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重华笑了笑,却没有接小郭氏的话。她纵是与汉王妃有交情,也不可能为了一件小事去求人。
她转头问起郭老夫人的身体。
小郭氏就收了旁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回答起风重华的问题。
而在外院的小花厅中,风绍元却是满脸尴尬,左顾右盼着。文安然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身份,论理是该风慎陪客的。可他们已坐了许久,内院却不来个人迎接一下。
这两年,他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早已非昨日的风绍元。可在文安然面前,他还不能显现出来。
正巧这时,他看到二房的风绍民鬼鬼祟祟地在花厅外露出半个头来,就拱手道:“怀蕴兄,我去去就来。”
文安然微微颌首,不动声色地饮着杯中茶。
“什么事?”风绍元出花厅的瞬间,收了面上的笑容。这个二叔也真是的,文府的人送他女儿回府,他不来迎接便罢,派风绍民过来装什么鬼?
风绍民向他吐了吐舌头,又探头往花厅方向看了一眼,挤眉弄眼道:“没有什么事,就是看来了外客,我来偷偷地看一眼。”
风绍元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而在此时的花厅内,文安然耳边却响起一阵轻笑。
“咦,你就是文府的二表哥?”
第76章无畏
听到这个声音,正在喝水的文安然差点把茶给喷出来。
这府里除了风重华是他表妹,又从哪里再多一个表妹出来?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却见到一个桃腮杏脸的小姑娘,小姑娘眉毛修长,眼睛圆亮,鼻梁笔挺,一双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
“你就是文家的二表哥?”她再次发问,双眸晶莹如星。
文安然挑了挑眉,心中很是不悦。却郑重地站起来,整了整衣襟,侧身一礼:“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小姑娘的眼睛一亮,冲着文安然淡淡地笑:“我早就听二姐说起过你你,只是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话还未说完就见风绍元一脸阴沉地回到花厅,身后跟着两个嬷嬷。
他狠狠地盯了那小姑娘一眼,挥手令两个嬷嬷上前领人。
眼见那小姑娘出去了,文安然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笑着问风绍元话:“明可有安排?”
风绍元一怔,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安然就道:“我听说有人要出售王羲之临本的《宣示表》,明日和维吉约好了一起去看。若是你有空,不妨一起开开眼。听说那人出价到一千五百两,吓退了不少人。虽然我们买不起,不过看看还是可以的。”维吉是谢文郁的字。
风绍元露出感激之色。
自从他好男风之事传出后,国子监里那些以前与他玩得好的人就再也不理他了,也就只有文安然和谢文郁不嫌弃他。
风绍元连忙拱手:“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俩人相视一笑,把刚刚风明薇打扰文安然的事情抛到脑后。
堂屋里,风重华在与郭老夫人说着风慎的事情。
“……父亲在地方上呆几年,未必是坏处……”风慎虽然被抄了家罢了官,却并没有因罪获狱,他这样的人还是有起复的机会。
若是他能沉下心做几年山西臬台的师爷,将来获得赏识,说不定可以在地方上为官。不论是做个主簿也好六曹也罢,大小都是个官,总比赋闲在家要强。
风慎的名声在京城已经臭大街了,根本就无人敢用他。除了去地方,再也没有别的出路。而且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文谦的妹夫。山西臬台多少也要给他一些脸面,只要他做得不出格,想必会睁只眼闭只眼。
听了风重华的话后,郭老夫人略有些意动:“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舅舅的意思?”
风重华抿着嘴笑:“舅舅也是同意的。”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一拍板就决定,必须要先取得文谦的同意。
郭老夫人就陷入了沉思中。
郑白锦却是忍不住了,走了过来:“重华,啊不,阿瑛。你父亲以前虽不是什么大官,可好歹也是在御前侍候过,主持过礼部祭天大典的人物。以前你娘让你父亲去养马我就不说什么了,那多少也算个九品官。可你让你父亲去做师爷,这可是有些过份了啊。这师爷算个什么东西?一无俸禄二无品阶,将来若是主家不满意直接打包袱走人?你若是真有能耐就替你父亲在京里寻个官做做,若是没能耐,还不如让你父亲赋闲在家……你别嫌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不好听啊,这可都是实实在在为你父亲着想的。”
风重华挑了挑眉。
“郑姨娘,”她冷冷一笑,连看都不想看郑白锦,“您是用什么身份与我说话?若您是风府的姨娘就得唤我一声二姑娘。若您是父亲的妻,那就拿出婚书和媒凭来。您是不是从来不懂外边的事情?也从来没打听过?您见过哪个被抄过家的官员能够立刻起复做官的?您可别忘了现在父亲还欠着国库的账呢。做官是好听,是能光宗耀祖,可那也要看这个官能不能做。您以为山西臬台的师爷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吗?没有五千两银子根本就入不了晋商的眼。您以为这真是在招师爷吗?幸好郑姨娘这两三年不出府,要不然得闹出多大的笑话?这话要是让外人知道,指不定要怎么笑话风家呢。”
这番话连枪带棒,打得郑白锦面色大变,她怒道:“你就这样和我说话?你别忘了你到底是风府的人,不姓文……”
风重华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我是不是姓风不劳郑姨娘提醒,我倒是想提醒郑姨娘,你姐姐的女儿李婵到现在还没得皇家的准信。若我是郑姨娘,就该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教养女儿身上去。替三妹妹请个好嬷嬷,再把三妹妹搁到祖母身边养着,将来说出去也是在祖母跟前儿长大的。等过几年父亲在地方上站住脚了,替弟弟妹妹们各自寻一门好亲事,到那时姨娘才是正正经经享福呢。”
风重华不屑地看了一眼郑白锦。
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只顾着与她争个口舌之快,却忘了即将面临的困境。呆在京里不出去,别人就永远知道风明薇与风绍民的母亲是妾。
难道将来也让风明薇给人做小吗?就是做母亲的愿意,她做姐姐的也不愿意。她可不想将来与风明薇走亲戚时,还得对着风明薇的大妇伏低做小,那可真要呕死她了。
郭老夫人的注意力却被风重华那句“真以为是在招师爷吗”所吸引,连忙打断了俩人的争执。
风重华知道郭老夫人不懂地方上的事情,就细细地为她解释。
现在的师爷几乎上都被绍兴会馆垄断了,有些人就不满起来。可是这些人又没有能力竞争过绍兴师爷,所以就另辟奚径。他们事先与幕主身边的人联系好,知道这位幕主手下的官位有空缺之后,他们就向外以招聘师爷之名而卖官。先交五千两银子,而后在幕主那里做个两三年,就会受到幕主的“另眼相看”而得到升迁的机会。
这样的官职通常不会太高,一般是主簿或是典史。当然了,要想做官肯定还要再给幕主一笔巨款的。少的几千两,多则几万两。
这个,就是常人所说的卖爵鬻官。
所以一位师爷哪怕现在炒到了五千两银子,还是趋之若鹜。
郭老夫人动心了:“若是真能成,这五千两银子由我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