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辞别他,回往青莲居。
一路上,碧儿都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真是过分啊,她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怀孕了不早说?非这个时候才说?她不会是假怀孕吧?我听说有一种药,吃了能让人变成喜脉!”
“嗯,百菇草。”乔薇道。
碧儿眼睛瞬间睁大了:“所以她是吃了这种草对不对?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怀孕的!夫人你怎么不戳穿她?!”
乔薇淡道:“这个我可说不准,她有一半的几率是真的怀上了,万一我说她是假的,把她气得流产什么的,我不就成姬家的罪人了?”
“是哦,对付一个恶人,把一个好人搭进去,的确挺不划算的。”碧儿顿悟,很快又嘀咕,“可是夫人你也不算什么好人嘛!”
乔薇的眼刀子嗖嗖嗖地飞了过来。
碧儿嘿嘿一笑,须臾,又皱起了每天:“可是夫人,咱们就这么放过桐院了吗?翠屏的伤,石榴的意外,可都是桐院干的。”
乔薇随手掐了片叶子:“谁说要放过她了?她以为留下了就很好么?我要是她,就在我公爹让她离开姬家时乖乖地离开,有我这个心腹大患在这儿,她就不怕我害了她的胎!”
碧儿打岔道:“夫人你别管她的胎了,你赶紧自己怀一个吧,等你再生个大胖小子,她肚子里那块肉又算得了什么?”
乔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一夜的缠绵,不禁有些脸红:“就一晚上能怀上吗?”
碧儿笑道:“当初怀景云和望舒不就是这么怀上的?”
主仆二人谈笑着回了青莲居。
假山后,周妈妈与荀兰走了出来。
荀兰目光幽静如一泓湖水。
微风吹起她衣袂,白裙蹁跹,她美如仙子。
……
午饭后,孩子们去午睡了,乔薇没有午睡的习惯,坐在偏厅看书,中途来了几个问诊的丫鬟,乔薇一一地看了,收拾东西,准备去院子走走时,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周妈妈杵着拐杖,笑盈盈地给乔薇行了个礼。
乔薇含笑看向她:“什么风把周妈妈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碧儿打了帘子进来,对着那老东西翻了个白眼,把新切好的瓜果摆在桌上。
周妈妈看着桌上的瓜果,笑着道:“这是庄子里新送来的甜瓜吧?这一季很少有能种出甜瓜的,东府和北府都还没有呢。”
乔薇懒得与她闲话家常,吃了一片新鲜的甜瓜道:“是夫人有什么事找我吗?”
周妈妈客客气气地笑道:“不是夫人,是奴婢。”
乔薇眉梢一挑,笑了:“这可是奇了,周妈妈与我关系好像不大好吧?怎么会主动上门了?莫不是周妈妈忘了当初是怎么污蔑我的?”
“那日的事,是奴婢不对,奴婢猪油蒙了心,为了自己能脱身,竟将屎盆子扣在了少夫人的头上。奴婢罪该万死,请少夫人责罚!”她虔诚地说着,就要给乔薇跪下。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扶起她来,道:“行了,您老还是别跪了,万一跪出个闪失来,我家少夫人可担待不起!”
周妈妈用胳膊夹住拐杖,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不好!怎么情急之下,竟跑去冤枉了少夫人!我当时就是想着吧,老夫人与老爷都那么疼爱少夫人,连金钥匙都给了少夫人,少夫人背一背锅,想来也背得起……”
乔薇打断她的话:“行了,你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实不相瞒,奴婢是来找少夫人治伤的。”
乔薇的目光在她不良于行的双腿上扫了一圈:“卢大夫给你治得挺好的啊。”
“好是好,就是没治干净!”
话音一落,周妈妈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咬紧了牙关。
乔薇呵呵一笑:“果真是卢大夫给你瞧的病呢。”
周妈妈嗫嚅了数下,讪讪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奴婢当时受了罚,恰巧卢大夫从门口路过,他认得奴婢,便将奴婢带回医馆疗伤了。”
好一个路过,你真当自己是福星转世呢,这样都能碰上相熟的大夫?
乔薇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结,她知道结果就够了,过程怎样,其实并不重要。
周妈妈道:“卢大夫的医术还是比不得少夫人,卢大夫说奴婢这腿,以后都离不开拐杖了,奴婢不甘心,就想找少夫人瞧瞧!”
碧儿哼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家夫人凭什么给你瞧病?”
周妈妈难过道:“奴婢知错,奴婢以后都会重新做人的,再不会与少夫人作对了。”
乔薇指了指一旁的床铺:“躺下。”
碧儿不爽地瞪了周妈妈一眼,死老婆子,算你命大,碰上了我家夫人!换别人,你就哭吧!
碧儿扶着周妈妈躺到了诊疗的小床上,乔薇检查了她的腿:“没那么严重,记住三个月内别走路,自然就能康复了。”
“三、三个月不走路?那不行啊,我是做奴才的,我不干活儿,哪儿有饭吃是吧?”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给你开了处方,用不用在你。”
周妈妈笑:“有没有什么药让我擦擦的?”
乔薇看了她一眼:“没有。”
周妈妈悻悻地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知道了,多谢少夫人。”
说罢,坐起身子,杵了拐杖就要离开。
乔薇叫住了她:“诊金,一两银子。”
周妈妈一愣:“不是不要钱吗?”
“给别人看不要钱,给你看,要钱。”
周妈妈黑了脸,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拍在了桌上!
碧儿冲着她背影做了个鬼脸。
待到周妈妈出了青莲居,碧儿拿起那银子,放进自己荷包,又从荷包里拿了另一个一两,放在了桌上:“可别弄脏了夫人的手!”
乔薇被这丫头较真的样子逗笑了:“我可是种过田的,挑水施肥什么没干过,会嫌银子脏?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她手脚的确不干净。”
手脚不干净的意思是……碧儿眨了眨眼:“她偷东西了?”
“偷倒是不至于,可塞嘛,就说不准了。”乔薇弯下腰,往周妈妈躺过的床板下瞧了瞧,果真看见个好东西,伸手将它拽了下来,是一个红色的荷包,荷包外有一层不知什么质地的黏胶,黏性很是强烈。
碧儿有些傻眼,刚刚是她扶着周妈妈躺到床上的,她怎么没看见周妈妈往床板下黏了个荷包啊?
乔薇掂了掂荷包:“瞧人家的手多快,学着点儿。”
碧儿咋舌,她又不去偷东西,手要那么快干嘛?
乔薇打开了荷包,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
碧儿吸了吸鼻子:“什么呀?这么香?”
乔薇拿出里头的东西闻了闻:“麝香。”
“麝、麝香?”碧儿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用帕子包好,找了个包袱胡乱地装上,“这东西闻多了,会怀不上孩子的!”
乔薇失笑:“没那么严重。”
麝香能散瘀,通络,辟秽,孕妇闻多了不好,但也不是沾一沾就滑胎或终身不孕了,它要真的这么神奇,就该拿它当一味正儿八经的堕胎药使了。
碧儿恶寒道:“周氏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放咱们屋,到底几个意思啊?她想害夫人怀不上孩子吗?她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夫人,咱们赶紧去禀报老夫人吧!周氏太过分了!不对不对,是荀氏太过分了!这么贵的东西,周氏买不起,铁定是荀氏的!”
“别着急啊。”乔薇把包袱拿了过来,取出麝香块儿闻了闻,“极品麝香,好得很,拿去给我爹,他又能高兴了。”
“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关心老爷的生意啊?”碧儿都快急死了。
“一个麝香块儿,这点本事?”乔薇挑了挑眉,把麝香收好,出了屋子。
碧儿追上来:“夫人,你要干嘛呀?”
乔薇没答话,而是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碧儿不明所以,纳闷地追了上来。
前院种了一丛山茶,山茶开得娇艳,芳香四溢。
乔薇在山茶前顿住了步子,目光盯着地上绿油油的青草地,用脚轻轻地压了压:“这些花花草草的都是谁在打理?”
“花儿都是烟儿亲自打理的。”碧儿答道。
“洒扫呢?”乔薇又问。
碧儿道:“吴妈妈。”
乔薇就道:“把吴妈妈叫来。”
“是。”
碧儿将正在歇午的吴妈妈叫了过来。
吴妈妈行了一礼:“少夫人,您找奴婢?”
乔薇问道:“你今天给花松过土了?”
吴妈妈点头:“松过了。”
乔薇吩咐道:“铲子拿来。”
吴妈妈不明白少夫人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照办了,从工具房拿了个小铲子,用抹布将把手擦干净,递给乔薇:“少夫人,给。”
乔薇蹲下身,从蓬松的土壤里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个扎满银针的小人,小人的衣着打扮与荀兰十分相似,背后写了一串的生辰八字。
傻子都看出这是什么了,大梁朝明文禁止的厌胜之术。
吴妈妈当即就傻了:“这、这、这儿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碧儿也傻眼得不行,拿过小人儿的生辰八字一看,不是乔薇的,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小时候常听她娘说,用针扎小人儿,能把人活活扎死的,她们巷子就有个叫张阿婆的,最会扎小人儿,得罪她的人,都被她的小人儿扎死了,从此再无人敢惹她。
吴妈妈连冷汗都吓了出来:“少夫人,不是奴婢啊!奴婢不知情!奴婢没弄这种东西!”
“没说是你。”乔薇看了看手中的小人儿,“刚刚还有谁来过这边?”
“刚刚?”碧儿捕捉到了乔薇话里的含义,“夫人怀疑是有人刚刚才埋下的?那不就是周妈妈?!”
乔薇道:“她在我院子埋东西太惹眼,东西是她拿来的没错,但不是她亲手埋下的。”
这么说,碧儿就明白了,她就说呢,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一贯看她家夫人不顺眼,怎么可能上门找她家夫人看病?原来是存心要陷害她家夫人!
“麝香不够,又来一个小人儿!”碧儿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