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风重华去长公主处请安,将韩辰连夜回京的事情与长公主说了一说。
长公主先是一惊,而后讥诮之色浮于面上,“她想要承哥儿的命,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竟给承哥安一个与父妾私通的罪名,倒是有些小瞧她了。”她很是瞧不起陈氏,“她若真有本事,就该把承哥儿好好笼络在手中,先用心养废了,而后给寻一门表面清贵实际上却不入流的亲事。等过个几年,承哥儿吃喝嫖赌什么都学会了,方显出她一身的本事。只可惜……”
只可惜这个养废的人却是陈氏的亲生儿子,武定候未来的继承人。
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了。
风重华不禁莞尔。
如今人人都知道陈氏待袁承泽不好,甚至还怀疑陈氏有害袁承泽的心思。只看韩辰一听到陈氏把袁承泽绑起来,就那么紧张的要回京就看出来了。
残害原配留下的儿子,居然还闹得满城皆知的。
这个陈氏委实也算得上是个人材。
长公主安慰她,“既然阿辰回了京,想必就没什么事情了。你只管在玉真观安心住下……”又略顿了顿,“若是两日后阿辰不回来,我再派人送你回京。”
风重华轻轻点头。
其实,她挺愿意陪长公主的。
前世今生这么多年,长公主一直默默地为她付出,从来不要她的回报。
而她能做的,除了这几日多陪陪长公主外,其他的寥寥无几。
于是,俩人在一处用完饭后,就去了太皇太后的坟前拜祭。
太皇太后的坟就在玉真观后山,修得并不奢华。
墓碑上写着太皇太后的名讳和出生日期,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长公主摩挲着太皇太后的墓碑,面上带了怅然,“祖母一向不喜奢侈,病逝之前就要求葬礼简之又简……”长公主微微闭着眼,将白皙如玉的脸庞轻轻靠近墓碑。
脸上一派孺慕之情。
玉真观后山遍槙苍松翠柏,在葳蕤浓翠的中心,太皇太后的坟茔显得即孤独又落寞。
如今皇帝与太祖皇帝都静静地躺在皇家陵墓中,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孤独地呆在这里。
永安帝登基为帝后,替父亲与祖父选好了皇家陵墓迁坟时,却没有动太皇太后的陵墓。
风重华不知太皇太后为什么不与丈夫合葬,执意要葬到玉真观后山中。
也许,另有一段她所不知道的故事吧!
拜祭完太皇太后,风重华就陪着长公主慢慢地往旁边小楼走去。
小楼是供皇室的人临时休息所用。
不过长公主显然是经常来这里拜祭,所以小楼里的一切东西看起来都像是用了有一段的样子。
“坐吧!”长公主笑了笑,声音慵懒而随意。她斜斜倚在贵妃榻上,鬓角堆了松松的云鬓,手里端着一盏刚刚沏好的雨前毛尖。茶汤在天青色的茶杯中微微荡漾着,映着长公主那双幽幽滢眸。
她举起茶杯,缓缓送至唇边,饮了半口才道:“你这一上午都是神不属思的,可是担心辰儿?”
风重华微微蹙眉,轻轻点了点头。
“无妨,陈氏不足惧矣。”长公主轻轻的笑,“若是雪曼在,辰儿还需得费几番心思才能把人救出来。可是武定候府独剩个陈氏,只怕连阻都阻不了辰儿。”很是瞧不起陈氏的样子。
然而,风重华听了这句话,却对袁雪曼升起了警惕之心。能被长公主如此推崇,这袁雪曼该是何等的聪慧?
“可惜啊,雪曼不是个男子……若是男子……”长公主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风重华眼波深敛,一双幽暗眸子里带了些笑意,“我曾听过一个传闻,说得是雪曼与淳安郡主。当初俩人还未出生时,因不知男女,双方家长便戏言,若是一男一女可为良配。”
听了这句话,长公主堪堪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风重华。一双眸子瞬间如若刀锋,却又快速的隐去。
若不是风重华瞧得仔细,只怕还瞧不到如此犀利的长公主。
“你这孩子……”长公主微微摇头,敛了锋芒的眸子笑得波光粼粼,显得更加动人妩媚,“你若是有想要问的话,只管直接问,何必拐个弯地试探?”
“雪曼与淳安,”说到这里,长公主沉吟了一下,“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就连当年的戏言,也不过是袁家一厢情愿罢了!
张氏一门恨袁氏入骨。
若是当年不是袁皇后横插一刀,张氏就是张皇后,又怎么会香魂杳然?
后来张氏虽与周王情深意笃,又生下淳安与小世子。
可是……
袁皇后心中那根刺却无论如何也拨不净。
哪怕张氏死了,也消不掉袁皇后心中的恨意。
到如今,情势比起当年更加复杂。
长公主、汉王、周王三人已成为一体,袁皇后与永安帝却早已分崩离析。
雪曼虽然从了永安帝,可是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
长公主抬起头,看着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却永远不能相认的风重华,心中叹息无比。
让她嫁给韩辰,到底是福还是祸?
早晚有一天,她会被卷入怒海狂涛中。就是不知,她能站在潮头,还是被扑到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