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惊呼一声,连忙护住凤尾草闪开。
却不想她只是虚晃一下,转身便朝徐锦瑟扑去!一手高高扬起,竟是不知从何处拿到了一枚金簪,朝着徐锦瑟刺下!
鸿雁立时上前,去突见徐锦瑟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动作霎时迟疑了一瞬。
便是这一瞬之间,徐锦华已然冲到眼前!那金簪锐利的尖头反射着身后的火光,竟显得刺眼无比。
徐锦瑟微微侧身,用右边肩膀迎了上去。
眼见着那金簪挥舞而下,徐锦瑟□□在外的皮肤几乎已经感受到了那种金属的锐利!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温热的身体突然横地冲来,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用自己的背脊迎向了那锐利金簪!
——是!是魏氏!
如此紧要关头,病弱的魏氏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挡在了徐锦瑟身前!
徐锦瑟瞳孔猛地一缩,惊叫道:“鸿雁!”
鸿雁再无迟疑,飞身上前,扬起手刀,劈飞了徐锦华手中金簪,双臂一旋,将她手臂反剪,按倒在地。
徐锦瑟连忙抱住魏氏,慌乱叫道:“母亲!母亲!你、你没事吧!”
魏氏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觉刚刚那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消失殆尽,双膝一软,便要栽倒在地。
徐锦瑟连忙撑住了她。
林妈妈急步上前,慌张道:“夫人!”
那一个瞬间,便是她这个身体健壮的人都不可能冲到徐锦瑟身前。可先前连站都几乎站不住的魏氏却做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女连心?
徐锦瑟撑着她温热的身体,只觉那温度从身体相触的地方一直熨帖到了心头,让自己内心深处,某个一直苍凉的地方,头一次染上了温度。
——前世今生,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般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将她护在怀中……
这、这就是母亲吗?这才是母亲吗?
徐锦瑟眼眶一阵湿热,一阵哽咽涌入喉间,带来陌生的酸楚。
只她毕竟年幼,尚难独自撑住魏氏,只得将魏氏交于林妈妈。
魏氏此时已然脱力,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倒在林妈妈怀里。
就在魏氏的身体彻底离开之时,徐锦瑟忍不住蜷了蜷指尖,竟有些留恋她身上的温度。
便在此时徐锦华突地怒吼出声:“徐锦瑟!放开母亲!你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碰她!”
这声音猛地将徐锦瑟神智唤回,是了,现在还不是沉溺在这种软弱情绪中的时候,她,还有徐锦华要解决。徐锦瑟微微眯了眯眼。
不想此时徐丘松几步上前,一个巴掌扇在徐锦华脸上,“逆女!你在胡说什么!”
徐锦华猛地抬头,直看向徐丘松,那眼神竟似疯了一般。
这个瞬间,在徐丘松眼中,她的脸竟与云姨娘重叠起来,竟忍不住后退一步,才道:“你、胡说什么!那是你、你姐姐!”
话到口边,才突地惊觉,徐锦瑟才是自己真正的嫡长女,徐锦华、徐锦华才是云姨娘所出……
可这声“姐姐”,倒似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叫她突地大叫起来!
这声音叫魏氏微微转头,看着她疯狂的模样,嘴唇颤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林妈妈连忙问:“夫人,您想说什么?”
魏氏的嘴唇颤了几颤,却仍是无法出声,失望的阖上眼睛。
徐锦瑟深吸口气,在徐锦华面前站定,轻声道:“妹妹,大家,都知道了。”
她并没有言明大家知道了何事,徐锦华却猛地抬头,只见火光之下,徐锦瑟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刺眼无比!
惶恐、惊惧、愤怒、嫉妒、怨恨!诸般情绪如飓风般席卷而上,在徐锦华脑中搅作一团,她再忍不住咆哮出声!
“徐锦瑟!你这个贱人!贱人!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
“我猜是徐家嫡女!我才是!你这贱人就不该被生出来!都怪那个没用的女人,为什么没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掐死你!你该死!该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云姨娘换子之事,徐锦华早已知晓。
可她不但不歉疚,反将一切归咎于徐锦瑟的存在,对徐锦瑟产生了浓浓的怨恨!
这般心境,委实狭隘又毒辣!
“你、你这个逆女!”
徐丘松被气得险些仰倒,这般凶恶狠辣,直如那想要自己命的云湘君一般!
魏氏用力睁开眼,看着她凶恶的模样,眼中的失望俱化作一滴泪珠,沿着眼角滑下。
徐锦瑟心知,即便徐锦华不是魏氏亲女,到底被她当做女儿养育了十几年,这般深厚的感情,岂是一个真相、几句话语便能消弭的?
只有叫徐锦华的真面目大白于众人之前,叫魏氏、叫所有人都看到她心中的不堪,才能彻底斩断她日后的路,叫她再无依仗!
她垂下头,看着被鸿雁反剪双手按倒在地的徐锦华。
今日之后,她再不会是徐家的嫡长女!经此一闹,无论是魏氏、还是徐丘松谁都不会再对她有怜悯愧疚之心!
徐锦瑟微微转头,看向惊惶奔来的荷香手中那盆凤尾草。
徐锦华会失态至此,还要感谢这株绛色小草——作为碧绒草的异变,凤尾草的花粉,有极其轻微的致幻作用。
这般剂量,对常人来说几乎无碍,但对凤尾草敏感至极的云家人却……
如此说来,真的要感谢朝华长公主,将这盆如此珍贵的凤尾草,赐予了她。
徐锦瑟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露出惊慌之色,冲徐丘松道:“父亲,大姐、这、二妹,她这是、这是……”
“二小姐,这般、这般模样,怕是疯了啊!”曲姨娘不知何时站到了徐丘松身边,适时接过了话头。
“疯了?”
徐丘松看着还在不断嘶吼的徐锦华,那没有遮盖的疤痕覆盖在扭曲的脸颊上,显得狰狞无比。她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恶毒,竟是开始诅咒了起来!
徐丘松看着这样的徐锦华,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厌恶!不愧是亲生母女,简直全然遗传了她母亲自私残酷!
思及那疯狂到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云湘君,只觉往日恩爱都化作索命厉鬼、封喉□□一般,单是回想,便欲择人而噬!
他心中对这个往日疼宠的女儿再无半点怜惜,立时吩咐道:“大、二小姐神志不清,赶紧将她——”
说到此处,突地想起那边墙上还在燃烧的云姨娘,顿时转了口风,“将她带去后罩房看管起来!”
两个婆子立时应声而来。
鸿雁放开制住徐锦华的双手,不想徐锦华猛地往前一窜,竟险些扑到徐锦瑟身上!
两个婆子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扭住了她的胳膊。
曲姨娘扑上前来,拉住徐丘松惊呼道:“老爷、老爷没事吧。”
徐丘松尚不明所以,便见她松了口气般地道:“可吓死我了。”
“这是怎的?”
“是我想岔了,”曲姨娘抚着胸口,衣服惊吓过度的模样,“先前二小姐那副模样,竟叫我看岔了眼,还以为是云湘君,这便吓破了胆,还以为她也要对老爷不利。都是我没用,经不得吓。二小姐毕竟是老爷亲女,哪里会做这种事情呢。”
她这话听着是为徐锦华分辨,实则却是在添油加醋地挑拨。
徐丘松正心头对云姨娘的愤恨立时又燃了三分,看着徐锦华这模样更是心烦,立时便道:“还不赶紧带大小姐下去!”
两个婆子得了令,架起徐锦华便往外走去。
徐锦瑟提醒道:“父亲,还需为二妹请位大夫才是,这般癫狂之症,听说需要慢慢调理才能得好。”
徐丘松哪里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只摆了摆手,叫婆子按她的意思去做。
就在两个婆子架着徐锦华经过徐锦瑟身边时,徐锦瑟微微垂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二妹,云姨娘为你做了那么多,如今她去了,你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吗?总算,也是你的亲娘啊。”
徐锦华猛地瞪大眼睛,竟鬼使神差一般地回头,正看到墙上那被几个婆子用棍棒顶住,已然快要烧成焦炭的火球!
她那癫狂的内心突地意识到了什么,再也忍不住地嚎叫起来!
只没叫几声,就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想是叫哪个善于体察上意的婆子堵了嘴。
第121章 残局
事已至此,徐丘松看了眼墙上那团还在燃烧的焦炭,再看被林妈妈费力揽在怀里动弹不得的魏氏,只觉一阵烦躁,竟一刻都不想再在这房中多待。
他吩咐了仆妇协助林妈妈将魏氏移走,又交代诸人今日之事切不可泄露分毫,又胡乱叮嘱了徐锦瑟几句,便带了曲姨娘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叫人将房中易燃之物尽数搬走,言道待火焰熄灭,便将此间封存,以后再不启用。
至于云姨娘的尸首如何处置,却是半句未提,想来至多一卷破席胡乱掩埋了。
依着他的性子,云湘君险些要了他的命,没将她挫骨扬灰便已是好的了,哪里还会考虑这许多?
她的这位父亲,委实自私到了极点。
徐锦瑟冷眼看着他携了曲姨娘同去,同林妈妈一道,将魏氏移回了房中。
主子们走了,仆妇们自然也跟了去,这屋中转瞬便空了下来,唯侍书还不知所措的跪在原地。
这一切变故几乎是眨眼之间,云姨娘中招、徐锦瑟身世成迷、刘妈妈现身、魏氏赶来……直到云姨娘惨死、徐锦华莫名行凶——
这接连发生的一切,简直跟做梦、不、便是做梦也没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地面,突地意识到,老爷与太太走前都没发话,那些婆子也俱都离开了,此刻这屋里除了那几个还叉住云姨娘不得离开的婆子外,便只剩她了。
这便是、这便是说……不处置她了?
侍书突地站起,那几个婆子只回头看了一眼,便不在理会与她。
侍书心中一喜,继而便是一阵后怕,刚刚那般凶险,她一个小小丫鬟,竟是卷入了徐家这般秘辛之中,幸而大小姐不知为何发起疯来,倒证实了自己所言非虚,故而、故而叫她逃得一命!
想通此节,侍书再不犹豫,朝着大门奔了过去!
待到终于跑出门,后背突地一阵寒凉,侍书这才发现,自己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
而在此时,徐锦瑟与林妈妈将魏氏带回房中安置好,又召了大夫前来。幸而先前徐丘松吩咐人多请几位大夫,此时正赶上一位前来,便正叫来为魏氏诊治。
那大夫把脉半晌,所得结果亦不过是魏氏体虚之际受了惊吓,引发了惊悸之症。
至于她多年顽疾,大夫也是无法,最后只略开了些安神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