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却是听明白了,连忙点了点头,“俺晓得,俺晓得,俺是不会乱说的。”
几个正在吃酒的人,将目光朝这里打量了一眼,就又收回。
其中一个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桌面,“老板,吃好了,上次的帐可还有结余吗?”
“有有,还剩半吊钱呢。”老板娘笑着从后面走了过来。
“那就好,我先走了。”吃酒的人说着话,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老板娘殷勤地将他送到门外,然后才回来收拾桌子。
那人从门脸旁的柱子上解下一头驴子的缰绳,握在手中却并不骑。嘴里喷吐着酒气,负着一双手。
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每走几步路,就会有店老板或是行人与他打招呼。
等到走出了十字街,那人一双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蓦地变得清明。
转身骑上驴子,双手一拍。
那驴子便撒开四蹄,一路哒哒地向前跑去。
“你说什么?又有人来打听长风?”杜知敬看着刚从镇上回来的管家,双眉不展。
这一段打听杜长风的人怎么越来越多?
难道是有人看出了什么?
“是几个操着京城口音的汉子,身着劲装,却自称是真定府王家的。”管家叉着手,面上极其恭敬。
管家见到杜知敬不说话,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思忖道:“要不要请少爷去外面避避?”
避?杜知敬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办法,越是有人来查杜长风,他越是不能让杜长风避开。
否则的话,这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杜长风有问题。
沉吟了片刻,他计议已定,“去把少爷叫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转头出去了。
不一会,杜长风走了进来。
杜长风性情如玉,气质温文儒雅。哪怕一身略有些破旧的儒衫,也难掩他如傲竹般俊雅风姿。
他身姿笔挺地站在杜知敬的面前,深深揖了一礼,“不知兄长唤我,有何事?”他对杜知敬这个亦兄亦父的兄长很是尊敬,不仅仅是因为杜知敬养大了他,更是因为他一身所学全是杜知敬所养。
他十岁便得了案首,中案首时,唐县尊夸他前途不可限量,又问他师从何人。
当得知他未进过学,从小跟着兄长读书时,唐县尊的表情诧异极了。
后来唐县尊特意造访,从此与杜知敬结下友谊。称杜知敬有王佐之材,亦可惜杜知敬因身体原因不愿出仕。
“今日可做时文?”杜知敬咳了几声,开口问道。
“仿司马相如的大赋做了一篇,还请兄长斧正。”杜长风自袖中取出两页纸,递了上去。
杜知敬接过,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身体不好,看几句就要停下来歇上一歇。如此这篇将几百字看完,已过了盏茶时间。
杜长风依旧站如笔挺,叉着双手,不见任何疲态。
杜知敬不由暗暗点头,“时文我看过了,我来考你几句。”
“请兄长垂询!”杜长风恭声道。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杜知敬随意背了一句《中庸》。
杜长风不过思索片刻,便脱口而出:“破题一句,圣人以至诚之宜,俟能者示外内之道也。”
杜知敬点了点头,又道:“子曰。”
这句却是有些难了,然而,杜长风也不过思索了片刻,又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这是不着一字,将圣人之日概括在内。
杜知敬又接着问道:“不以规矩。”
杜长风答:“规矩而不以也,惟持此明与巧矣。”
而后,杜知敬又出题,杜长风均能快速做答。
杜知敬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杜长风的神态,见他神态自若,镇定有加。
不由颌首。
若是杜长风知道了什么,自然会心浮气燥,不会有如此神态。既然他如此从容,想必没受外物影响。
而后,又勉励了杜长风几句,便令他下去。
等到杜长风走后,他的一双眉头皱了起来。
那些人到底是来探查什么的?
难道说,那些人对杜长风的身世起了疑心?
他自问做得极为隐密,纵是能探出来他的身世,却查不出杜长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