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她不知真相,还以为这位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两人这番对话,是小两口打情骂俏,可多听两句之后,再看女儿的脸色,她觉得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怕是另有隐情。
“荫萌,你怎么说话呢,过来。”
看母亲发了话,林荫萌即使再生气,也不敢说什么了,只好去母亲身边站好。
林婶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开了口,“你们俩一进屋就像点了炮仗,这是怎么回事?按说你是第一次来我家,我不应该说你,但你俩这刚开始相处就打打闹闹的,以后日子长着呢,不和和气气的怎么行?”
姚卫东赶紧就坡下驴,笑着迎奉,“正是这个道理,伯母您说得对。”
“不是,妈,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他不是顾朝晖!”
林荫萌发现,自己要是再不说出来,恐怕误会会越闹越大,这个姚卫东,本想着息事宁人把他打发走,现在看来,只能是来点硬的了。
“什么?他不是?”林母想到这里面会有误会,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对,伯母,我不是顾朝晖,我叫姚卫东。”
不等林荫萌说话,姚卫东抢得先机,站起来开始自我介绍。
林母皱着眉头看他,道,“既然你不是,今天上门来做什么?”
“伯母,我来看看你啊,说实话,我现在正在追求你们家荫萌,自然也想来认认家门,以后有机会多来看看您,我听说您孀居多年了,平时自己在家肯定没什么意思,等以后,我只要有时间,就过来陪你说话聊天,解闷。”
姚卫东感觉自己说的情真意切,林婶却听得直皱眉头,这人怎么给人感觉有点腻腻乎乎的膈应人呢?
她不禁侧头去看自己闺女,见林荫萌也是皱着眉头。
和自己母亲对上眼之后,林荫萌赶忙说,“妈,甭搭理他,我这就撵他走。”
说着,林荫萌就要赶人。
但林母却伸手拦住了女儿,她道,“荫萌,咱们家虽然小门小户,但也有个待客之道,既然人家来了,虽然是不请自来,可也没有恶意,只要你把话跟他说明白了,去还是留,看他自己的意思。”
母亲此话一出,林荫萌就知道分寸了,看来她妈也不待见这个姚卫东,只不过硬把他赶出去不太好,只能拿话激他,让他自己走。
于是,当着母亲的面,林荫萌对姚卫东又义正言辞的重申了一遍,“姚卫东,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顾朝晖,我不会接受你的追求的,请你好自为之。”
姚卫东一听这话,他面子也实在是挂不住了,这被林荫萌母女两个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了逐客令,他就是再狗皮膏药,也要贴不住了。
只见他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然后放下杯子,站起身,又掸了掸衣服,这才抬起眼皮,慢慢悠悠的说道,“好自为之?我看好自为之的应该是你们。林荫萌,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透。你以为我姚卫东是对谁都这么上赶着的人么?我没见过女人是怎么的?对你林荫萌,我从中学开始,就有心思,所以才能对你这么低声下气,要不然,就凭你们家这条件,你自己看看,屋里屋外,有没有点像样的东西?还有你本人,除了长得漂亮,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条件?工作工作就是个纺织女工,家庭家庭,你是个单亲,怎么的,就你这条件,意思我这副厂长的儿子还配不上你了呗?”
他说完这些,林家母女两个,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林母更是手抖得不行。
见没人反驳自己,姚卫东更来劲了,他傲慢的仰着脖子,继续说道,“我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你嫁给我,以后过得就是富贵的少奶奶日子,可你非得扒着那个顾朝晖不放,要我看,你就是受穷的命,而且,我还听说那个顾朝晖是个‘疯子’,以前受刺激,得了精神病,哈哈,这可真是不赖,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连他的疯病都能忍?还说我好自为之?你这么不知好歹,看看最后等着你的会是什么结果?”
林荫萌被气得浑身颤抖,她万万没想到姚卫东竟是如此尖酸刻薄,无耻下作的人,幸好自己从未对他动过心。
“你给我出去!”林荫萌抖着声音,指着门口,冲姚卫东喊道。
可姚卫东的无耻显然不是她能想象的,他不仅没出去,反而还上前一步,笑看着林母说道,“伯母,你的女儿显然被蒙蔽了双眼,已经分不清好赖,但我看您倒是明白人。只要你能说动林荫萌改变主意,同意跟我交往,那今天,也包括今天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我们两个结了婚,我还是会对她一样的好。我刚才说的话可能难听了一点,但忠言逆耳利于行,现实往往就是很残酷的,说破了也就无所谓了。你看,我虽然说你们家条件差,可我不是也没嫌弃么,还是屈尊降贵的来了,再说我爸,也就是姚副厂长,他听说了林荫萌的情况,也没嫌弃你们家困难,还给了我不少钱,让我准备礼物呢,伯母,你……”
姚卫东还要再说的时候,林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抄起手边的茶杯就冲着对方脚下砸了过去。
可惜没砸中姚卫东的脚面,倒是溅了他一裤腿的茶水。
林母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猛地一拍桌子,道,“滚,我闺女就是嫁不出去,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可能攀你们副厂长家的高枝!”
知道母亲从来要强,今天被姚卫东如此冒犯,其心情可想而知,看到母亲气得手不断颤抖,林荫萌心疼不已,赶紧上前帮她抚胸拍背,顺气解劝,“妈,你别生气,我来撵他走。”
娘两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姚卫东竟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自己找来毛巾擦了擦溅上茶水的皮鞋和裤腿,然后又好暇以整的坐回了椅子上,说,“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我不着急,可以慢慢等,等你们想清楚了再回复我。林荫萌,你可要想好了,虽说你长得漂亮,但也不是哪个条件好的男人都能像我对你这么痴心不改。”
林荫萌听他这说法,简直是有点欺男霸女的意思了,好像是自己要是不答应,他就不打算走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她的家,凭怎么能容姚卫东在这里张狂。
她气愤至极,顺手抄起了炕上的笤帚噶哒就要向他招呼过去。
这种人,骂不走就只能打走了,反正不能向他低头,否则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不过,让林荫萌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的笤帚嘎达招呼到姚卫东身上,就来了一个救星。
顾朝晖火急火燎赶到女朋友家的时候,本想着在门口正正衣衫再进去,却不想,林家的大门没关,四敞大开的不说,门口还散落了一地的点心盒子,麦乳精,看起来很不正常。
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禁侧耳倾听,果然屋里好像有人说话,而且情绪还挺激动,甚至他还听见了林荫萌大喊了一声,“你给我出去!”
听见女友的喊声,顾朝晖一下子就急了,他忙把缝纫机和花布扔在门口,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就冲进了屋。
他进到外屋的时候,已经听得很清楚,那说话的男人听着很想是之前来找过女友好几次的姚卫东。
再一想到刚才散落在门口的那些礼品,顾朝晖前后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这个不速之客,竟然闯进了林家,简直是欠揍。
上次没教训他就很后悔,以为他这段时间没见人影是死了心,不想竟然憋了这么个大招,那也好,今天就来个关门打狗,直接把他收拾了也好。
顾朝晖果断的掀了帘子进屋,一抬眼,正看见林荫萌举着个笤帚噶哒要往姚卫东身上扔。
而另一边的林母,则被气得脸色煞白,手指着姚卫东喊,“把他打出去!”
顾朝晖刚才还有所顾忌,怕在林家打人,给女友和丈母娘惹祸,这时候亲耳听见了丈母娘下的“懿旨”,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早就想揍这小子一顿了,成天惦记着自己的女人,不对他下手狠点都说不过去。
顾朝晖掀开帘子的时候,林荫萌看见了他,手下不由一顿,然后就听见男朋友说了一句,“荫萌,阿姨你俩先上炕。”
林荫萌非常信任他,没说二话,扔了笤帚噶哒,就去拽她妈,娘两个迅速躲到了炕里头。
这边顾朝晖也没耽搁,他冲进来的时候,姚卫东根本没反应过来,光顾着防备林荫萌的笤帚噶哒了,所以当他被顾朝晖揪住衣服领子的时候,脸上只有懵逼的表情。
才刚把顾朝晖的脸看清,还没等张嘴,姚卫东就感觉自己凌空飞了起来,然后直接穿过门帘,再落地的时候,已经到了外屋地上。
顾朝晖把他提着衣服领子提溜起来之后,一使劲儿,就给他直接照着外屋掼了出去。
姚卫东一点跟人打架的经验都没有,被顾朝晖这一掼,就飞出去老远,还顺便摔了个大马趴。
虽然知道不赶紧起来,还有可能继续挨揍,但姚卫东在地上挣扎了两三下,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摔得,反正他腿上一点劲儿都没有,怎么着都站不起来了。
他正害怕的时候,就见顾朝晖横眉立目的掀开帘子来到了外屋。
“别,顾朝晖,顾大哥,咱们有话好说,你别动手……”
姚卫东眼见着他又在捋胳膊挽袖子,显然是要继续揍自己,顿时吓得不了的,顾不上面子,连连求饶。
可顾朝晖才不打算轻饶了他,不过这时候他又想了想,这毕竟是副厂长的儿子,如果揍得太狠,留下明显的伤痕,到时候难免不会生什么事端,要是想揍也行,就往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招呼,到时候他们家人爱面子,也就不敢往外说了。
如此想着,顾朝晖抡起腿,照着姚卫东的屁股蛋子就踹了上去。
一顿狠踹,踹得姚卫东一边求饶一边哭嚎,“别踢了,别踢了,我这就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说完,顾朝晖又往他屁股上补了几脚。
林荫萌娘两个在屋里竖着耳朵听得认真,一开始听到姚卫东被揍,她俩非常解气,可后来姚卫东越叫越惨,林母便有点担心,说,“姑娘,你快出去劝劝,别弄出人命来。”
其实林荫萌也有点担心,姚卫东可耻不假,但为了这么个人把他们自己搭进去就不值当了。
她向母亲点点头,然后跳下了炕,来到外屋之后,看到顾朝晖原来是在踢姚卫东的屁股,而姚卫东则趴在地上像个大乌龟似的,只能瞎扑腾胳膊、腿,却怎么也爬不走。
林荫萌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乐,让顾朝晖注意到了,他回过头跟林荫萌说,“你进屋吧,我再教训教训他,就把他扔出去。”
听到两人的对话,姚卫东赶紧借机求饶,“不用你们扔,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往外跑。
看他要跑,顾朝晖一个箭步上前,薅住他的后脖领子就把人给甩了回来。
姚卫东就像个小鸡崽子似的,在顾朝晖手里无力反抗,他甚至已经因为害怕和疼痛而流下了眼泪。
林荫萌一看他的样,多少有点心软,劝顾朝晖道,“要不让他走吧,他刚才虽然说话可恨,但咱们打了他一顿,也出了气了,相信他下次再也不敢来纠缠我了。”
看到林荫萌的态度软化,姚卫东立即哭哭咧咧的卖惨,继续求饶,“我以后保证再也不纠缠你了,让我走吧,5555555”
看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也确实怪恶心人的,但这种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顾朝晖可不相信他。
何况听林荫萌的意思,这姚卫东在自己来之前肯定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惹了丈母娘和女朋友不高兴,那就更不行了,必须得好好治治他,让他服服帖帖,以后再也不敢想坏主意了才行。
“你现在想走了?刚才让你出去,你怎么不动弹?你这种人,不能随便相信,走,跟我上屋,先去给阿姨道个歉再说。”
顾朝晖说着话,就把姚卫东薅着脖领子倒拖着进了里屋。
屋里,林婶听见动静,已经下了地,她正在打扫刚才的战场。
说实话,经过顾朝晖这一顿踹,林母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不过,她也不介意让姚卫东当面给她道个歉。
他不是副厂长的儿子么,觉得自己贵重,那好,那必须让他给自己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老婆子低个头,否则今天他还真别想出去。
所以顾朝晖的安排,正合了丈母娘的心意。
进了屋,姚卫东又被按在了他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只不过他之前坐在那里的时候还耀武扬威,现在却是两股战战,如惊弓之鸟。
顾朝晖把他按着坐好之后,又去把里屋的门插上,其实他不用关门,现在的姚卫东也跑不了,他已经腿软的站不起来了。
都安排妥当之后,顾朝晖先没忙着管姚卫东,他回过身看着坐在炕梢上的林母,点了下头,然后说道,“阿姨,您好,我就是荫萌的朋友,顾朝晖,今天第一次来看您,没想到竟然遇上这样的事儿,也是不凑巧,不过看这家伙欺负到了咱们头上,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就在您家里擅自做主,教训教训他,您不介意吧?”
顾朝晖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分寸正好,而且他长得高大英俊,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让人放心的正派小伙子,尤其是有姚卫东在旁边比着,林婶现在看他自然无比顺眼,虽然心里还被气的突突跳,但仍然强挤出一丝儿笑容来,说道,“没事儿,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出了事儿有我老婆子担着,不过咱们也不是那霸道人家,把道理跟他讲清楚了就可以放他走了。”
闻言,顾朝晖点点头。
他发觉自己这个丈母娘不是个一般人儿,临危不乱不说,说话还一板一眼的,怪不得能教出林荫萌这样的好闺女。
他心下暗自佩服,面上也是乖顺点头,道,“好的,全听您的,那我就先让他给您道个歉吧。”
说完,他转向姚卫东,脸色也变得冷厉起来,说道,“姚卫东,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别骚扰荫萌,但你不但不听,还变本加厉,竟然上门来闹。我虽然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听话,否则也不会把她们娘俩气得要赶你走。为你自己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应该给阿姨道歉?”
姚卫东看着顾朝晖握着的铁拳头,哪敢说个不字,连连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顾朝晖看他这幅欺软怕硬的样子十分不顺眼,“不是跟我道歉,是向阿姨道歉!”
说着就使劲踢了他的椅子一脚,吓得姚卫东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半天没起来。
姚卫东怕顾朝晖再发难,赶紧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坐好之后,又对着林荫萌的母亲双手合十,连说了好几个,“阿姨对不起,我不懂事儿,你原谅我吧。”
他那认怂的蠢样和之前的傲慢无礼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一旁的林家母女看了既解恨又可乐,忍不住对视一眼之后,笑了出来。
顾朝晖察言观色,见丈母娘这是消气了,便说,“阿姨,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种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以为咱们普通人家好欺负,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啥叫工人阶级力量大!”
说着,又举了举拳头吓唬了一下姚卫东,对方果然哆嗦着直缩脖子。
林母这时候说,“行了,要我看,今天咱们也出气了,他也道歉了,就让他赶紧走吧,别坏了咱们的正事儿,你第一次登门,阿姨怎么着也得留你吃顿饭。”
顾朝晖一听很高兴,不禁笑了起来,说,“谢谢阿姨,那我这就把他打发走,不过不能让他就这么出去,别回头他再找咱们麻烦。”
虽解了一时之气,但怕对方仗势欺人找麻烦,这个事儿其实林婶也非常担心,毕竟闺女和未来女婿都在三纺上班,姚卫东今天在他们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他爸又是副厂长,万一报复他们,那后果真是不敢想。
然而虽然有顾虑,林婶却没想到好办法,此时听顾朝晖一说,她颇为惊喜,赶紧道,“那得怎么办?”
顾朝晖瞅瞅姚卫东,然后微微一笑,说,“让他给咱们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荫萌,不上门骚扰。然后我再把他送到辖区派出所去,连同保证书一块,交给警察,让警察给他备个案,知道咱们这片有这么个流氓分子,以后他要是再敢闹事,就直接把他扭送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