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曹氏心里也清楚,汝汝是承恩公府世子嫡长女,也不是她想带便能带走的。
“柳时也算是有良心,先将你摘了出来。”可再怎么辅国公也觉得自己女儿当时所嫁非人,仍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想到柳时,曹氏眼中便有些泪花,她当初嫁到承恩公府,丈夫便是个不多话的人,平日里读书写字,第一胎生了汝汝之后,肚子两三年也没有动静,婆母有些不满,丈夫却一句都不曾抱怨,虽然院子里也有两个妾室,但都一直服着避子汤,本本分分。算是回报柳时,承恩公府上上下下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现下想来,和离之事是他提出,也算是保全了她辅国公嫡长女的身份,汝汝也留在承恩公府,她若想再嫁容易得很。
“父亲,您说皇上这次会如何处罚他们?”
辅国公叹了口气:“现下看着,皇上不舍得杀了太子,便一定会有人出来替太子死。”
曹氏眼前一晕,泪花便扑扑索索地落了下来。
辅国公夫人忙道:“和离了便罢了,过些天让你父亲同皇上求情,将汝汝领回来。”
曹氏咬着唇,她先前以为对柳时已经心灰意冷,可现下却完全控制不住眼泪,带着些泣音说道:“多谢父亲母亲,日后我便守着汝汝过日子罢了。”
“你这又是何苦。”辅国公夫人也不多言,她知晓女儿前几年跟柳时感情甚笃,现下这般,怕是不会再有什么改嫁的念头,她三子一女,女儿是最大的,长姐如母,没有他们去了之后辅国公府不照顾曹蕊的道理,可她还是想再给女儿寻个合适夫君,少年夫妻老来伴,再过些年也不至于太孤独。
“你先回自己院子去,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辅国公一锤定音,瞧着闺女又将心思牵挂在了柳时身上,气不打一处来,柳时这小子,先前是太孝顺,时时都要听承恩公的,他要是跟在和离之事上这般有脾气,何至于让承恩公府沦落到如此地步?
曹蕊见父亲有些不满,垂首行礼,回了自己住处。一路上咬着牙却不断落泪,回到闺房之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宫中,皇后坐在凤禧宫,脸色灰白颓然至极,连皇帝进门都不知道行礼。
鸾镜想跪下替皇后谢罪,皇帝摆手让她出去,然后自己上前坐在了皇后身旁。
“皇上想如何处置他们?”半晌之后皇后才出声问道。
“皇后意下如何?”
赵良差一点取了赵格性命,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小儿现下还能活蹦乱跳在自己面前说话,她怎么忍心就让长子丢掉性命?
“臣妾求皇上留赵良一条性命,逐他出京去吧。”
皇帝瞧着皇后,他这位发妻从不过问朝事,跟娘家也不多搀和,操持宫中庶务尽心尽力,还替何贵妃养大了二子,可就是在亲生的两个儿子上处理不妥,大儿管教不多,小儿溺爱却不求他上进,不过若是赵良稍稍宽和一些也不会是现下这个局面。
“朕知道了,那承恩公府如何?”
皇后抿了抿唇,承恩公府还有自己的母亲,便先问:“皇上,臣妾的母亲?”
“今日虽说抄了承恩公府,但并未让他们惊动老太太。”
承恩公府这位老太太过了年之后便时不时会昏迷,瞧着也是时日无多的样子,就算是承恩公十恶不赦,皇帝也不会跟一个老太太为难,更何况还是皇后的亲生母亲。
皇后闭了闭眼:“承恩公府皇上看着处置便是,臣妾也无颜为他们求情。”
“朕会给柳家留后,说到底也是五郎的外家。”
“多谢皇上。”
皇后起身行礼,却跟抽干了身上所有力气一般,本以为皇帝会离开,没想到听到了让她更为吃惊的事情。
“朕准备过些日子就将皇位传给五郎。”
皇后猛地抬头:“皇上春秋鼎盛,怎会忽然想到这件事情?”
皇帝笑了笑:“朕倒不觉得还能再活几年,带你去凫山行宫住着罢了。”
皇后一时说不出话来,皇帝继续说道:“一会儿朕再见见赵良这个逆子,你好生休息。”
将皇帝送走,皇后瞧着偌大的凤禧宫,久久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御书房,皇帝坐在上首,瞧着下方跪着的赵良,半晌之后才开口:“你母后求朕留你一条性命。”
“儿臣犯上作乱,罪该万死。”
皇帝冷笑一声:“你也知道罪该万死,朕为何会养出你这么个心胸狭窄的东西?!凉州一战,你置大昭战事于不顾也要取五郎性命,朕不知你这太子之位坐了二十几年还是如此不安心!”
赵良咬着牙不说话。
“现下还敢将主意直接打在朕的身上!”皇帝越想越怒,当初凉州一战之后,他不想让大昭朝堂太过动荡,便只惩了杨锦,将此事揭过。
“儿臣并未想取五弟性命。”赵良总算是开口,他当初想的是让北漠将赵格掳走,一个做过战俘的皇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资格跟自己抢天子之位。
“狼心狗肺的东西,五郎若是做了北漠的战俘,你是不是更高兴一些?!”皇帝怒极,拿起案上的砚台便朝着赵良砸了过去。
赵良额角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声音似悲似泣:“父皇母后果然都是处处为赵格着想,连这次跟儿臣清算,也要剪除儿臣的羽翼,等着五弟大婚,然后再出手。”
皇帝瞧着他,气得胸口起伏,却并不说话。
“儿臣打小便想,若儿臣不是长子,这太子之位就算是赵和的,也不会落在儿臣手中,母后对儿臣不闻不问,父皇也是更喜二弟一些,他刚刚回京,父皇便立刻将王谙从吏部换下,二弟在朝堂呼声渐起,五郎在凉州建功立业,父皇对儿臣却冷淡至极,母后也时常敲打儿臣的妻子,”说着苦笑一声:“就连萱萱,儿臣时不时想,您二位对她如此疼宠,可是因为这孩子长相有几分随了五弟?”
皇帝揉了揉眉心,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太子之位上坐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竟然如此小家败气,出声道:“王谙在吏部,利用官员考核之事大肆敛财,你可知道?”
赵良愣了愣:“儿臣不知。”
“认人不清!”
说罢又叹了口气:“赵和与五郎,先前都不是有野心之人,朕本想着让他们辅佐与你。”
赵良跪俯在地:“儿臣知罪,求父皇宽恕儿臣妻儿。”
皇帝一句都不想再多说,挥了挥手让人将赵良带了下去。
冯九忙上前服侍皇帝用药,他也知晓,自己服侍了几十年的主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皇帝将药服下,便开始着人拟旨。
第二日一早,天牢传出消息,承恩公留下罪己诏后自裁,承认昭苑行刺之事是他撺掇太子,酿成如此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