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两份地契和人名,文安学只要稍加维护,就可以很快溶入到通州的政务中。而不会唯诺成风,听命于书吏。举一例牢不可破,出一言唯令是从。
风重华垂首,目光连闪,努力遏制眸中的泪水,不让它往下流。
方思义看了一眼风重华,轻声道:“世子爷去了避暑行宫,我现在也就闲着没事了。若是县君有差遣,不拘是什么事,只要能用得着的,只管往汉王府递信。”
风重华怔住了,韩辰这是把方思义留下来供她使用了吗?
她真有这么好?值得韩辰为她如此付出?
风重华觉得这会她快要忍不住泪水了。
见她这样,方思义就提出告辞。
方思义走后,风重华坐在前厅中,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两世为人,韩辰是除了母亲和舅舅舅母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处处为她着想,处处以她为先。
这份深情,她该拿什么来还?
她该怎么还?
她在这里静坐沉思,出了百花井巷的方思义去了他幼年好友时洪瑜那里。
时洪瑜比他大十几岁,少年时曾一起在桐城会馆里读书。时洪瑜中了举人之后数科不中,而后心灰意冷之下无心科举,拖家带口的离开家乡来到京城,做起了生意。经过数年经营,现在倒也成了些气候。
看到方思义后,时洪瑜非常的感慨,唏嘘不已,“学馆一别数年,没想到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他拉着方思义的手久久不舍得松开,“当初我家道贫寒,若不是得愈之你父子衣食相助,哪里有我今天?你既然早就来了京城,为何不来找我?可是嫌弃我行了商贾之事?”
他知道方思义做了汉王世子的谋士,所以明知道方思义在京城也不敢去寻他。
“是我思虑不周,应该早些来拜访。”方思义心中略有歉意,“说起来,也是无颜与旧友见面!当初,我曾夸下海口定在二甲之内。可是未曾想,一连两科,都是名落孙山。那时少年气盛,受不得这等打击,在家中闭门不出,直到这两年才算是看开了世情。这些年,每每思及少年荒唐言,都觉得无颜以对。”
“唉,”时洪瑜连声长叹,“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只会惺惺相惜,何来嫌弃?”又道,“你若是再这样说,就实在是太见外了。”
话说到这里,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都是一样的屡考屡败,都是一样的名落孙山,谁还能嫌弃谁不曾?
时洪瑜就叫家人去酒楼叫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俩人一边吃酒一边谈起话来。
方思义就将自己在家中闲居,后来被族妹方氏介绍,到汉王府做了汉王世子幕僚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时洪瑜知道方思义所说的族妹指得就是嫁给解家三爷解栺的方氏,解栺的姑姑就是汉王妃解氏,解栺与汉王世子是姑表兄弟,他的妻子推荐族兄去汉王府做幕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俩人一边叙旧一边吃酒,话题不知不觉间就谈到了最近坊间的谣言上。
第129章身份
“……我怎么听说汉王世子要娶武定候家的县主,这件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时洪瑜看了一眼方思义,面上带了不解之色,“愈之,你我俩人是幼年的交情,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既然在汉王府做幕僚,想必对汉王府的过去极为清楚。汉王就是以军功起家的,而且现在手上还有一股兵力,而武定候的兄长又曾执掌禁军。如果汉王不是得了失心疯,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这可是祸不是福啊!”他想了想又道,“以我之见,你还不如请辞吧。以你方氏一门的名楣,再加上你的举人出身,到哪个州府里做个儒学训导很是轻松的事,何必非要在王府里做事?”他感慨道,“咱们读书人与勋贵之家不同,只要有出身将来就会出路。可是勋贵人家却乱得很,哪怕王候之家的兴衰也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的事。”
时洪瑜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就证明没把自己当外人。
方思义十分的感激。
可是,汉王世子待他有知遇之恩。他自诩为国士,岂能行背主之事?对于时洪瑜的好意,他只能委婉地谢绝,“若是平时倒还罢了,可是现在的汉王府……”
时洪瑜摇了摇头,眼中半是惋惜半是钦佩,“你啊,还是当年的耿直脾气,一点也没有改。”
方思义苦笑。
时洪瑜这个人莫看自小家境贫寒,可他却有着一股闯劲,要不然当初也不敢拖家带口离开家乡闯荡京城了。
到了京城之后,他很快就打开了局面。先是借着在码头与人做账房先生的机会结识了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又借着自己举人的身份,替黑道上的人物摆平了一些事情。后来这些黑道人物就唯他是从,甘愿做了他的手下。
进京之后他一面做生意一面努力读书,终于在五十岁上中了进士,只是以他的年龄再从政已是晚了,于是他就悉心培养儿子们。现在大儿子在广西庆远府做知府,二儿子在山西汾阳任县令,三儿子与文安学是同科,只可惜名列三甲是个同进士。
父子四人,有三个进士,一个同进士,同科同年自是不少,知交好友更是遍布天下。他平时乐善好施,济弱扶贫,疏财仗义。若是朋友们有事求到他那里,没有不尽心办的。
方思义来寻他,就是有找他帮助的意思。因而就借着时洪瑜的话头,说起了韩辰的亲事。
时洪瑜听到大吃一惊,原来是汉王世子不想娶袁县主,想要找他帮忙。
这可难办了。
他的能力再大,也没有把手伸到王候之家的本事啊。
方思笑道:“实不相瞒,我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较,就是还需要洪瑜兄的帮忙。”于是他低下声音,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说。
时洪瑜一听到原来是让他利用手下去散布一些‘武定候觊觎汉王府家产,打算把没了父母的袁县主强行嫁给汉王世子’的谣言后,大松了一口气。
“这事好办的紧,”时洪瑜冁然一笑,“回头我就让管家吩咐下去。”他手下的人多是混码头和街面的,散布一些谣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有八成是事实,就是宫里发起怒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方思义见他答的爽快,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也不能白叫你的手下忙碌,这是一些辛苦费……”
时洪瑜脸色顿时一变,“当初我家贫时,你们父子供我一日三餐,又替我抚养老母,可曾要过我一两银子?后来我拖家带口离开时,你们父子是送盘缠又是送程仪,可曾想过要我的回报?怎么你找我办个事,就装腔作势婆婆妈妈起来?你若是拿这东西出来,就是打我的脸。莫说事情帮你办不好,我还要立时将你轰出去。”
方思义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一揖到地:“是我的不对。”
见他这样,时洪瑜脸色微霁,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这就对了嘛!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
俩人就一起笑了起来。
一边吃酒挟菜,一边说起了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