实在数徐阗反应最大。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瞳孔骤缩,张嘴想要说话,嗓子却像是卡住了一般。
——军……军师?!!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出海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不对,年纪不对……这个人是……?
时越看着那个人的反应,本来准备好的话一顿——这还是个故人?
他打量着这人的相貌,半晌,总算从回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来一张有点相似年轻人的脸。
——熟人好啊,熟人好办事儿……
时越立刻揉吧揉吧把最开始准备的计划扔到了一边,开始临场发挥。
他带着点笑开口,“徐偏将?”
徐阗一僵,刚才种种思绪一下子像是被定住了,下意识应了句,“是!”
吴政雍见这情形,也顾不得思索方才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他皱眉道了句,“徐统领?”
身后死士听出主人的话中之意,隐隐半包围起徐阗。
被那一声惊醒,徐阗这才回过神来,却没看吴政雍,也没在意身边死士似有若无的杀气,而是死死盯着时越,“你、你……不是军师!你是谁?!”
时越轻轻笑了一下,“在下姓时名意,近日初到京城,还未及多谢卢国公上下款待。”
吴政雍这才想起了那熟悉之感从何而来,他姓“时”,长得又同那人极像……
*
吴家这个卢国公得的,说起来并不光彩。
他们本是前朝世家大族。在大盛军队攻来之时,是吴家联合诸多京城小世家,绑了前朝末帝,亲自大开都城之门,将大盛军队迎了进来。
……这干脆利落的投诚之举,虽然受诸多旧世家诟病,但那些不肯低头的世家早在城门大开的当天晚上,就被屠戮了干净;那些犹犹豫豫、想要投靠又想要名声的家族,也随着新朝的兴盛而渐衰败。
他犹自记得,城门大开那日——
甲胄黑得发亮,百战之师的血气锐气激得醉生梦死、奢靡繁华的旧颤了几颤。
他们用着最直接、最激烈方式,宣告了旧的王朝落下:在亲眼见时过那样的军队之后,无人再能抱着复辟旧朝的幻梦。
拿什么去复辟?
——是瑶琴箜篌的靡靡乐音、还是水袖柳腰的纤纤之舞?
……
那一日,那高头大马、立在最前未来帝王当然引人注目,但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那身后只落后半步的那年轻的文士:一身布衣居于一众身着全套甲胄的士兵之中,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显眼。
在那满是肃杀之气行伍之间,也压不住那昳丽眉眼的风流。
——那实在是个完美贴合旧日都城审美的人,若是他早几年出现在都城之中,怕是要激起一阵追捧的风潮,就如当年的“琴绝公子”。
他那时尚且年少,为表投降诚意,吴家率全族子弟跪迎新主,他也随着父亲,跟在其中。他分明听见,身后又子弟窃窃私语的感慨着那相貌……但声音却一压再压,最后渐渐消去。
——不是那人不够好看。
而是不敢……
李昀云豹骑踏遍天下威名赫赫,“鬼谋”的无双智计也毫无逊色……这样的人,相貌如何,实在让人不敢论及。
而之后,那人便像是蒸发一样,没了踪迹。
听闻是在当今陛下被劝进位的当天晚上,便留书离去。
——传说有瑞兽者,乱世化人择主,待主君平定四海之后,它便功成身退。
不期然的,吴政雍想起了这些年流传甚广的一则话本。
他说他叫“时意”,是那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