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脸上表情僵了僵。
皇上话里有话道:“都闹到联跟前,有话就竹筒倒豆子一并说出来,也好处置。”
容瑾断然道:“要杀郑青菡的人,正是郑涛。”
皇上嘴角似有似无的动了动,没有说话。
长公主虽早有准备,还是被容瑾的话吓一跳,咬着牙道:“候爷信口开河,无凭无证编排瞎话,毁人清誉。”
“郑涛也要有清誉,我才能毁。”容瑾看上去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道:“当日领郑青菡去放生池的丫环沉香我已经领来,此为人证之一;大佛底座动手脚的人,我也找来一个,正是郑涛的手下。”
郑青菡愕然。
容瑾从哪里找到的沉香?
沉香不是被顾三交给牙婆,卖到下九等的窑子去了吗?
思量间,沉香已被人领进大殿内,伏跪到地上,手指紧紧揪在大殿琉璃石上,不知是要把手指揪进琉璃石里,还是要把自己的怨恨揪进琉璃石里。
容瑾侧身对沉香道:“说吧,把想说的、要说的全都说出来。”
沉香抬头,眼里浮现出一种与她年纪不符合的阴狠:“奴婢听信三少爷的鬼话,把大小姐领去西侧寺门,是一心要害死大小姐。”
容瑾问:“三少爷和大小姐有何旧恶,一门心思要致大小姐死地?”
“三少爷是府里沈姨娘所生,沈姨娘当初私占大小姐生母留下的私妆,被刑部查实私吞钱财,按律收监发放,自此三少爷和大小姐就结下梁子。”
陈年旧事都被抖出来,长公主听得直按额头,咳完一声又咳一声道:“小小年纪胡说八道,自己不检点,被发卖到下三滥的地方,现在回头泼脏水给主子,话说出来谁能信。”
沉香逾发尖锐起来:“听长公主的口气,后面的事全是知道的,奴婢想攀上三少爷当妾室,确是奴婢有眼无珠,可荣康郡主不把奴婢当人,丢给顾三任意作践完,又让牙婆发卖窑子任人蹂踏,岂是金枝玉叶的作派?”
“三少爷更是世家败类,床没凉透就翻脸无情,说丢就能丢开,长公主见奴婢落到眼下地步,心里头可畅快?可奴婢给您提个醒,今日奴婢的下场,就是荣康郡主日后的下场。”
长公主听得目瞪口呆。
皇上垂着眼皮,脸色很难看。
容瑾打断沉香的话,淡淡道:“说正事。”
沉香跪直上身道:“三少爷在大佛底座动手脚,让奴婢把大小姐引过去,就是想活活砸死大小姐。”
容瑾听完,抬头道:“皇上,大佛底座动手脚的人,皇上可要召他进来问问?”
“不必了。”皇上嘴角噙着丝不耐,对长公主道:“联身体困乏,先回甘宁宫。”
长公主喉咙发紧,胸口一股恶气往上冲,偏偏说不出来。
皇上转头,对容瑾道:“如妃病着,郑相国也病着,相国府如今不同往日,再闹出个同室操戈,同根相煎的传闻,委实不妥,你可要把事情处理好。”
容瑾连忙点头应下。
长公主恍不过劲,心里头猛跳好几下。
容瑾已经不痛不痒地道:“长公主,我向您请教一二,如何处理这件同室操戈,同根相煎的祸事?”
长公主脸色微变:“郑青菡打杀郑涛,相国府满院子的人全瞧见,心狠手辣的恶名早晚传遍京都城。”
容瑾皱皱眉头道:“郑青菡打杀郑涛,相国府满院子的人全瞧见?”
长公主冷哼:“她的名声是保不住的。”
容瑾眼底闪过冷意:“郑涛打杀郑青菡的事倒是做的好,就沉香一人瞧见,也就说给皇上一人听过,皇上让我把事情处理好,可郑涛杀人未遂,按律得流放定罪,长公主可舍得荣康郡主独守空房?”
长公主后背冰凉,冷汗淋漓。
容瑾背着手站到长公主跟前:“沉香替郑涛暖个床,荣康郡主便气火攻心,把好好一个美人做贱至此。沉香染上一身脏病,差点死在环香院,这种事传出去,荣康郡主的名声一样要毁光。”
长公主听得头昏手抖。
容瑾没完没了地道:“长公主,损人不利已的事还是少干为妙,窝里斗就该在窝里斗个死去活来,跑皇上跟前嚼舌根,把自己女儿、女婿身份硬生生弄跌价,以后郑涛怕是再没前程可言。”
长公主伸出根手指,抖了抖道:“本宫女儿、女婿的名声尽毁,身份跌价,你们候爷府也同样会没有。”
“笑话。”容瑾朝郑青菡问道:“夫人,候爷府有“名声”这种东西吗?”
郑青菡顺着他意思道:“咱们府里的名声早就败光,多一件丑事不多,少一件也无碍。”
容瑾又道:“夫人,候爷府还有人要奔前程吗?”
郑青菡思索道:“候爷命好,生下来就要承爵,不必奔前程。”
容瑾底气上来道:“长公主,您可听好,候爷府一来不忌名声,二来不奔前程,谁再来惹事,就是屎蚵螂打灯笼——找死!”
长公主一路金枝玉叶的长大,长成老太婆也是金枝玉叶,从没人敢招惹。
今日遇到容瑾,金枝玉叶被人踩成黄叶烂菜,差点没活活气死,两只眼睛翻翻,一阵目炫头晕,身旁的宫女忙上前扶住她。
容瑾没理长公主,厉声对沉香道:“蠢货,郑涛过完河,你就是必拆的一座桥,郑涛岂会得罪荣康郡主抬你进门,你也不想想长公主的门风,别说弄死你,就算自己夫婿也一样能弄死。”
沉香挺直腰,仿若一竿修竹,正道:“奴婢知错,是奴婢下作,奴婢愿意将功赎罪,去刑部指认郑涛谋害大小姐。”
沉香一副豁出命的样子!
也是,被郑涛害成这样,也就只留条命,再不拿条命出来拼拼,下半生还有什么奔头。
长公主的喉咙“咔咔”作响,手抖得跟筛子一样,半天道:“贱货,实在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