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圈套能比死更可怕的?”段御铖急得直跳脚。
葛馨宁不假思索地道:“如果她利用我挟制我夫君……”
看到段御铖夸张的表情,葛馨宁忙住了口,面上飞过一抹红霞。
这时段御铖拍着大腿大叫起来:“韩五那个死太监,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才娶到你这么蠢的一个女人?你怕韩五有顾虑,却不怕自己横死在那些人手里?你自己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葛馨宁原本只是本能地作出选择,并未细思。如今再想想,自己也不禁疑惑了。面对段御铖的追问,她只得垂下眼睑,淡淡地道:“我留在这里也未必一定会死……他们应该能想到,我若死了,我夫君不会不追究的。”
段御铖“嘿嘿”地笑了两声,笑得葛馨宁头皮发麻。
“你真是天真得可爱。”段御铖笑够了,用手指敲着桌子,咧嘴笑道。
葛馨宁不解,便听段御铖冷笑道:“那时你都已经死了,再追究又有什么用?你信韩五一定会追究,却也有人信他一定不追究,你又待怎样?”
葛馨宁听得糊里糊涂,一时转不过弯来。
有人相信她可以任人宰割,而韩五不会追究?是谁会那样想?太后吗?
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可是除了太后,谁还会那么着急害她?
看见葛馨宁一副迷糊的样子,段御铖忍不住摇头:“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葛馨宁闻言越发疑惑。
她承认她蠢,可是段御铖说的另外一个人是谁?
这人一向吊儿郎当的,今日难得正经说一件事,却又显得阴阳怪气了。按照他的性子来看,他多半是——在逗她?
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说得通。
葛馨宁想到自己已经够心烦,段御铖却还要赶着来捣乱,便觉心里加倍烦躁起来。
有了这样的成见,再看段御铖时,便越发觉得他只一味奸猾,并不是可以共商大事的人。
葛馨宁细想了想,韩五离京之前,似乎从未嘱咐过她遇事向段御铖求救,倒是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无论如何不能进宫去。
对她而言,当然还是韩五的话重要一点。
葛馨宁甚至有些怀疑,段御铖究竟是有心来帮她,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她是越来越难相信别人了。
在这件事上,是个人都知道太后必定不安好心,段御铖反而劝她进宫去,这不是劝她去送死么?
何况,到了太后的手里,比死更可怕的事只怕还有呢!
葛馨宁越想越觉得不妥,再也不愿听段御铖的那一套言论,于是站起身来,冷淡地道:“多谢王爷指点。此事重大,我还是要再想一想才能决定。”
段御铖见她脸色不善,便知道自己又是白费了一番口舌,不禁叹息:“这么死心眼的女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太后那个老妖婆今日过来,不是真的想叫你进宫,而是想找一个名正言顺除掉你的理由!你不肯进宫才是中了她的圈套,你还不懂么?”
这话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但葛馨宁只想了一下,便依旧摇了摇头:“太后坐拥天下,何必为了除掉一个无关紧要的我而费那么大心思?你这话,太说不通。”
段御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当然是为了……”
“为了什么?”葛馨宁听他突然顿住,不禁皱眉追问。
段御铖迟疑了很久,忽然叹了一声:“算了,我才不跟你说这个,你若有命活着等韩五回来,就叫那个死太监自己向你解释好了——你若死了,这些事也就不用知道了。”
葛馨宁听他说得没头没尾,不禁更是烦闷。
这时段御铖已站了起来,重新挂上招牌式的笑容:“你一心找死,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本王一向仁善,不拘什么时候,只要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求本王救命!”
葛馨宁也跟着站起,平静地施了一礼:“我想,不会有那一天的。只求王爷保护好盼儿,我便死也无憾了。”
“你的意思,是死也要死在这宅子里?”段御铖忽然眯起眼睛,笑得像只老狐狸。
葛馨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见段御铖笑得越发诡异:“如果你知道在这宅子里发生过什么,我想,你一定会宁愿死在西郊的乱葬岗里。”
葛馨宁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她知道这宅子是胡将军的旧宅,那胡忠曾在当年镇国将军一案中推波助澜,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那又如何呢?不管这宅子里发生过什么肮脏事,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葛馨宁释然一笑:“多谢王爷关怀,我一向不喜欢刨根问底,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好了。”
“你倒是看得开。”段御铖讪讪地笑了一下,随后又长叹了一声。
葛馨宁总觉得他有未尽之言,但他既然吞吞吐吐,她也便不肯再追问,只缓缓举起手中的茶盏,示意送客。
段御铖便笑着走了出去,到了廊下,又夸张地摇了摇头,大声叹道:“可叹痴儿终不悟啊,终不悟……”
葛馨宁回屋关上门,将那声音隔绝在了门外,心里却依然乱着,无论怎么努力都静不下来。
都怪韩五这次走得实在太仓促,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预备周全,否则她何必如此茫然无措?
他总得半年之后才能回来,也不知那时她还在不在……
他离开已经有几天了,为什么连一封书信也不传回来呢?是因为没有写家书的习惯么?
他或许有着征战沙场的豪情壮志,可是,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会想家吗?
回复(3)
第161章.随你
次日,小丫鬟来报说是“宫里的马车来了”的时候,葛馨宁依旧高睡不起。
兰姑见状,只得亲自出了大门,打算去跟来人解释,就说葛馨宁实在病得起不了身。
谁知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马车的帘子便被人从里面掀开,车里跳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来。
“莫……皇后!”兰姑慌忙跪地。
莫丢丢亲自搀扶兰姑起身,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了。”
兰姑忙笑道:“实在没料到皇后会来,本该叫阖府上下一起出来迎接才是。”
莫丢丢浅笑道:“我只是回趟娘家,不必搞得那么热闹吧?”
兰姑闻言放下心来,笑道:“五爷若知道皇后把这里当娘家,定然倍感荣幸。”
莫丢丢冷笑一声,不客气地道:“他有什么可荣幸的,我记挂的又不是他!我只认从前的姐妹和教养嬷嬷们就够了,难道还要把那个拿我们的命运换前程的混蛋当亲人么?”
兰姑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又重新灿烂起来:“是是是,不管怎么说,皇后不忘旧日的姐妹,都是我们的荣幸——可惜旧宅子已经烧了,从前园子里的那些姑娘们,也分散到各处做丫头了……这会儿可是要把她们召集起来,到花厅拜见?”
“不必了,我只见见宁儿就好。”莫丢丢淡淡地道。
兰姑慌忙应着,麻利地将莫丢丢带了进去。
葛馨宁听见动静,懒懒地翻了个身,嘟囔道:“她若不肯走,拿大棍打出去就是了,我是迟早要死的,何必忍气吞声!”
“宁儿,我好容易来一趟,你真的忍心打我么?”莫丢丢坐到葛馨宁的床边,装出伤心的样子来,叹息道。
葛馨宁听见她的声音,“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四下打量。
确认这里仍是自己的卧房之后,葛馨宁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莫丢丢撅起嘴,闷声道:“看子确实是不欢迎我了,一会儿要拿大棍打我出去,一会儿又说我不该来……”
葛馨宁慌忙攀住她肩膀,笑道:“我还没睡醒,在说梦话呢!你该不会凭两句梦话就给我定罪吧?”
莫丢丢推开她,没好气地道:“这会儿醒了没?醒了就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进宫去!”
“不去!”葛馨宁毫不犹豫地摇头。
莫丢丢板起面孔,一语不发。
先前葛馨宁初到园子里的时候,总是因为自作聪明而做错事情,所以后来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莫丢丢板起面孔,她就要乖乖服软,静听教诲。
可是这一次,她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也跟太后一伙了?”
莫丢丢抬手在葛馨宁的额头上敲了个爆栗:“我跟那个老妖婆一伙?你看清楚,本姑娘是来救你的!”
“咦?”葛馨宁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莫丢丢以为她要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谁知葛馨宁忽然贼笑起来:“当了一年多皇后了,还是‘姑娘’啊?”
莫丢丢微微一怔,随后忽地跳了起来,拿枕头砸到了葛馨宁的头上:“你这小蹄子竟敢不学好,看我不打死你!”
葛馨宁便躲便笑,心里忽地轻松起来,连日以来心头的阴霾似乎散去了许多。
莫丢丢恨恨地在个性身上砸了几下,随后气喘吁吁地丢下枕头,住了手。
葛馨宁向她扮个鬼脸,大笑道:“不疼!”
莫丢丢咬牙道:“身上不疼么?我估摸着你心里可得疼得很!你倒不是‘姑娘’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你跟了小傻子那么久,他却眼睁睁看着你被韩五抢走,连个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