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妇人正在东拉西扯着,突然看到何氏走了过来,何氏还离的老远呢,方栓媳妇就喊上了,“庆山娘,过来过来。”
何氏晃着身子走了过来,“啥事啊二婶子?”
“听说你家那个小蹄子把有田打了,这可是真的?”
“打他也都是为了他好。”
方栓媳妇啧啧有声,“唉哟这小蹄子,还真是啥都能干的出来,不过说来也是怪了,以前吧,她就跟那闷葫芦似的,八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见天儿躲在家里,门都不大出,别说打人了,就是骂人的话,她都是一句也说不出。可这几天,她咋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跟以前截然不一样,你们说怪不怪?”
“确实是有点怪,好象是自打上次落到泉河里头,再醒过来她就变了,你们说她是不是被哪个水鬼附身了?庆山娘,平时她在家里,有啥不对劲的地儿没有?”
何氏抿着嘴笑,“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被吓得变了性子,这也是常有的事,哪里就是水鬼附身了。”
“庆山娘,我可不是吓唬你啊,你还真得多留意点,要是发现她有啥不对劲的地儿,你就赶紧去十里营请王二麻子,只要他一出手,就没有拿不住的鬼怪。”
何氏叹了口气道,“你们也别这么说她,我觉着她现在还怪好的,别的不说,起码知道操心家里人了,这不,今儿个早上还跟我说,想送庆林和庆海去念书呢,这是好事,我当然同意了,庆林和庆海要是出息了,我这个大伯母,也能沾沾他俩的光不是?可就是有一点,我家里没那个闲钱呢。
要跟着苏先生念书,俩孩子的束脩,一年就得五两银子,这还不算买笔买墨买纸的钱,要都算上去的话,就算是省着花,一年少说也得十两银子,你们说就靠我家那个土里刨食,一年也才刨来七八两银子,一家七八口人,饭都快吃不了,我拿啥送俩孩子去念书啊。
我说这事儿先缓缓吧,她还有点不大高兴,她年纪再小,名份在那儿搁着,我要是跟她拗着来,那可是大不孝,唉,眼下我都快要愁死了,恨不得把我家庆梅给卖了,换几两银子,就能送庆林和庆海去念书了。”
何氏这番话一说,那些妇人可都炸了锅,有人说林娇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脑瓜子想起一出是一出;有人说林娇杏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的折腾何氏;还有人耻笑说,林娇杏咋会想叫庆林去念书,庆林就是一傻子,连话都不会说,他咋会念书?
正文 第二十一章招人口舌良心不觉着痛吗
还有人猜的更离谱,说八成林娇杏是看上苏先生了,只是她是一个寡妇,明面上不好跟苏先生多接触,要是庆林和庆海去苏先生那儿念书了,她不就有借口去跟苏先生见面了吗?
这人话音刚落,旁边立马就有妇人反驳道,“苏先生多正经的人啊,他能干那种不要脸的事吗?”
苏涵虽然年岁不大,不过因为他是方家屯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个秀才,再加上他为人和善,对孩子们又好,所以在村子里的声望还挺高,所以那妇人的话音刚落,顿时附和声一片。
“唉哟我又没说苏先生不正经,我是说林娇杏那个小蹄子,虽说她是一个寡妇,可她到底只有十六岁,看到俊俏的小哥,她能不动心吗?
庆山娘,我可提醒你一句啊,你们家可得看紧点林娇杏,你家庆山该娶媳妇了,庆梅也该说婆家了,要是林娇杏真做出啥丑事来,不光你们家抬不起头,庆山和庆梅,也都说不上啥好人家了。”
妇人这么一说,又是附和声一片。
本来嘛,寡妇门前是非就多,更何况还是个俏生生的小寡妇,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就算是关门闭户低眉顺眼的过日子,这些人还要找些蛛丝马迹编排人家呢,更何况林娇杏做的几件事,着实张扬了些,当然更招人口舌了。
不过,不管那些人说什么,何氏都是一句也不附和,只是眉头紧蹙,一幅甚是为难的样子。
这些妇人们,喷着唾沫星子,把林娇杏批了个体无完肤,直到要做晌午饭了,才意尤未尽的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家了。
何氏回家的时候,脚步轻盈,心情舒畅:林娇杏这个小蹄子,仗着她的身份,竟然想骑到自己的头上去,还想叫那两个小兔崽子念书去!她还真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重,哼,想要骑到自己头上去,她也得有那个本事!
林娇杏可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晌午,她就成了个飞扬跋扈,品行不端的小寡妇,而且还是个刻薄无情,想要把儿子媳妇活活逼死的恶婆婆。
不光是方家屯,估计到不了明儿个,她的恶名就会在十里八村传遍。
那些妇人在大槐树下面,唾沫四溅的嚼她舌根的时候,她想着庆林和庆海念书的事儿有了丝希望,她心里还正高兴呢。
不过高兴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了,她还不知道那个“大姐”叫啥名字呢,明儿个见了面,她总不能冲着人家“喂喂”的喊吧。
这种事,问孙氏不大合适,还是问问庆海吧。
林娇杏下了床,走到门口,想看看庆海在不在家。
她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庆林和庆海背着一大筐青草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个孩子生的瘦小,背后的筐又大,草筐把俩人压得弓腰驼背的,脸都快要贴到地上去了。
林娇杏心里一阵心疼,赶紧走过去把草筐从两人背上卸了下来。
庆海直起腰,看到林娇杏后,乖巧地唤了一声“阿奶”,然后咧着小嘴笑。
两个孩子脸上汗津津的,现在才5月份,天儿不算热,可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湿了,显然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青草给背回来的。
林娇杏掏出巾帕子,一边给两人擦汗,一边心疼地说道,“刚我不是叫你俩出去玩吗,你俩咋又割草去了?”
“家里没有猪草了。”
“你上头还有哥哥姐姐呢,没有猪草,叫他们割去。”
庆海低了头,不吭声了。
林娇杏突然明白过来了,肯定是何氏叫俩人去打猪草的,两个孩子没爹又没娘的,在何氏手下讨口饭吃,他们哪敢不听何氏的话。
林娇杏还真是不明白了,何氏又不是两个孩子的后娘,她对这两个孩子,咋又这么无情无义呢?难道说俩孩子的爹娘,以前跟她有啥过节?可就算是有啥过节,也不能报复到两个无辜的孩子头上啊。
老话常说,最毒妇人心,看来这句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有些女人发起狠来,可比男人狠毒多了。
林娇杏爱怜地摸了摸庆海的头,“快跟你哥回屋找件干的衣裳换上,要不然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庆海点了点头,拉着庆林回屋了,很快的,两人就端着一个木盆从屋里走了出来。
林娇杏一看两人换上的衣衫,鼻子一酸,差点没有掉下泪来。
刚才俩人穿的衣衫已经够破了,可现在换上的这件,更破,补丁撂补丁不说,还小,只能勉强盖到肚脐眼那里。
“没别的衣裳了吗?”
庆海摇了摇头。
林娇杏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朝着两个孩子伸出手,“把盆给我吧。”
“阿奶,我们自己会洗。”
林娇杏听了,心里更难受了:她6岁的时候,别说自己用手洗衣裳了,就是把衣裳扔到洗衣机里,她都没有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