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珍儿这才从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搭着夏荷的手下了车:“时间走的真快。”
宫娥内侍将赏赐之物送到了府内,才一一行礼离开。
“秋雨,将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挑几匹应时的布料给彩琴和媛媛她们送过去。”刘珍儿看着堆成小山的绫罗绸缎道太后赏赐的东西,又不可能还回去,刘珍儿可不愿意把它们堆在库房里浪费。
“是。”秋雨躬身回完,又有些迟疑道:“郡君,你要不要也趁着这时多做几套衣裳?”
这些布匹的面料色泽确实讨喜,刘珍儿也不是亏待自己的人,点头道:“好。”
“郡君,太后娘娘赏赐的器物有一对香炉、一套茶具、一对玉碗、两扇座屏、两扇插屏、一架围屏……”秋雨清点好后,将一件件珍品报给刘珍儿。
刘珍儿一边挺着秋雨的汇报,一边对着这宫人留下的册子,看到册子上某幅图的时候,突然叫停:“等等,这围屏上是什么图案?”
“鸾?又有些像是凤……。”秋雨看着刘珍儿郑重的神色,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刘珍儿直接挥手:“抬过来看看。”
很快,一架紫檀木围屏就被小心翼翼的抬了进来。
被折叠的屏风缓缓打开,屋里的人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貌。
底座是镂空花草文,几扇屏面上的图案组成一只翱翔云间的凤凰,火红的翎冠,金色的尾羽,让人不能错辩。
凤凰是只能是皇后配饰,刘珍儿一下子就想到了殿下今天在桂花林的话。
“居然真的是凤凰!”秋雨惊讶的捂住了嘴,然而她的声音,已经搅乱了室内所有人的心。
皇太后赏赐的屏风图案居然是凤凰!有人惶惑,有人狂喜。
夏荷清楚殿下的心思,但她不觉得皇太后有那方面的意思,这个屏风难道是试探?立马转头看向刘珍儿:“郡君,我们该怎么办?”
“这座屏风太过贵重,我是万不敢使用的。”刘珍儿看着那耀目的凤凰,稳了稳心神道,“但它又是太后娘娘赏的,我们还是怀着敬畏的心思,好好的保管着吧。”
不管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她都不可能把这屏风退回去,就只有束之高阁了。
看着郡君神色平静,屋里的人也渐渐收敛了心绪,纷纷回到:“是。”
“此物太过贵重,我不希望有人随意宣扬。”刘珍儿盯着那些眼神火热的人,一字一句道。
这事儿确实不能传出去,所有人都是心神一凛,冷静了下来,纷纷应是。
“好了,继续清点登记吧。”刘珍儿看着屏风被收好了又道。
秋雨又继续清点药材,皇太后赏赐的药材除了人参、鹿茸、雪莲、灵芝等名贵药材外,就是大量的女性滋补药品了。
刘珍儿听着秋雨的报名,不由得开始深思皇太后的用意了。她的态度为什么会有如此转变?难道只是因为她为朝廷立功了?她为什么赏赐这些东西?她知道殿下的心思吗?
一想起殿下的心思,刘珍儿又开始头疼。虽然殿下今天没有逼迫她回应,但他的态度却是势在必得。
因为殿下平时说话行事成熟,刘珍儿从没有把他当过小孩子,但因为身体年纪,她也没有把他当成男性对象考虑过。因为他的关心包容,她渐渐把他当成了一个最亲的亲人,最好的好友。然而,今天她看到了他的占有欲,她才清醒的认识到,他是一个和她没有血缘的男子。
该怎么处理她和殿下的关系?能怎么处理她和殿下的关系?接受殿下的感情,还是拒绝?
在情绪陷入一团乱麻之前,刘珍儿用了最大的毅力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无论同意还是拒绝,他们都很难像从前一样相处了。
同意,他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拒绝,他们可能会成为陌路。只要一想到和殿下疏远成为陌生人,刘珍儿便感到一阵窒息。
“郡君,你怎么了?”夏荷端茶进来时,见刘珍儿神色有些不对,不由焦急道。
刘珍儿撑着桌子坐下,对着夏荷摇摇头:“……无事。”
“郡君,先喝杯茶。”夏荷给刘珍儿倒了一杯参茶,“还是在为屏风的事烦忧吗?”
刘珍儿捧过茶杯,慢慢喝了才道:“不是屏风。”
刘珍儿没有继续说,因为她所纠结的事情,别人解决不了,只能自己决断。
“郡君,永安侯府少夫人、大将军夫人和建诚伯夫人来访 。”秋雨进来禀报。
“请她们进来。”刘珍儿立马压下了思绪,打起精神迎了出去。
这三人见了刘珍儿笑的分外亲切,和刘珍儿关系较好的将军夫人打了头阵,满脸羡慕道:“恭喜郡君得了太后娘娘赏赐。”
“谢夫人了。”这个恭喜刘珍儿不能推辞,只能笑着受了。
建诚伯夫人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笑道:“郡君一进宫中就得到打量赏赐,一定是很得太后娘娘喜爱。”
“是太后娘娘慈爱。”刘珍儿又把话题推开了。
永安侯府少夫人见目的没达到,又明里暗里打探刘珍儿和宫中主子的事情,想要知道她为什么得陛下和太后重视。
刘珍儿只把育种水泥这些大众知道的事情拿出来说,其他的半句不漏。
几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都没有撬出什么话,也只有悻悻的离开了,不过她们都清楚,这颖盛郡君是得罪不得了。
建诚伯夫人她们离开不久,刘珍儿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奉恩候府、承恩侯府、威远侯府等一大摞帖子。
“消息都挺灵通的。”刘珍儿看着手上的帖子 ,知道她又要忙起来了。
几天之后,刘珍儿将所有送帖子的夫人见完了,才彻底放松下来。
“郡君,殿下有送了信来。”敬忠将信恭敬的递给了刘珍儿。
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刘珍儿有几分不敢接。
“郡君?”夏荷提醒道。
刘珍儿咬咬牙,果断的接过书信。真正打开信纸,看着满目舒缓飘逸的字体,刘珍儿的心又安宁了下来。
和刘珍儿想的不一样,这封信上丝毫没有提及那天宫中的话,只慢慢叙述了他这些天的读书和生活小事,和以往并没有多少区别。
“还是殿下有办法,郡君这几天闷闷不乐,殿下的信一来,就开怀了。”秋雨见了刘珍儿的表情,也放下提了几天的心,开始调笑道。
刘珍儿立马顿住,抚着自己的眉眼:“我刚才在笑?”
“是啊,哪次郡君看到殿下收到殿下的信不是在笑?”秋雨虽然有些奇怪刘珍儿的反应,但还是照实说道。
原来殿下对她影响已经这么深了吗?刘珍儿立马吩咐道:“拿纸笔来!”
刘珍儿已经分不清楚她对殿下是什么感情了,但她知道殿下已经完全融进她的生命里了,若要撕扯开,必定会鲜血淋漓,两败俱伤,她不愿意面对这个后果。
从完全了解这个世界后,刘珍儿就没再奢望过爱情,也没有期盼过婚姻,但现在这两样东西由殿下摆在她面前,她愿意尝试一次。
刘珍儿的回信上,仍旧没有写那天宫中的事情,还是像以往一样只娓娓讲述她宫外生活的点点滴滴,但她知道终究是不一样了。
时间如同小溪流水,不急不缓流过了五年。
五年时间,对于京城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却是迅速蜕变,足够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少女了。
第74章 入住慈安宫
“郡君,卯时了。”
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时, 刘珍儿就彻底清醒了。随即便坐起身子, 撩起罗帐:“洗漱吧。”
话一落,便有两队宫女捧着衣裳和洗漱之物, 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穿好广袖深衣,系好纨素腰带, 佩好玉饰流苏,才走至琉璃镜前。
“郡君,奴婢给您梳头。”一个年轻宫女恭敬的行礼道。
刘珍儿点头:“好。”
常用的宫廷发式,刘珍儿自己也会梳, 但毕竟没有专业的梳头宫女熟练。她如今身处慈安宫中,每天早晨还要去拜见皇太后, 自然是一丝时间也不能耽搁。
宫女得了允许,迅速起身,低眉顺眼地拿起旁边的象牙梳子开始梳妆。
如玉的梳子顺着乌发一梳而下,宫女灵巧的手指撩起柔顺的发丝快速的绾好,请示道:“郡君, 戴步摇吗?”
刘珍儿手指划过精巧的步摇, 最终停在一只样式简单但大方的玉簪上:“算了, 今天用它即可。”
宫女觉得头饰有些简单了,但也不好多说, 将玉簪插到固定位置后, 不小心看了一眼琉璃镜中的郡君,顿时呼吸一窒, 不敢再看。
也是,以郡君的容色,任何华丽的饰品都只能陪衬一二,是她多虑了。梳头宫女行了一礼,退到了后面。
刘珍儿不知宫女的所想,看了一下尚功局和内杂染局送过来的水粉黛墨统统没用,只用口脂润了一下唇色。她现在年纪尚轻,经过多年调养,又气色上佳,完全用不上胭脂水粉,也完全不想用那些伤害了她的肌肤。
“郡君,崔姑姑求见。”有宫女进来禀报道。
哟,老熟人来了。刘珍儿放下口脂道:“请她进来。”
“奴婢拜见颖盛郡君,郡君万福。”崔姑姑进门之后,立马下拜。生怕被刘珍儿抓到一点错处,好报了她当年险些被杖责的大仇。
跟在崔姑姑后面的几个年轻宫女也立马下拜。
刘珍儿起身,一步步踱到崔姑姑面前,看着她僵着身体不敢挪动分毫的样子,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她面前的提心吊胆。时光流逝,尊卑转换,让刘珍儿一时间感概颇多。
“免礼,你今天来所为何事?”刘珍儿没有追究往事的意思,一是因为地位差别太大,她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了;二是因为这里是慈安宫,这些年她虽与皇太后冰释前嫌,相处融洽,但她现在也只算是做客慈安宫,还是不能随意插手慈安宫的事情。
崔姑姑起身,却仍旧不敢抬头直视刘珍儿,只恭敬的回道:“郡君这次要在慈安宫长住,太后娘娘吩咐您这怡清殿要多派些人侍奉。奴婢便特地挑了手下最伶俐的宫女过来,让郡君看看。”
刘珍儿的目光这才转向崔姑姑身后的十多个宫女身上,一个个都是低着头,看着倒还老实。
“都抬起头来,我看看。”既然太后的恩典,刘珍儿就得选几个人留下。她现在身边不缺人,现在选人,除了增加排场,别无用处。好在这些年她已经渐渐让自己适应了这些排场,对这些事情不反感了。
最终,刘珍儿又挑了四个面容清秀低眉顺眼的宫女,交给这怡清殿掌事女官分配。
“画眉如今如何了?”几个宫女被带下去后,刘珍儿又问道。
她果然还记着那事儿!崔姑姑心中一凛:“回郡君,那画眉是个不堪造就的。这几年屡次犯错,已在浣衣局杖毙了。”
“杖毙?!”果然够狠!刘珍儿的慵懒之色瞬间散尽,盯着崔姑姑上下打量了一阵,直盯到她变了脸色,才挥手道,“退下吧。”
秋雨看这儿刘珍儿的神色,提议道:“不如,奴婢去打听一下,那个画眉犯了什么错。”
“不用,这后宫之中,要给一个低等宫女寻几个错,还不简单?”刘珍儿阻止了秋雨。
刘珍儿明白后宫的残酷性,这也是她当年立志要往上爬的原因。只是后来一直有殿下宠着纵着,她又脱离了后宫的束缚,也就放下了那个志向。
如今,她既然觉得要和殿下走下去,就势必会再回宫中,这也是她不排斥暂住慈安宫的原因之一。既然迟早要再回宫中,她就得再适应宫中的规则。
殿下护了她这么多年,也是该她自己面对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刘珍儿就带着人去主殿给皇太后请安。
在经过最初的怀疑、猜忌、磨合之后,刘珍儿终于相信了皇太后如同殿下说的那样,放下了对她的偏见。不仅是放下了偏见,还开始着力培养。
刘珍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殿下很多努力。所以她即使忘不了以前的事,也要努力消除对皇太后的隔阂,努力去亲近她。她毕竟是殿下的祖母,是殿下少数的至亲。
“郡君来了,太后娘娘刚起,现在正在洗漱。”殿中的女官见到刘珍儿,就笑着把她迎了进去。
刘珍儿进入寝殿,刚刚行礼,就被皇太后叫起:“颖盛会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