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沈静瑶一声惊叫,双手捂住耳朵,放声大哭起来。
江碧水看着她哭,悲痛的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一颗一颗晶莹的泪滴滚落下来,啪地落进泥地里。他的心也跟着疼起来,止不住地抽着疼,看她这么伤心,他也舍不得。可是只有把那个在她内心深处藏着的伤疤无情的揭开,再细心地呵护她长出新鲜的皮肉,她才可能完全好起来。他想让她忘了韩煜,心里只有他。
“不哭了。”江碧水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以后再也不要为他哭了,我看了心疼。”
沈静瑶头埋在江碧水的怀里,双手拉着他身侧的衣袍,任泪水再一次肆意地流淌。
就当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为他哭吧!
许久之后,沈静瑶才停止了哭泣,放开江碧水,低着头道:“刚刚……谢谢你。”
“你没事儿就好。”江碧水安慰她道。他胸前的锦袍被泪水打湿了一大块,黏黏糊糊地贴在胸口处并不舒服,但是想到这是沈静瑶留下的泪水,他似乎又能接受了。
“嗯。”沈静瑶低低地应了一声。
江碧水看着她的侧脸,浓密卷翘的长睫毛上还湿润一片,挺直的鼻子红通通的,下面是微抿着的双唇,脸蛋儿也泛着哭过之后的红色,显然刚才大哭之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旁边就是‘晋江社’,我们先过去那边休息一下。”江碧水抬眼就看到柳儿在巷子口不住地探头,想过来又不好意思过来,生怕打扰到他们的谨慎模样。
“也好。”沈静瑶点头道。
随后,江碧水就带着沈静瑶从后门进了“晋江社”,“晋江社”里专门给两人提供了休息用的屋子,只是他们不常过来,所以平日里也用不上,这一次他们倒是直接就过去了。
如今的“晋江社”跟当年已经大不相同了。以前的“晋江社”只是一个两层楼的戏园子,如今的“晋江社”经过扩建和完善,已经形成了一个休闲娱乐购物于一体的大中心。
“晋江社”现在主要分成两个部分,原来的两层戏园子扩建成了三层,还是用于唱戏娱乐用,旁边又再修了一个休闲购物的三层大楼,第一层是卖胭脂水粉、衣裳布匹、首饰珠花的店铺,第二、三层是古意茶坊,一个可以喝茶吃糕点赏古玩字画与学子游人交流畅谈的地方。
沈静瑶在休息的房间里,柳儿去打了热水来给她重新梳妆,拿帕子给她敷了眼睛,脸蛋儿上妆敷粉,一通忙碌,两刻钟之后才收拾妥当。
江碧水一直守在门外,抬手敲了敲门,问道:“瑶瑶,我可以进来吗?”
先前在巷子里,沈静瑶才在江碧水的怀里大哭了一场,先前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冷静下来了,就觉得各种尴尬,有些不好意思见他。
柳儿却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柳儿已经上前去把门打开了。
“四皇子。”柳儿心里道。
“瑶瑶收拾好了没?”江碧水往屋里望了一眼,并没有立刻就进屋里去。
这么多年,江碧水对沈静瑶的好柳儿都是看着的,特别是在韩煜不在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沈静瑶都过得不开心,也只有江碧水在的时候她才好些,此刻看到江碧水对沈静瑶那么在乎的样子,脸上立刻就露了笑容,道:“表小姐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屋里,四皇子你进来吧。”
“那我就进去了。”江碧水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透着笑意,朝柳儿感激地一点头,迈步走进屋里。
外面两个人说话也没有遮掩,说得那么大声,沈静瑶想听不见都不可能。
人都要进来了,再尴尬也没有用,沈静瑶无奈地叹口气,只好从凳子上站起身,往外面走了几步,正好就看到江碧水进来了。
说来也是恰巧,沈静瑶一抬头,刚好与江碧水四目相对,目光碰在一起的那一刹那,沈静瑶顿时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刚才埋首在他怀里哭泣的情形,一张柔美的脸蛋儿霎时了浮起了一层红云,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江碧水看着她脸色绯红的模样,娇滴滴如枝头上的花朵儿,柔嫩嫩惹人怜爱,娇媚可人、玉软花柔,心下不禁一动,就想上前去把她拥入怀中好好的疼惜怜爱。
“瑶瑶。”江碧水眼看着她,眼里心里都是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柳儿听到此话,下意识地明白这话不是她能听的,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并且把门也带上了。
江碧水对柳儿的反应很满意,趁此机会又往前走了两步,径直走到沈静瑶面前,紧紧盯着眼前的沈静瑶,生怕她会下一瞬就跑掉似的,伸出双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双手,一脸真诚地道:“瑶瑶,我喜欢你,让我照顾你吧,我保证让你一生一世都幸福快乐,绝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第73章
沈静瑶与江碧水相识多年, 眼看着他从身份卑微的戏子认祖归宗成为身份贵重的四皇子,身份上的巨大转变, 除了给他带来了尊贵的身份和富贵荣华,同样还有各种明枪暗箭和危机重重。
这些年,外表光鲜的四皇子实际上过得也不是那么如意,皇帝觉得这前面十多二十年亏欠了他,想要弥补他,就自作主张给江碧水安排许多他以为江碧水需要的东西,这导致江碧水前面的三个皇兄对他是十分的羡慕嫉妒恨, 时常在明里暗里对他使绊子。
还有江碧水当初在“晋江社”当戏子的经历始终都是被人病垢攻击的点之一, 不管他现在在六部办差办得有多好,别人表面上如何恭维他,背地里议论他的不是, 都要用嫌弃口吻说一句“那个戏子”。就像那日韩蕊和蒋怡在背地里议论一样,小姑娘都这么说他,可见外面那些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人又会怎么说。
江碧水目视着沈静瑶,道:“瑶瑶,你知道,当初我刚跟父皇相认不久, 父皇觉得亏欠我,就给我安排了一个他觉得很好的婚事, 那个时候我才回宫, 只能听他的安排成了亲。这些年来, 我其实过得并不快乐, 如今我能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我想选我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当初江碧水被皇帝安排成亲的时候,沈静瑶还看到过他喝醉酒,说他不想成亲,但是他不能反抗皇帝,非常无奈。后来与四皇子妃成亲之后感情也不怎么好,最后四皇子妃又是以那样的方式死去,江碧水的内心真是痛苦了好多年。
如今终于有机会解脱,沈静瑶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江碧水说喜欢她,沈静瑶对他的这份感情不是没有感觉的。早些年她还小,她和他交往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她看着他成亲,又看着他给四皇子妃守孝,一直活在痛苦之中。而她也因为失去韩煜痛苦了很多年,两人完全是同病相怜。
起初江碧水对她的照顾,她以为就是朋友之间的爱护,但是这两年,她渐渐明白了,根本就不是那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无限度地保护容忍到那样的程度?明明只有对她深深的喜爱才能做到那么好!
沈静瑶明白江碧水对她的情意后不是没有躲过避过,但是江碧水就是有法子让她不得不面对他,躲不过、也避不开。
江碧水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沈静瑶,久等不到她开口,又接着道:“让我照顾你,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哭,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做得比韩煜还好。”
韩煜是沈静瑶最敏感的命门,一戳就跳起来,朝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凭什么说你会比他好?不要脸!”
江碧水顺势道:“你得给我机会,让我去证明,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就比不过他,你连机会都不给我就这样说我,非常不公平。”
沈静瑶抿了一下嘴角,无言以对。
“不说话就是你默认了。”江碧水强势地道:“我回头就去求父皇赐婚。”
“你,你,你怎么这样?”沈静瑶急道,脸蛋儿都气红了,跺脚道:“你不许去!”
“我怎样?”江碧水逼近她,将她逼到墙边,居高临下俯视她,手指戳在她的胸口,问她,“你这里讨厌我吗?”
讨厌吗?不讨厌,讨厌就不和他来往了。
沈静瑶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江碧水追问,手指戳在她的胸口更用力。
沈静瑶咬了咬唇,都快哭出来了,“你,你逼我!”
“我不逼你能正视你的感情吗?你能接纳我吗?”江碧水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瑶瑶,我等你很久了。”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悲伤和无奈,听得沈静瑶的心脏止不住一疼,受不住地缩成一团。
江碧水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大掌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瑶瑶,嫁给我,我会是你的依靠。”
……
三日后,赐婚的圣旨下到忠勇候府,是由御前大总管前来宣读的圣旨,可见皇帝对此事的重视。
那一日天气晴朗,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是一个极好极好的日子。
忠勇候府众人都聚在前厅,跪在地上听御前太监总管宣读圣旨。
沈静瑶内心无悲无喜地跪在地上,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何处,耳朵里最后也只听到了一句话,“……赐予四皇子为正妃,择日完婚!”
圣旨宣读完毕,旁边的沈秀英推了发愣的沈静瑶一下,示意她上前去接旨。
沈静瑶似乎是腿跪麻了,起身接旨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差一点儿又跪回去,还好旁边的沈秀英一把扶住了她。
缓缓上前,沈静瑶从御前太监总管手里接过赐婚的圣旨,行礼谢恩。
“恭喜恭喜。”御前太监总管满脸堆笑说着好听的话,眼前的人是未来的四皇子妃,讨好一点儿总没错。
“多谢公公。”沈静瑶从翠儿手里接过一个大红包塞到他的手上,他假意推辞了几下就收了起来。
韩岳上前与御前太监总管寒暄了几句,他正准备带着前来宣旨的一干人等准备离开。
这时刘管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欣喜若狂地大喊,“侯爷,侯爷,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众人闻言,脸上俱露出震惊之色,齐齐朝大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一片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一个身穿深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玉佩,头上戴着玉冠,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刹那之间,仿佛一切都停止了,天地之间,唯有那个迈步向众人走来的男子。
他那么鲜活,那么真实,尽管风尘仆仆,依旧英姿焕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汇聚成一片金辉,璀璨夺目。
迎着众人注视的目光,韩煜目视前方,一步步走近,每都一步都仿佛踏在场中众人的心上,随着他的步伐,噗通噗通地跳动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韩煜终于走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韩岳面前,“父亲,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煜儿!”韩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韩煜,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半响才叫出他的名字。
“父亲,我回来了。”韩煜仰头看着他道。
“哥哥!”沈静瑶也终于回过神来,朝着他跑过去几步,眼睛牢牢地盯在他的脸上,仔细地辨认他的样子,内心有个声音在说,他是韩煜,他还和以前一样,他是她的哥哥。
“哥哥!”沈静瑶抖着唇又叫了一声,眼泪刷地一下就滚落出来,她等了好多年,她就知道他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他终于回来了。
“嗯。”韩煜朝她一笑,道:“瑶瑶不哭,哥哥回来了。”
沈静瑶听了他的话,眼泪止不住流得更凶,哽咽着道:“哥哥,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啊,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沈静瑶问的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明明一个失踪了七年的人,无数的人到出事地点去找过,都没有找到,一直杳无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绝对不可能再活着出现了,却突然又在这一日,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要说不奇怪,不震惊,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人人都很想知道,韩煜这些年到底都去了哪里,有怎样的经历。所有人都目视着韩煜,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韩煜回忆起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也是感慨万分。
七年那么长的时间,肯定经历了很多不平凡的事情,韩岳看他的样子,三言两语肯定也说不完,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来,道:“我们进屋里去坐下慢慢说。”
这正合了所有人的意思,便一起往屋里去,就连准备要走的御前太监总管都不走了,也跟着往屋里去。
韩煜这人,他是听说过他的事迹的,十四岁入军营,大胜北陆鞑子,坑杀几万俘虏,成就“一代杀神”的名声,威武霸气,勇猛非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莫名地失踪了七年,在大家都以为他死了,绝无可能再活着了,他又再次出现,对他充满了好奇,也想听听他这些年的经历。
韩煜起身,跟着韩岳他们一起往屋里去,沈静瑶就走在他旁边,不时扭头去看他。
等到沈静瑶再次扭头过来看他的时候,韩煜勾唇冲她一笑,“看什么,好看吗?”
沈静瑶脸一红,回嘴道:“看你,好看。”
韩煜看到她粉红的小脸,轻笑一声,声音温和,有着浓浓的宠溺,道:“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行人进到大厅里坐下,所有人都看着韩煜,等着他讲述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很多人都想开口问,但是韩煜那冷淡的性格,可不是你问他就要回答的。何况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他的性格变成什么样了,莽莽撞撞地闯上去可不好。
最后还是韩岳先开了口,“煜儿,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我们派了许多人去找你都没找到,你也一直杳无音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煜环视了周围的所有人一圈,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才慢慢开口说他这些年的经历。
韩煜环视了周围的所有人一圈,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才慢慢开口说他这些年的经历。
“我在跟叛军决战的时候,不慎中箭掉入悬崖,悬崖下面是湍急的河流,我被河水冲到了几十里外,当时我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以为要死了,却意外碰到一个世外高人救了我,他把我带到他住的山上,那里常年云雾缭绕,高耸入云,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上山的路,也就与外人没有任何接触。当时我的腰部受了伤,瘫痪在床,根本动弹不得,全靠高人给我医治,足足医治了五年我才能下床,又进行了一年多的康复训练,才能行动自如的走路。等到我伤好之后,我就想回来,高人却不愿意放人,我与他缠斗许久,终于一次侥幸赢了他,他才肯放我回来。我下山之后,就一路急着往回赶,足足赶了七八日才到家。”
“原来如此,那个救你的高人了?”韩岳问道。
“他说我走之后,他就会封山,再不与外面的人接触,了断与世间的一切。”韩煜说完叹了一口气,他与那高人相处几年,已经有了一些情谊。
如今韩煜回到忠勇侯府,又向大家讲述了他这些年的经历,虽然众人心中还是有许多的疑问,但也知道他是个怎样的性格,追着他问不见得能落到好。
韩煜讲完之后,韩岳起身道:“煜儿才回来,想必也累了,先回锦墨居休息吧,晚上再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