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暮儿。”元婉蓁已无泪水,喉咙有沙哑的酸痛,看着他眼中的等待,笑起来:“六弟,自梁府那日你就帮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但我相信你是好意的,不知,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慕容之怆然的缓缓展开唇角:“如果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如今的局势对于慕容策来说危机重重,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保持冷静。”元婉蓁平静看着他笑,眸中清亮如水:“上回你提醒过我,与太子保持距离,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太子对我···”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慕容之打断她的话,眼中愤怒难言,元婉蓁微微一笑:“倒没那么严重,不管如何,不要告诉慕容策,也不要让他知道我是被季妙霖伤至小产的。”
“太子的事我可以帮你隐瞒,可是身上的伤,怎能瞒得住?!”慕容之闻言一震,心下更是难过,元婉蓁含了一缕凄微的笑,道:“你不是已经召了王太医吗?!”
慕容之久久叹出一口气,苦涩的笑道:“看来第一次救你之后,我便被你拉扯进来了。”他继而坚定道:“放心,我会帮你安排。”
元婉蓁欣慰一笑,深深觉得温情和感激,虽然他曾经残忍的送走了苏予染,无论将他说的多是无情可怖,可是他今日终究拿了他唯一的免死机会救了我,如此深厚的恩情,怕是这一世也无法还清了。
或许,在这场机关算尽,阴冷寒凉的争斗中,他在我心里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股清泉。
王府中,慕容策焦急地在院子里等候,父皇若是不给六弟金书铁劵该如何?!若是救不出蓁儿下一步又该如何?!
不知慕容恭会拿她怎么样,如果慕容恭真的怀疑我的动机···如果六弟将我推入深渊,会不会加重对蓁儿的伤害···无数个不敢去猜想的未知恐惧在他心里不断上下浮动,逼得他无法喘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任是无法平伏心中的胆颤,再一次沉默的等待后,终是咬牙命令道:“让他们准备吧!”
“殿下,还是再等等吧!”煊绍劝道,慕容策紧攥着的手,爆出一根根清晰的青筋:“先准备好,再过半个时辰还不见来就行动,告诉他们不要手下留情!”
“是。”煊绍重重点头。
这时,殷鹤快步走进来,躬身道:“殿下,皇上召您立即入宫。”
慕容策紧握的拳头微微一凛:“看来本王输了。”
“如果六殿下真的将殿下推出去,”殷鹤立刻推断种种结果,只觉得有些不详:“虽严禁了巫蛊之术,但殿下始终是皇子,倒是不会危及殿下的性命,想必皇后娘娘也会拿出法子为殿下解围···”
煊绍眸光一颤,斩钉截铁道:“属下认为应按原计划行动,在北郊等待殿下!”
“等等,容本王想想。”慕容策的眸光中仿佛围绕了重重云雾,渐渐地看向殷鹤:“若真如你所言,父皇不动一兵一卒的召我入宫,那定是做好了防守,等着本王···”
“殿下,殿下,六殿下带着王妃回来了!”府门口传来澈倾焦急的哭声。
慕容策立刻深深的松下一口气,眼眸中的重重云雾在霎那间有了拨开的清明,不容一刻的迟疑迅速跑到府门前。
慕容之掀开帘子,看了他半响,似乎是有些不忍的说道:“五嫂,小产了。”
慕容策心中一震,唇角的笑意缓缓落下,随即心急的问道:“她可好?”
“她···”慕容之正欲说话,另一旁走来的通传太监,恭敬的对慕容策说道:“五殿下,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慕容策看了眼马车里的元婉蓁,又看向通传太监,一时间是天旋地转的慌闷,只觉得心中压抑的无法言语。
慕容之抱着元婉蓁下马车,对他郑重点头道:“五哥快入宫吧,我已经唤了太医来,放心吧!”
“交给你了!”慕容策点头,随即他抬手覆上元婉蓁的脸,将头抵在她额上,尽力咽了几口酸涩,轻声道:“对不起。”
松开她,慕容策转身便跨上黑马,朝宫道而去。
一一一
金华殿,内室。
皇帝靠在龙榻上,一手翻阅着秦苍炎派人送来的地图。地图是他亲手所画,庆峻是边关原有地形城池,汝丽郡是司马谌在近三年来新建的城池,一城比一城逼近燕疆。
“皇上,五殿下来了。”屈延寿进来,身后跟着慕容策,他跪在地上躬身道:“参见父皇。”
皇帝依旧看着地图,声色冷漠中夹带着一丝柔和:“在军营里有几日了,对此次东晋进攻有何看法?”
“昨日前方传来消息,恒昼已攻破汝南郡,儿臣认为此时应立刻派人出使前秦,请求秦皇援军相助。”慕容策微微垂眸,顿一顿抬眸看向皇帝,“儿臣愚钝,不能为父皇献上对应良策。”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依旧冷中带柔:“说下去!”
慕容策稳一稳继续道:“等待援军的同时,应派秦将军带领将士在襄阳郡与圾郡驻守。”他看了眼皇帝,低头又道:“不过,能不能得到秦皇军的支援,还不好说。”
隔了小一阵,皇帝暗暗点了点头,冲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是。”慕容策应声站起来,走到皇帝身旁坐下,眼神明亮而冷漠,皇帝放下手中的地图,淡淡的扯出一丝笑容:“之儿向朕讨了金书铁劵,你可知?!”
“是儿臣相求六弟的!”慕容策十分坦然的回答。
皇帝默了会儿,又道:“北墨王妃行巫蛊之术,证据确凿,你为何要执意相救?!”
“恕儿臣直言。”慕容策很是平静,皇帝点了点头,他这才说道:“儿臣并不是为蓁儿说情,在燕国几乎所有人都知晓蓁儿知书达礼,是少有的才女,她自入府以来一直端庄沉稳,儿臣认为蓁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来,其次,蓁儿怀有儿臣骨肉已有两月,更不会拿自己与孩子冒险。”
“真的?”皇帝眼中闪了亮光,极是期待。
慕容策暗下眸色,心痛道:“蓁儿在天牢不知怎得···孩子没了。”
皇帝眸中净显失落,低首紧抿着嘴唇,不看他,也不说话,直至半响后才缓缓说道:“你求的之儿相救,之儿能将唯一救命的机会给你,想必你与之儿的兄弟之情十分的好。兄弟能信任,朕也能信任,相信你与王妃不会如此,可别人不会信,所以金书免死,但活罪难逃。”
“父皇甚是为难,儿臣明白。”慕容策低头,眼中充满了失望,沉了沉心抬头对上皇帝的眸子,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轻言细语道:“俞丞相之女爱慕你许久了,也像朕请求过数次,要嫁你为妃,朕十分伤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慕容策深深吸了口气,隐忍的低头道:“叫父皇为儿臣的事操心伤神,是儿臣的不孝,此事就交于儿臣处理,儿臣知道如何做。”
皇帝一叹气:“嗯,委屈了你。”
“能为父皇分忧,儿臣自是极愿的。”他浅浅地说着,目光却始终直视着皇帝。
皇帝盯着慕容策,随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诀:“北墨王妃此番受苦了,就将这玉诀赏给她,算是给以安慰吧!”
慕容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低头接过玉诀:“谢父皇隆恩。”
“去吧,朕累了。”皇帝缓缓地挥了挥手,慕容策便行礼退出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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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春暮渡薄香
芸绯宫。
冬日的曙光,窗子开着,一缕阳光照进殿内,戚妃望着还在抽噎的季妙霖不说话。
宫女端着紫兰醉糕进来,将糕点轻轻放在戚妃面前的紫檀木桌上。
“娘娘,这是厨房刚刚做好的。”
戚妃抬手拿起一块醉糕喂进嘴里,眸光却是依旧望着她,心中不由叹息,自季妙霖出生那一刻开始,她便请了最好的老夫子教她,还让身边最精明的嬷嬷指导她,可她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哎!如此又能如何,到底是流着林家一半血液,半真半假的感情还是有些的!
“母妃!母妃!”殿外忽然传来太子焦急又愤怒的声音。
见他气势冲冲的走进来,戚妃身子一怔,诧异地问道:“恭儿这是怎么了?”
慕容恭斜睨了眼季妙霖,哪怕只是一眼,他眸中都充斥着厌恶至极的嫌弃。
“母妃,你们计划巫蛊之术陷害元婉蓁就罢了,我明明提醒过母妃再不可轻举妄动,可为何母妃非要一意孤行呢?!”
戚妃愣了愣,茫然眨眼道:“压入天牢由你处置,母妃何时再插过手?!”
“元婉蓁被殴打至小产?!”慕容恭怀疑地看着戚妃,又看看季妙霖,愤怒道:“慕容策如今手握兵权,虽说是让秦将军代其管制,可到底还是在他手里啊!你们闹出这样的事来,叫我如何与慕容策再相处?!现下元婉蓁不仅小产,还被打的一身伤,慕容策那般在乎她,母妃觉得他还会追随于我吗?!”
“恭儿,你昨日与母妃说了这些话后,母妃就再未派人去审问过她了啊?!”戚妃听了他说心里也很是惊讶,心下琢磨了会,眸光渐渐移到季妙霖身上,与此同时,慕容恭也朝她看去···
“不是臣妾,昨日臣妾只是去看看她的状况,没多久六弟就带着金书铁劵将她救走了。”季妙霖惴惴不安地看着慕容恭,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颤抖。
慕容恭眯了眼,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便一脚踹在她肩上,狠毒了她的口气怒道:“还不说实话?!”
季妙霖忍着痛迅速跪到他脚边,战战兢兢的哭道:“臣妾说,臣妾只是问了些话,若是她招了对夫君也是件好事啊!”
“你说了什么?”慕容恭面容极为诡异可怖,蹲下身子掐住她的下颌,季妙霖呜呜咽咽的哭道:“臣妾就是让她招认,巫蛊之事五殿下也参与其中,可是她一直不肯定招认,臣妾一时冲动,就命人用了刑···”说着,她忙看向慕容恭道:“臣妾想,她若是忍不住痛肯定会招的。”
听完她的话,戚妃心惊不已,大声怒斥道:“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这个蠢货!”她忽而捂住胸口,气得喘不过来,宫女赶紧抚摸她的背脊:“娘娘快别生气了。”
慕容恭心中怒不可歇,见她如此愚蠢竟有些无言以对,“你知不知道,本宫与慕容策如今的关系,本宫原是计划好给慕容策丢个罪名,让他死心塌地的跟随本宫,而你!如此这样做,只会让慕容策记恨于本宫!若是他将上回弹劾大哥的事告到父皇那里,将本宫一军,你可有为本宫的处境着想过?!”
季妙霖顿时惊悟,慌张的说道:“夫君,臣妾错了,臣妾做错了。”
“光知道错了有何用?!”慕容恭的声色极为阴冷,让季妙霖只觉得寒彻入骨,颤抖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而慕容恭全身似一把熊熊烈火在烧一般,他倒是从未畏惧过慕容策,本是想好计谋,不仅可以得到元婉蓁,还可让慕容策无话可说!可是现在···
“来人。”慕容恭声色平静,听不出一丝怒意,但接下来的话却叫人恐惧:“砍下林凤兰的一只手臂送给太子妃好好欣赏一番。”
季妙霖惊骇的瞪大眼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地上,涕泪交加,这一刻当真是天崩地裂无以形容,她扭过头去,狂叫道:“夫君,不可以,夫君求求你···臣妾再也不敢了···夫君···”
慕容恭再也没有声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