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嫁做人妇,表面功夫堵住旁人的嘴。
东跨院,明间里,丫鬟扶着高芳华起来,靠坐在床头,丫鬟拿了一个大红团福抱枕,高芳华倚靠坐着,她初到北地,水土不服,娇生惯养,一路舟车劳顿,当时不觉什么,过后身体吃不消,加上前两日受凉,就病倒了。
容儿端着一碗粥,坐在床沿边喂她喝粥,容儿笑着说;“姨娘这一病,侯爷对姨娘可真上心,半夜请大夫过来,侯爷守了姨娘一宿。”
高芳华出了一身汗,头脑清楚了,“昨晚我发热,恍恍惚惚听见侯爷过来了,眼皮发沉,就是睁不开,眼前人影晃,恍惚回到国舅府,我姨娘坐在床边。”
常嬷嬷拿过绣帕,给她擦擦嘴,“姑娘这是想家了,姑娘要是嫁到京城就好了,就能经常看看姨娘,姑娘这一走,姨娘一个人,不知道心里多惦记。”
“嬷嬷快别说这样的话,我既然嫁给了燕侯,燕侯就是我夫君,无论将来燕侯在哪里,我都要跟着他的。”
常嬷嬷道;“才老夫人派人了问候姑娘的病,姑娘睡着。”
东跨院的人只道姑娘嫁到侯府,侯爷冷怠,姑娘这一病,方看出侯府老夫人和侯爷对姑娘的看重,一个姨娘病了深夜请大夫,就是国舅府一般也要等到天明,侯爷昨晚过来看一眼,立刻叫小厮出府,半夜敲开大夫的门,把大夫从热被窝里找走。
吃了半碗粥,高芳华说:“我躺了三日,身上粘腻,备水我沐浴。”
“姑娘病刚好点,不能沐浴,看受凉了。”常嬷嬷劝道。
“没事,我好了,头不热了。”
她心里寻思,徐曜早起走了,她还病着,徐曜今晚还要来,她病中面容憔悴,衣衫不整,鬓发散乱。
她刚要下地,门口丫鬟回道;“夫人派人来看姨娘。”
魏昭跟徐玉嫣说了一会话,杏雨回来,徐玉嫣忍不住问:“高姨娘什么病?怎么样了?”
杏雨撇撇嘴,“奴婢看不是什么大病,奴婢去时,东跨院的丫鬟正备水,姨娘要沐浴。”
这时,萱草进来,“夫人,兴伯求见夫人。”
徐玉嫣在屋里,说话不便,魏昭说:“叫兴伯到抱厦等我。”
倒座抱厦里,魏昭进门,周兴行礼,“奴才拜见夫人。”
“兴伯,不用多礼,坐吧!。”
魏昭坐下,周兴夫妻跟着夫人十几年,两口子一直把夫人当成主子,谨守下人的规矩,周兴站着,“夫人,金葵送来消息,辽东张俊联合段氏可能要谋反。”
徐曜这阵子忙,原来是辽东的事,周兴又道;“张俊和段氏兵精粮足,战事不可避免,如果开战,边关交易受影响。”
魏昭道;“我猜到侯爷有重大的决策,没想到是辽东出事了,侯爷如果不采取行动,养虎为患,后方不稳定,燕军受到牵制,侯爷纵有抱负便难以施展。”
周兴说;“宋庭带商队进关了。”
魏昭把思谋已久的计划说了,“兴伯,我想在京城重要地段买下几间商铺,等宋庭回来,我们跟金葵、宋庭他们商量一下。”
周兴知道夫人胆大、心细,一向决策都是深思熟虑,投资眼光极准,极少失误,夫人不可能裹足不前,夫人的志向比这要大得多。
“我们现在有能力扩大经营,京师繁华,四通八达,是该考虑把生意做到京城里。”周兴道。
“宋庭这一趟估计少说一两个月能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好好计划商量一下。”
周兴有些顾虑,“夫人生意做到京城,置办商铺不能假手他人,需夫人亲自过去看,夫人在后宅,出门不便,再说侯爷知道,夫人乃女流之辈,抛头露面,能同意吗?”
“兴伯,如果在京城置办商铺,我亲自过去,到时侯爷哪里,我想办法。”
“京师寸土寸金,资金方面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夫人手头能动的资金足够才行。”
“我们这些年生意赚了不少,京城买几间铺子的钱还有。”
周兴问;“夫人雇了两个画工,瓷画费时,两个画工太少,缺人手。”
魏昭道;“侯府玉嫣姑娘爱好瓷画,画技高超,她现在初学,以后能帮把手,我继续打听,榆窑出品的梅子青瓷和马家窑出品的白瓷,我想等京城商铺开张,专门一间铺子售瓷器。”
生意不能局限在北地,梅子青瓷和白瓷应该有更广阔的市场,当然,白瓷烧制出精品,还需费些功夫。
周兴佩服夫人的胆识和魄力,背后还有燕侯这个靠山。
两人又说了一会别的,周兴告退走了。
魏昭手拄着桌子,思忖,辽东刺史谋反,辽阳太守现如今跟侯府成了亲家,看样这桩亲事,侯府是结定了。
魏昭走出倒座抱厦,回到东屋,看徐玉嫣还趴在桌上画,金橘站在一旁,
嘱咐一句,“好好侍候姑娘。”
“是,夫人。”
金橘盛一碗冰镇卤梅水,端给徐玉嫣,“姑娘歇会吧?”
魏昭说;“给我盛一碗卤梅水,送到西屋。”
她不打扰徐玉嫣,自己去西屋看账本,现在生意分成三大块,金葵在边镇贩马匹,宋庭商队,南北贩运货物,两个柴窑。几年来,生意越做越大,把生意发展到京城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晌午天热,萱草去大厨房取午膳回来,魏昭过去一看,萱草从提盒里端出两碗酒酿汤圆,魏昭吃了两个,便不吃了,不饿,等晚膳时一起吃。
日头偏西,阳光不炽热了,徐玉嫣累了,两人出去走走,到积善堂请安。
徐老夫人歇晌,刚起来,两人行礼毕,徐老夫人叫丫鬟,“端姜茶水给二夫人和二姑娘喝,天热,你们又折腾来做什么?看中了暑气。”
“太阳要落了,这功夫凉快点,我跟玉嫣妹妹就过来了。”魏昭笑着说。
徐老夫人对魏昭道;“你四弟下个月娶亲,天能凉快点,一宗事接着一宗事,辽阳玉娇的公爹过几日寿诞,我做寿时,黄太守夫妻亲自来贺寿,我这阵子身子乏懒,曜儿又忙,徐家派谁去?你四弟要成亲,又走不了。”
魏昭心念一动,道;“母亲,不然儿媳替您老人家去一趟,如果夫君得闲,同儿媳一起去更好,一来是祝寿,二来商议玉娇妹妹和黄家公子的亲事”
“你如果能替我去,自然好,就怕曜儿没功夫,我跟曜儿商量一下。”
“二嫂,我也跟你去。”
徐玉嫣忍不住说。她从未出过远门,就想出去见识见识。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辽阳道不近,你去做什么?”
徐老夫人对这个庶女不讨厌,这个庶女没有生母,平常对嫡母恭敬孝顺,一个女孩早晚要出嫁,说不定嫁的夫君能为徐家的助力,因此对她还算不错。
“母亲,玉嫣妹妹要去,跟儿媳路上做个伴,有儿媳,母亲放心。”
魏昭帮徐玉嫣说话。
“好吧!你姑嫂俩出门,路远,我不放心,这样,你三弟跟你们去。”
徐老夫人满意,二媳妇是徐侯府诰命夫人,亲自去一趟,表示对黄太守寿诞重视,黄家这门亲事她一百个愿意。
留二人在积善堂吃晚膳。
晚间,魏昭领着萱草、金橘、杏雨收拾衣物,把徐曜出门换洗的衣物也准备好,还有出门要带的东西,魏昭道:“萱草和金橘跟我去,杏雨留在家里看家。”
萱草和金橘欢喜,回下处收拾东西,主仆准备出门。
入夜,魏昭躺在床上,徐曜没回来,大概去了东跨院,金葵叫人稍信辽东的局势紧张,她替他去趟辽阳,了解一下辽东的形势。
徐曜回房时,已经三更天,看魏昭已经睡着了,床头灯亮着,徐曜沐浴后,上床,魏昭醒了,半阖眼问:“你怎么回来了?”
徐曜楼过她,“不想让我回来?”
魏昭含含糊糊地说:“你担心她的病情,在跟前守着她,大半夜又过来做什么?”
徐曜的手捏着她胸前的柔软,“想要你。”
魏昭被他揉弄清醒了,轻笑一声,“你还有东西给我吗?”
他的头埋在她胸前,“都给你留着呢。”
后半夜,烟青纱帐里传来说话声,女子细细的呢喃,“曜郎,过几日是辽阳黄太守的寿诞,我跟母亲主动请缨去辽阳给黄太守贺寿,两家商量一下亲事,我也随便了解一下辽东的情况,这个敏感时期,我去不引起别人注意,另外玉嫣妹妹随我一道去,这样就更没人怀疑。”
断断续续的声儿,“曜郎,我过两日走了,你跟高姨娘别说闹到后半夜,闹到天亮,也随你的意……”
徐曜噗嗤一声气乐了,无奈,魏昭聪慧机敏,他并未跟她透漏辽东一字半句,她全部能猜到,且一番话思维清晰缜密,都是为他着想,只是,一提到高芳华,就对他诸多不满。
“我跟你一道去。”徐曜道。
魏昭也不惊讶,“何时走?”
“三日后,你明日准备一下。”徐曜没片刻犹豫。
魏昭心想,徐曜早已定下去辽阳,有一半她猜到了。
“我和你出门的衣物用品都准备好了。”
幸好她一起准备了。
“鬼机灵。”
徐曜大手敷在两个面团揉捏。
次日,徐玉嫣过来,头一次出远门,兴奋得天不亮就醒了,“二嫂,我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带一个丫鬟去,我们是坐车还是骑马?”
徐玉嫣胆子虽小,徐家乃武将出身,徐玉嫣不会武功,但能骑马。
“路途遥远,骑马太累,我算了一下日程,大后日走,时间宽裕,乘马车去。”
“二嫂,大后日走,我去告诉我三哥一声。”
徐玉嫣说着想走,魏昭喊住她,“三弟不去了,你二哥去。”
徐玉嫣走回来,“我二哥公事忙,陪咱们去,二嫂,一定是我二哥不放心你,才跟了去?”
魏昭干笑两声,“你二哥可真体贴人。”
徐曜早决定要去辽阳,跟她没透一点口风,徐曜外头的事,很少跟她说。
两人正说话,徐玉娇过来,徐玉娇这是第二次来东院,魏昭起身让座,“玉娇妹妹坐窗下凉快。”
徐玉嫣跳下地,“姐来了。”
徐玉娇坐下,魏昭不等她说,未语先笑,“玉娇妹妹,我跟玉嫣妹妹还有你二哥大后日动身去辽阳,我们给你相看黄家公子。”
徐玉嫣想起道:“姐,你要不要带个信物给黄公子,我们朝他也要一件心爱之物。”
徐玉娇笑骂,“浑说什么,我跟那黄公子连面都没见面,私相授受,太过了。”
魏昭也笑:“你们是未婚夫妻,没见面,可以通个信,彼此了解一下,增进感情。”
徐玉娇道:“你们要出门,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你们别误会,黄家公子我没兴趣了解。”
魏昭和徐玉嫣互相看了一眼,都不开玩笑了。
傍晚,东跨院明间里,高芳华坐在窗下炕上,手支着窗台,望着小院里,想着心事,昨晚二更天,徐曜过来看她,她猜想徐曜能来,一直等着,病刚好,身体虚,白日睡了一整天,没有一点困意。
徐曜看她病好了,有精神头了,站了一会就走了,她叫容儿跟着,看徐曜去主院了,她嫉妒主院住的女人,勾住徐曜的心。
正想着,眼前一亮,徐曜大步从侧门走了进来,高芳华拿起菱花铜镜照照,她这几日有病,面色苍白,忙忙用指甲窝了点胭脂,揉在脸上,点了口脂,抿了抿唇,顿时娇艳动人。
然后,快步迎出去,刚出屋门,徐曜走了进来,高芳华柔柔弱弱地敛身一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