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还领着个小闺女呢,长得真俊。
这小女孩儿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个子比一般孩子高,长得俊到极点,穿得也时髦秀气,比城里孩子还好看呢。
她们就嘀咕,这三人家只怕是当干部的,说不定是公社干部的家属,从粮管所倒腾出来卖呢。
如此便信他们真有白面,纷纷问道:“有多少?”
莫茹就把包袱掀开一角,让她们看看。
哇!一大箢子!
发了发了!
白面当然要啊!
这个白面看起来比他们去粮油店买的还白呢!
而且还有股子面香,一点柴油味儿都没有,一看就是石磨磨出来的!
几个老太太立刻说要,这个要十斤那个要二十的,一个个不差钱。
他们这些人家,家里只要双职工的其实就不缺钱,工作几年以后,工资都在三十多。只可惜有钱买不到东西,粮票布票都是定额的,想买多也不可能。
这两年别说多买,就正常买定额都买不到。
以前一个月细粮有三分之二的,后来细粮粗粮对半分,再往后细粮只有三分之一。
到现在,玉米面都成细粮!
哪里说理去?
一个月三十斤口粮,应该至少有七八斤细面,结果这都好几个月买不到了。
粮油站要么说没货,要么到了货大家排队,结果长长的队伍也就一半的人能买到,其他人依然买不到。
这会儿有卖白面的,简直跟天上掉下来似的,自然要买!
有的买就是好事。
对他们这些人,赚了钱不就是吃么。
这都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饺子了,一家人都馋死了啊。
整天吃玉米面、秫秫面、地瓜干的,吃得人都要萎靡了。
他们又不是农村那些粗肠子的老乡,连小麦根玉米秸都能吃的,他们吃地瓜干多了都便秘不消化啊。
他们问多少钱一斤的时候,莫茹小声道:“大娘大婶们,俺们不要钱,要……”
“不要钱?”一个老太太故意打断莫茹的话,“不要钱好啦,这些我都要了。”
伸手就要去抢。
莫茹蹙眉。
周明愈立刻将她们挡开,道:“我们不收钱,只收老物件。”
几个老太太瞅着他们,老物件?
莫茹就给她们解释,建国以前的东西,能作价的都可以。
一个老太太道:“我家里有根银簪子。”
这会儿都让剪了头发,簪子也没地方戴,就算戴出来,有时候妇女主人还得说资产阶级情调不让戴呢。
这些东西这会儿在大家眼里并不值钱,毕竟市场不需要,没有需求就没有价格,很多人家的银锁、手镯都丢在家里发黑,被孩子拿去当玩具,有的都丢了。
这会儿听说能换细面,他们就表示自己家去找找。
很快有人把一些银的、铜的甚至是漆器都都找出来。
不用花钱和粮票就能换白面,傻子才不换呢!
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也能换白面,这俩人不是傻子吧!
莫茹看了看,还有那种黄铜的摆件,寿星公、笔筒之类的,还有银簪子、银镯子、银项圈,倒是没有金的,另外还有一些黑漆烘漆器具,还有文房四宝、鼻烟壶一类的。
甚至还有一些破烂儿!
这些东西价格也好估摸,莫茹只需要比那些下来收货给的价格高一成,老太太们就很乐意卖。
以往也有人下来收,价格很低,一块钱就能买三根这样的簪子。去年最困难的时候,也有人用粮食收,结果更便宜,一根银簪子换不到一斤白面!
乡下就更苦了,59、60年的时候,听说有人家饿得受不了,就把家里唯一一件大衣拿去跟人换粮食,结果换不到一斤面!
饿死人的时候,粮食最金贵,救命的粮食,哪怕是金子也不换的。
这种老物件,不当吃不当穿,拿出来还被批评,所以在很多人眼里那就是破烂儿,没用的。
能换点白面,当然不错的。
也有心思多的,看他们用面换这个,忍不住觉得这东西是不是很好啊,要不他们怎么还用白面换呢?
一斤白面换一个簪子?
那是不是能换两斤?
她就躲在一旁等着瞧。
很多人欢欢喜喜地换了回去,莫茹这里就有一口袋老物件了。
还有人家去拿了盘子瓶子的来问,莫茹看看有晚清时候的,画工粗糙,眼下没什么价值,可过些年以后就值钱了。
莫茹和周明愈一直板着脸,没什么表情,那老太太见她不乐意要,还急了,“你不是说老物件就换吗?这个是我公公的爷爷留下来的,好着呢,大不了我两样换一斤!”
莫茹还是给她换了一斤,反正空间如今大得很,有的是地方装。
她突然有一种用那些废料盆子换旧手机的感觉,o(n_n)o。
一箢子换完,莫茹又让周明愈和闺女等着,她假意推着自行车去藏好的地方又推来一袋子细面。
很快又换掉大半。
原本观望的那个老太太瞅着箢子里的面越来越少,一下子着急了,赶紧道:“我也换我也换!给我留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来,里面有俩银镯子,一个断了的项圈连着一个银锁,还有几个银质的帽花,还有一些精致的银勺子。
她要把莫茹剩下那些面全部换走!
她寻思自己这几样,要是正经换能换五六斤,而袋子里起码还得有七八斤。
莫茹想给她算算,老太太却不乐意,一定要全都拿走,生怕莫茹不给她。
她家娇贵的小孙子天天吃粗粮拉嗓子,瘦得皮包骨头,忒可怜了。
她连说带抹眼泪的,最后逼着莫茹同意交换,回家把面粉倒在自家面缸里,把面袋子给莫茹还回来。
就这么着一上午也收获颇丰。
莫茹发现其中居然有一只乾隆年间的盘子,有个缺口,还有裂纹,当时没仔细看,只是看着那辣眼的富贵配色风她就想到了乾隆。
她原本是不想要的,毕竟残品了。
那老太太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抹起来,说家里多难,多少日子没吃上一口细面,小孙子饿得皮包骨头,育红班都上不了。
她们都喜欢用小孙子说事儿,还非要指着和两个小孩子一起翻花绳的七七说,也就这么大,还不如她高呢。莫茹还能说什么?
换完了面粉,他们去找傅臻请她吃饭。
一见面周七七小嘴就抹了蜜的甜,“小姨,你穿白大褂真好看,发光呢!”小手还比划了一下。
傅臻高兴地把头上一个小花的发夹摘下来给她戴上。
他们关系好了,莫茹也不跟她客气,只笑道:“估计她还想拿发夹再跟你换块糖。”
周七七一副哎呀娘,你怎么知道?
傅臻伸出纤长的手指刮刮周七七的鼻尖,“我是大夫,很严肃地告诉你,你不能再吃糖,我瞅着你好像要有龋齿了。”
周七七立刻紧张地让周明愈给她瞧瞧。
说笑着进了食堂。
莫茹早就从空间里拿出饭盒和饭盆来装在箢子里,里面有酱烧茄子、韭菜炒蛋、肉渣蘑菇,还有杂合面的窝窝头,自然不需要花饭票,这样请傅臻吃一顿都比食堂吃的好。
傅臻听说是莫应棠汇钱过来,替莫茹高兴,“你这几个弟弟真是好样的。”
说完忍不住小声跟莫茹咬耳朵:“所以我说地主富农家的孩子,和贫雇农是不一样的,到哪里都改不了这种差距。”
她笑了笑,喝了一口汤,“当然,别是败家子就行。”
莫茹朝着她摇摇头,小声道:“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
这是很危险的!
万一被人听见举报,不但傅臻没好果子吃,傅书记都要被她连累!
傅臻笑笑,“我这不就和你说嘛。”她叹了口气,“幸亏你隔几天还来趟县里,要不我真能憋死。”
周七七很大度地道:“小姨,你去我们家玩儿呗,我们村的磨房可好玩儿了,我家现在也是砖瓦房,住着可舒服了呢。”
傅臻笑道:“过年放假,我去住几天,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啊。”
“没问题,我的糖你随便吃。”
这可是最大方的了。
吃过饭,聊了一会儿,很快傅臻就要上班。
她去拖了一个藤编篓子出来,里面是她收集的一些东西,什么玻璃瓶子,旧针管子、手术手套、口罩等。
这些东西拿回去在农村也挺有用处。
她还悄悄塞给莫茹一个小纸袋,里面也不知道什么,让莫茹回家再看。
不耽误她上班,莫茹就和她告辞,说取了钱就回家去,不再过来。
反正他们常来,傅臻也就不强求。
离开县医院,他们就去邮局取钱。
邮局也不大就在百货商店旁边,拿了户口本、证明信,摁手印取了钱,三人又去了一趟百货商店。
邱云不在。
不过商店里的营业员也都认识他们,如今再也不是当初刚来的时候,现在对他们俩热情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