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砸过去,碗里还盛着滚烫的茶水,把王聪砸了个眼冒金花,血从脑门滋滋流出,茶叶水更是溅满一头。
这回,王聪没倔挺着,微低下高昂的头颅。
秦氏在旁瞧着,既心疼又无奈,见他垂下头,以为王聪生出悔改之心,忙上前对王荣道:“他是个通透人,自小到大谁不说他聪明,只是一时没想通,别逼得太紧。”
王聪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直滴的血,又把头抬起,腰杆子依旧直挺挺,还道:“母亲真为我着想,倒不如劝父亲同意婚事。”
秦氏身子一抖,心凉掉半截。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知悔改。
王荣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要想有人同意婚事,除非我驾鹤西去。你真有本事,把父母全害死,自己作自己的主去!”
把话说得很稚心。
王聪脸白的跟张纸一样。
王荣朝屋外喊进几个护卫,板着脸吩咐:“从今天开始,把少爷看牢,他要敢乱动一寸,只管打断他的腿。”
又道:“婚事明日就去退掉,就算把沛国公得罪,我也不能娶个祸害回家。”
王聪听在耳朵里,愁云惨淡。
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平白无故冒出来一群土匪,他的绝世好计岂会被母亲识破?
现在告到父亲跟前,等于满盘皆输,要想重新布局,也得消停些日子。
只怕他能等,沛国公府却等不及,定会重新帮郑青菡择个良婿!
想到这儿,王聪的神色又蔫掉几分。
庄院内,郑青菡却格外开心,真正是喜事连连。
刚把婚事搅黄,李嬷嬷就差人来递话,蒋潋在申时临产,快要生了。
郑青菡坐着马车赶回相国府,沿着抄手游廊往正房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婴啼,声音响亮又清脆。
李嬷嬷推门而出,向门外候着的郑伯绥禀话:“恭贺老爷,喜得贵子!”
话毕,朝着郑青菡行礼,添了句:“母子平安。”
郑青菡朝她点头示意,又对郑伯绥道:“恭贺父亲喜添嫡子,女儿也多了个嫡亲弟弟。”
她的声音极轻极淡,唯在“嫡”字上加重音,让人觉得意有所指。
郑伯绥目光变得很严厉,他转动手上扳指,慢慢道:“让你在庄院好好修身养性,本以为你会两耳不闻窗外事,想不到消息挺灵通,府邸里的事全瞒不过你。”
话里机锋,颇让人回味。
郑青菡四两拨千金,回道:“当女儿的记挂父母是孝道,故不敢懈怠。”
郑伯绥抬起鹰眼仔细瞧她一回,语气听不出是揶揄还是自嘲:“你封县主为父没出力,连婚事也做不上主,这份孝心着实让人承受不起。”
郑青菡道:“皇上温醇,才会封赐女儿,全是仰仗父亲和舅父的体面。”
郑伯绥阖眼不语。
帘子晃动,有丫环出来禀道:“夫人让老爷和大小姐进屋看看小少爷。”
两人走进屋。
蒋潋身边躺着个小宝宝,浑身被小褥子包住,眼睛眯得很紧,像两条细细的线,小嘴巴一吸一合,雪白粉嫩,非常可爱。
郑青菡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小家伙嘴角动了动,有点儿像笑意。
李嬷嬷打趣道:“小少爷跟大人姐真是投缘。”
说起来确实有缘,她替蒋潋诊过脉,惩冶祸害人的刁奴,小家伙是她一路保下来的。
郑青菡不由笑笑。
郑伯绥也很高兴,相国府喜添贵子,是件大喜事。
他道:“满月礼定要办得隆重,开上几十席,一起高兴高兴。”
蒋潋眉眼弯弯地点头,对郑青菡道:“你一个人住在庄院,我很是不放心,现在屋里头添了个小哥儿,你早些搬回来,也能帮着管教管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蒋潋早不提,晚不提,现在讲出来,时机掌握的甚好。
蒋潋替郑伯绥生下嫡儿,开口提个要求,郑伯绥总不好驳掉,那也太不体面。
果然,郑伯绥思量后,对蒋潋道:“也好,这事就由你作主。”
蒋潋朝郑青菡使个眼色,郑青菡笑而不语。
郑伯绥瞧着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蛋,笑意也很浓。
直到小厮传话,外头有客来访,郑伯绥才退出屋内去见客。
蒋潋把郑青菡叫到身边,说上几句体已话:“总在庄院住着可不是长久之计,早些搬回来。”
“庄院没有是是非非,住着清静。”
“你倒会图清静,府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全丢给我,光应付郑涛、郑苒苒那两头虎狼,我就头皮发麻。”
“本就该母亲主持中馈,您不应付谁应付?”郑青菡把小哥儿放到蒋潋枕边:“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母亲要好生替弟弟打算打算,只怕咱们宰相肚里能撑船,别人却容不下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