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浅一笑,“病了,一到夏季就这样,不值当什么。倒是你来看我,我极为欢喜。”一双凤目灼灼地看向风重华。
风重华将头垂了下来。
长公主心中明白,却不说破,轻轻执起风重华双手,目光温柔得似能沁出水来,“我听说,徐飞霜去寻你了?”
风重华一怔,将徐飞霜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长公主的唇际泛起一丝冷笑:“官卖私盐!怪别人说定国公府卖爵鬻官,贪国朝财货竭百姓脂膏。我先前还不信,如今一看,定国公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说着话时,她替风重华整了整鬓间的碎发。
风重华今日梳了分肖鬓,发间缀以银白色小花,配着一身天青色襦裙,十足十的孝期打扮。
长公主的指尖在银白色小花上抚了几抚,眸子就黯淡了几分。
一双妙目自风重华面上掠过,似怨似嗔。
“我长年呆在长公主府,也没有个说话的人,你若是无事可来陪我。”她挽起风重华的手,顺着曲廊缓缓而行。
有风吹过,将满湖池水皱起。岸边的枫叶纷乱如雨,飞得漫天红绿。长公主伸出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捏住一片,枫叶的脉络轻轻覆于她的指尖。
须臾,她反转玉指,将枫叶随意弹落。
“定国公嚣张不了多久!这些日子你且忍它,耐它,万万不可陷身其中。”长公主轻声道。她的声音与风混在一处,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雅致之美。
长公主的声音虽美,可是自她口里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你父亲那里,你且看住,可别让他真上了徐飞霜的当!徐家现在病急乱投医,能抓着一个就是一个。风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根基,不要到时被人卖了,还人数钱。”
“以前我心中有顾忌,可是现在,我也看透了。”长公主停住脚步,指着湖边那将红未红的枫林,“景虽美,若是看景的人不在,又图奈何?”
风重华看了长公主一眼,心中翻滚起惊涛骇浪。
长公主这句话是何意?
风重华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总觉得,自她重生后,好多事情都不对了。自从文氏假死脱身后,风家一路败落。长公主没有像前世那般避到玉真观,而是重新获得了永安帝的信任。
好像这样一来,就多了许多变数。
就像今天,长公主能站在她的身边,与她议论着定国公府的事情。
风重华看着曲廊下被湖水长年浸泡满是青苔的石柱,耳边听着一阵阵刮过湖面的微风。
垂下眼睑,颊间一片冰冷。
“辰儿回来了,你见过他了吗?”
听到这句话,风重华不禁抬首,眸中微波荡漾。
她低低应了声是。
听到他们俩人已见过面,长公主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动听。
微微偏头看向风重华,想要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然而当手伸出时,却鬼使神差的拍了拍风重华的肩。
片刻,才道:“辰儿人不错。”而后轻抬螓首,声音也高了几分,“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风重华怔怔地瞧着她,。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长公主是在劝她莫负好时光吗?
第148章莫负
长公主微微一笑,握住了风重华的手。
微风徐徐,吹动了九曲廊桥一对丽人的发髻。
长公主抬手压了压风重华鬓间的乱发,剑扔在了第一个冲进殿内之人的脚边。
“你叫什么名字?”她小指微翘,轻轻抹去脸上的血痕。眸中华采异然,雍容华贵。
“臣,臣叫风……风有声。”冲上来的人似乎被她吓到了,跪倒在红罗长裙之下,浑身发抖。
“好名字,好一个风有声。”她挺直了纤柔的脊梁,星眸微睐,“你不仅救了我的性命,更是杀了昏庸无道的昏君。现在关上殿门,杀尽你身后之人,我便求兄长为你赐爵请功。若不然,就让你身后的人杀了你,我为他请功。”
长公主将目光从枫林转回,笑得柔软无比:“你瞧,这苑中枫林将红,不如我设一场枫林宴吧?”
西边碧穹染了半壁橙红,却绚烂不过长公主一脸笑意。
…
…
百花井巷,文府。
周夫人坐在迎窗的紫檀水滴雕花罗汉床边,一边看着账册,一边与文谦低声说着闲话。
“阿瑛的婚事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文谦还以为妻子是在忧愁外甥女与次子无缘的事情,就笑了:“朝中青年才俊也不少,慢慢相看就是,总要替阿瑛瞧个一表人材,清新俊逸的少年俊才。”原本他属意于谢文郁,可是谢王两家前些日子突然有了结亲的意思,他就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觉得刘大夏的三子刘轼如何?”文谦偏着头看向妻子,只见她今日梳了弯月髻,简简单单地簪了根凤钗,鬓间散落几朵梅花,错落别致。罗襦飘飘,纱裙上绣了数朵千叶莲,看起来如同神仙妃子。
温柔地笑了。
刘轼字伯瞻,今年十六岁。虽说才情与学问比起文安学和文安然来略有不足,在国子监也是能排得上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