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计划实施过程中出了那么一点叫她预想不到的小意外,但最初的目的她毕竟还是达成了。只不过此下还不敢说成功,所以她必然还要在他身边呆的越久越好……
陆安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看看走道里并无侍者走动,掌心抬高她的下巴,低头过来含住她的唇,好生吮吸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陈芃儿对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发了一会呆。
昨天下午趁着陆安去法院的功夫,她偷偷跑去邮局给上海打去一通电话,电话自然是老范接的,说先生的身体自从从日本回来后,一切还好。大江老师开的那些药,虽然并不能挽救他的生命,但好在能让他感觉好过一点。所以先生最近看着状态还不错,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在花园散散步,喝喝茶,甚至有时候还能有精力处理些广昌生意上的事。
老范又说:“先生一直念叨小姐,说您刚回国又陪着大江老师他们去了贵州,指不定多辛苦呢!贵州那地方多瘴气,也不知道小姐身体吃不吃得消。我说小姐打回两次电话回来,但是先生都睡着,所以没敢惊扰。先生就一直遗憾,一直问您大约什么时间打的电话,那个时候他一定不睡……”
陈芃儿使劲抹去眼角不知不觉淌下的两行泪,叮嘱了老范几句,说自己还要呆一阵子才能回去,电话她会打,但是让先生不要惦记着等,还是要注意休息好,生意上的事尽量不要拿去打扰他,让他多好生静养。
老范一一应了,最后迟疑说了一句:“倒是有听阿菊说,有两回在咱们院门口不远处瞧见过肖老板的车,不过没瞧见过肖老板的人影……”
陈芃儿愣了一下,道:“肖老板又不是外人,他要是想来探望先生,就好生招待人家。”
老范连忙应是。
云南冬日的阳光好像格外灿烂,透过车窗的玻璃,晒在她的面孔上格外的耀眼和暖热,陈芃儿不觉有些恍惚,恍惚自己一会是在日本,还在每天努力刻苦的啃着天书般的医书,敬仰着如天人般的大江老师,以及实验室里坐在她对面的山下师兄,朝她望过来的,一脸温柔的笑。
恍惚一会又时光倒退回了上海,自己每个月从女校放假回到韩公馆,韩林凉每次都要乐呵呵的在家里等着她,然后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他回回都是手边一盏清茶,手里虽然也握着筷子,却自己根本不吃一口,全是在不停的给她夹菜,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狼吞虎咽,一直在微笑:“慢点,慢点”。
恍惚又回到了苏州河边,身边一身戎装的少年人,抓着她的小手使劲按在河水里不停的冲洗
他那么鲁莽的一个人,手法却拿捏的不轻也不重,既不会弄疼了她,却也洗的非常仔细,不让一丝一毫她手心里的石灰,有还能驻留的机会。
他抓着她的手,眼睛看着她,目光竟如初雪般清凛,“你就是我的命,芃儿”
“如果谁敢欺负你,我发誓,我一定杀了他!!”
陈芃儿猛然睁开双眼
第四十二章阿斐
第四十二章阿斐
窗外的阳光依旧耀眼而热烈,身下的鹅绒的座垫十分柔软舒适,温度依旧暖的有点热热的感觉,她还是身处在这方小小的卧车包厢中,却是耳边和身体都感觉安静了不少,没有咔嚓咔嚓节奏的车轮声,窗外的景物也不再往后退去。
陈芃儿抹过一把脸,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这一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陆安依旧不在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餐车里与孙秘书谈工作,还是回来后怕扰到她,所以又出去了。
她站起身,小小伸展了下腰肢,看了眼窗外,才发现车已经到站停靠了。
包厢里的温度实在是有些闷热,她伸手把窗拴打开,车窗往上推上去半边,外面的新鲜空气鱼贯而入,好好做了一个深呼吸,陈芃儿稍稍探出头去,这才发现原来火车已经抵达宜良
站台上人很多,有赶着乘车的旅客,也有围着火车叫卖的小贩,还有……
还有一支约二十来人的军人,身着灰色的制服,军备武装俱全,成一纵队的在站台一方排开,像是有什么任务,看样子应该是滇军。
滇军向来有“滇军精锐,冠于全国”美誉,此刻看这一小队人马,无论从精气神还是到气势,都十分的英武。特别是为首的一名长官模样的军官,正背对着火车,好像在下着命令,军人们铿锵有力的一声“是!”,人数虽不多,却颇很些壮气吞牛之感。
为首的那名军官正侧过身来,看样子应该还是位青年军官,大檐军帽压到眉眼,只看得到他光洁流畅的下颌线,想必也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而那一身笔挺的制服,武装带齐整,高筒军靴锃亮,修长挺拔的身材像株玉树,浑身迸射出军人所特有的冷峻而内敛气质
真真风吹人不动,军姿似如松。
陈芃儿瞧的饶有兴趣,又实在是枚出色的人儿,忍不住也就多瞧了两眼。
而那名青年军官好似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慢慢朝她转身侧目过来。
一下把脑袋撤回来,陈芃儿顿时像个壁虎样把整个上半身都紧紧贴去了车座靠背!
车窗还在洞开,窗帘随风轻摇,一时间她居然都没有勇气伸手过去拽一下窗帘止不住的急促喘息,心口处怦怦直跳个不停,
方才她看到了什么?
那双压在帽檐下的眼睛……
一瞥间投在她眼帘中的脸竟是如此熟稔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看到了阿斐……?
陈芃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像个壁虎样贴在靠背上贴了多久,久到终于听到火车长长鸣笛一声!然后咔嚓咔嚓的车轮声重新响起,车轮重新驶动起来。
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才匆匆在窗口飞速的略过一眼,火车刚开始驶动,速度还很慢,站台上叫卖的小贩偃旗息鼓,送别的人在挥舞着手,那一行纵队的军人,似乎已找不见踪影,更休论那名为首的军官。
陈芃儿浅浅松了一口气,摸了把自己有点发热的脸,估计是睡迷瞪了?
梦里梦见阿斐,然后居然睁眼就把别人看做了阿斐……
她用力捏过一把自己的脸,有点疼,不过能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别再这么半梦半醒、睡眼惺忪。
放下车窗,拉上窗纱,挡去大半刺目的阳光,抱着杯子喝了口温水,不觉又有点怔忪。
其实,阿斐……
她未尝不是没想起过的。
在日本留学这两年半,阿斐对她来说可以说是音信全无。与韩林凉来往的信笺里,她不问,他似乎也有意识的很少提起。只记得貌似她去日本半年后,刚刚升入医科学校时,林凉哥的信里提过一句,说大家都很好,勿念,阿斐如是。
她没有追问过阿斐的去向,自从老太太去世那混乱的一天过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她不知道他到底被狂怒的姑母到底送去了哪里,有没有继续回吴淞念书?
出了这样的家门丑事,陆家严防紧盯,不允许泄露一点口风,所以外界并不知晓详情。
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她好像已经和阿斐之间有了一道不可跨越也不能去触摸的鸿沟,他们没有办法再回到之前的亲密无间,甚至她觉得自己都不能主动来提起他。
但,陈芃儿总还抱有这样庆幸的想法:阿斐毕竟是家里备受疼爱的孩子,姑母虽然气他恼他,但毕竟是她亲生儿子,又是打小娇惯的,所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罢?他的个性也向来不是肯受委屈的那种,所以,平日里想起阿斐,她总还是乐观的让自己不要太担心。
唯一担心的,也只有怕他挨不过老太太因他们而去世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