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大夫不在,我自是分外安心地逗弄着千织肩上的海东青,它见过我好几回了,倒也不排斥我的触摸。
“它为什么叫芃芃啊?”无聊之下,我随口问道。
千织耸了耸肩,芃芃便从肩头上蹦跶下来,落在了她的膝上,叼着那绣着花的袖摆玩儿。
“老巫给取的。”她回。
也就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我倒是挺久没从她口中听到老巫这个字眼了,当我打量着她那张意兴阑珊的脸,终是什么也没有多问。
没留上多久,我就出了屋。
……
说来,言大夫自打那夜突发了些许的狼性后,其后倒是规规矩矩地没有把我拖到他那屋去。而这一夜,我正歇在自己的卧房,毫无睡意。
如此辗转,我索性穿好衣裳,出了房门一阵溜达,心念着,多余的精力这么走一走,或许就能消耗了。
孰不知这么一时兴起的晃荡,竟是叫我觉出了不同寻常的动静来。
我轻放脚步,警惕地四处探听,嗯,不止一人,难道又是那日的窃声虫们?那敢情好,我正愁一身精神劲儿,无处打发呢。
悄悄地朝声源处摸了过去,我隐在暗处,果然发现了于某个角落聚集在一起且身着夜行衣的四五人。
奇了怪了。
怎么扎成了堆,难不成正汇总情报么。
我打算多藏一会儿,再看上一看什么的,却是发现除开那或站或半蹲的四五人,倒是还有一人躺倒在地上,被扶起了半身。
细瞧之下,我才看清那倒地人的腹部斜插着一支箭羽,血液浸透了大片的衣料,仍有扩散之势。
应是才受伤不久。
那四五个黑衣人似乎慌得不行,捂着那伤口,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彼此焦急地交谈着,用的却是外邦语。
我并不能听懂。
估摸着是怕那蒙面的黑巾,碍着受伤那人虚弱几分的呼吸,一只手伸去,倒是将那黑巾给摘了去,露出被遮掩的容貌来。
!
那是——
我一看见那张脸,便不禁从隐匿之处跳了出来,直直地冲将过去,二话不说,把挡路的人踢开,就将人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织儿,你这是怎么了?”我一面问她,一面去探看那腹部的伤口。
作为一个杀手,受伤是常事。
虽然我有一身好武艺压身,却还是不免遭些暗箭小伤的,而这种箭伤,就算不靠言大夫,我也能给解决了。
还好,并不算太深,没有伤着什么要害。
那四五人在我开口之前便不由分说地对我动了手,不过,都被我利落地踢了开,直到跌在地上看清了我,这才犹疑着没有靠近。
是主子亲近的人。
他们彼此眼神示意。
千织皱着眉,见是我,不禁面色一松,且有气无力地唤了我一声:“玫姐——”
如此虚弱的样子,我也不好就这么耽搁下来对她追问,抱起人就往自己的卧房飞奔,那几个黑衣人自然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我撵。
亮起房中的烛火,我迅速地翻找出纱布金疮药,又毫不客气地指使着蹿进屋的那几人去准备热水之类的东西。
可他们似乎并不大听我的话,只干杵在那儿,就盯着千织看。
奶奶个熊。
光看能解决问题吗。
我怒极低吼:“你们倒是麻溜儿的,难不成我还会害自己的干妹妹吗!”他们见我动了气,眸色泛着踌躇,却仍是没有动作。
……
简直气炸。
这时候,千织撑着气说了一串外邦语后,那些人才仿若醒过神来,该干嘛干嘛去了。
好吧。
我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听不懂我的话,亦如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一样。
左右也怪不得人。
我静下心来,让千织躺好,正要伸手解开她的衣裳,却是顿了顿,先一步放下了床帘,那几个外邦人可都是男人,多少也是要顾忌的。
一应的东西都准备全了,那几个人倒是知趣地守在了隔帘后的外间儿。
所幸这箭头并没有倒刺,我抿着唇剪断箭尾,心中一沉气,将那箭矢整个拔了出来。千织咬着牙闷哼一声,嘴唇泛白。
“好姑娘,没事的。”我出声抚慰,继续处理着她腹部的箭伤,娴熟地清洗,上药,包扎。
期间,千织疼得直喘气,没忍住地问我:“玫姐,为什么不给我上麻醉。”
额。
也是因着我以前受伤时不曾用过那玩意儿,所以这给千织处理起伤口来,便也没有顾得。
总不能告诉她,我忘了吧。
我埋着头,掩去多余的情绪,盯了一眼那同金疮药放在一处的麻醉药,甚是自然地扯起谎来:“没找到。”
后者哦了一声,头上尽是大颗的汗水,给疼的。
罪过……
还好之后再没出什么纰漏,我迅速地收尾,替她穿好了一件内衫,然后不等其开口,我就神色严厉地下了命令。
“先休息。”
都伤成这么个样子了,还腾什么力气出来跟我解释。
☆、第一百零六章 我厉害吧
千织在我的威逼之下,安分地歇在了塌上。
虽是不问,可盯着那被我脱下的夜行衣,我这心里,仍是不免好奇地一番猜测。大晚上的,这丫头是去了哪里,还负伤而归的,莫不是白佑义的府邸?
嗯,这个嫌疑很大啊。
轻悄悄地踱着步子走了出去,那几个急切守在外间儿的外邦人,见着我就蹿到身前来,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唉。
听不懂啊。
我撂下个打住的手势,试图挣扎一下,同他们交流些许,结果自是意料之中的惨淡,无奈之下,我只好求助千织。
真是的,前一秒让人家歇着,后一刻就将人给叫醒了。
这心真是亏得慌。
千织倒没觉得有什么,盯着我一脸郁结的表情,竟还笑得出来,而这一笑,免不了要扯到伤口,顿时又疼得嘶了一声。
说她该呢,还是该呢。
而她这疼得出了声,却是把不明状况的几个外邦人给吓着了,一个一个齐刷刷地搁床边儿蹲了一排,攀着床沿将千织给围着,不住问候。
瞧这幼稚的姿势。
个头虽不小,可估摸着也就是几个少年吧,难怪如此的不靠谱,居然还让自己的主子受了伤,摆明的护主不力么。
千织好声好气地同他们说着话,大概是在讲让他们放心,自己没事什么之类的吧。不消片刻,那几个人一齐起身,竟又是齐刷刷地跪在了我的面前,且落下了几个响亮的磕头。
……
“他们说,要谢谢你。”千织也很无奈。
我则面无表情地承下,得亏是千织没出什么事儿,不然,就算他们跪到死我也是不会搭理的。
走到桌边儿坐下,那几人仍是跪着,我揉着眉对千织说:“让他们该藏哪儿藏哪儿去,我守着你就够了。”
千织嗯了一声,将人打发走了。
熄灭烛火,我静静地坐着,千织默默地躺着。
过了一会儿,千织抠着床板,轻声说:“玫姐,你不睡吗?”
“睡不着。”我语气不大好地回。
“你在生气?”
“没有。”
她嘟囔:“明明就有。”
好吧,我确实是在生气,这丫居然带着那么几个人,就瞒着我去了某个危险的地儿,还好意思给我带着伤回来。
之前是担忧着她的伤,才没来得及恼怒这些个事儿。现下处理好伤口闲了下来,我是越想越气。
终是顾及她的伤势,我叹着气,回:“把精神给我养足了,明日再跟你算账。”
“玫姐,我——”
“闭嘴,休息。”
毫不留情的打断,左右是让某人又重新地安分了下来。
而我支着头撑在桌上,愈发的有精神,还真就这么干坐着守了千织一夜。不过待日光丝缕地透进房中,我却是没精神了。
毕竟烦了一晚上,实在是大脑混沌,再没多余的精力了。身体逐渐前倾,脑袋一耷拉便趴在了桌面上,硬撑着的眼微张,有些直愣。
想睡。
不能睡。
想睡。
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