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木着一张脸听着儿子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秦洺当年话不多,在时越跟前,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孩,还有点闷。时越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儿子背地里是这么想他的。
……时越听着秦洺越说越离谱,他这历练这么多世界的脸皮,都快遭不住了。
他现在有点庆幸,多亏徐淮济是张面瘫脸——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的时候,面无表情就可以,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
时越“嗯嗯啊啊”地应和着秦洺说下去,终于在大半个时辰的彩虹屁之后,听见了秦洺那点纠结。
——“义父身为昭臣,我却灭昭立燕……谋朝篡位……若是义父泉下有知,不知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儿子。”
时越从那完全是形容圣人的尴尬夸奖中回过神来,又听见秦洺这话,他一时失笑。
秦洺被时越那目光看得不自在,不自觉地别开了视线,隐隐约约觉得那目光十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听徐淮济缓声道:“我虽不了解安国公,但是天下父母大抵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总是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秦洺手指握了握,显然这话并没有劝到他。
不过,时越接下来又道:“臣问陛下一句,倒如今这局面,陛下可曾后悔过?或者说……若是重来一次,陛下是否仍会起兵?”
秦洺虚环的手指抓紧了,他沉默了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会、朕会的。”
“乱世久矣,民不聊生……元家早失民心,其鹿既失,天下争相逐之。若蜗居司州,自可作壁上观,然观史家之言,一朝气数已尽、中原必起战乱,少则十数之载,多至百年争斗……待一切终焉,焦土遍野、百姓十不存一……”
“洺幸得万千兄弟性命相托,既有终结此乱之能,又焉有龟缩之理?义父曾教过我……”
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目露恍惚之色。
时越忍不住笑起来,虽然这表情在徐淮济脸上有点像是嘴角抽搐,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往上扬起唇角。
他并没有问秦洺原本想说什么,倒不是因为他知道那下半句话,而是因为那不重要……
对,他说了什么,那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秦洺自己——秦洺是如何理解、又是如何坚守、又如何……作为……
其实,他当年对这个义子、还有那个幼年的小皇帝,教的是同样的东西……
甚至因为任务之故,他更多的心思放在元行慎身上。
但是……
这个孩子,当真是出乎意料地优秀。
他眼中带着笑意看向秦洺,一字一句,缓缓道:“你很好……你做得,已经足够好。若他仍在,定当以你为荣……”
秦洺怔住,不知为何,他听着这些话,竟然鼻子发酸,生出下想哭的冲动。
——义父……
……
…………
哀帝昏庸无道、残害忠良,民怨四起、天下共伐之。
时太祖自司州起兵,所过之处咸皆俯首,百姓奔走相告,大开城门以恭迎,鲜花盈道,锣鼓喧嚣。
……
太祖立燕,年号“念安”。
念安三年春,宥州樊彭败走南渡,自此中原一统、天下归一。
太祖勤勉,宵衣旰食、夙忧夜虑。
以试取才、广纳善言,天下才德之人无居于乡野之中;修律法、轻赋税,百姓皆颂之;开商路、辟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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