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痛恨着战争,但是刚才,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竟然从心底里开始期待着。他要往上爬,只有往上爬,才有资格跟大魏的摄政王对上,才有资格给阿黎幸福。
到现在还没忘记阿黎,元树也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也真的不识相。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身边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还碰了碰元树的胳膊,问他对不对。
元树转过头,笑着点了点头。
另一边,偶遇了情敌的赵煊也没什么好心情再继续看下去。赵煊不觉得这个叫元树的人对他有什么威胁,毕竟怎么看,这都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人。但是,这不妨碍赵煊觉得膈应。他来军营只是因为在府里太烦躁了,如今来了却发现这儿比府里更能叫他烦躁。
赵煊又不是来找不痛快的,只交代了几句便又回去了,留下一群大小将军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待赵煊回了王府,天儿已经黑了。
他倒也不是在军营里留了多长时间,只是单纯的不愿意回去,因此路上磨蹭的时间有些长。实在烦闷的时候,甚至还找了个地方驾着马跑了几圈。
想到自己还计划着再带她去学马,赵煊就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怎么就没看出这人根本就没有心呢,不管对她多好,都还是个白眼狼。
如此磨蹭着,最后还是回了府。
主屋内四处都点着蜡烛,很是明亮。不过那些个丫鬟心里却一点儿也不亮堂,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茜香也在其中,陪着众人一块儿煎熬。
许久之后,她听到王爷冷漠地问了一句话。
茜香因照顾了一下阿黎,遂赶紧回了一句:“回禀王爷,阿黎姐姐中午时候病了,如今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赵煊在心里骂了一声活该。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叫他多惊讶。可是担心总还是担心的,虽然赵煊不愿意承认。
右脚提起又放下,几次下来,看着颇为急躁,连赵煊也觉得自己不正常了。这情绪不仅出现在赵煊身上,连一边看着几个小丫鬟都变得急躁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急躁什么。
许久,赵煊捏了捏拳,终于有了决断。
他迈开步子,走到门槛处后,黑着一张脸,啪得一声,果断地关上了门。关了门后,还将门扣上,方才转身回去。
一众丫鬟看的目瞪口呆。
赵煊没有解释,他想来不需要解释,更不屑于解释,更何况这几个还是不入眼的小丫鬟。才到里间,赵煊忽然闻到一阵幽香。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循着味道走了窗台处,赵煊一愣,长久没有动静。
原本的花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碗口大小的花撑在顶端,花瓣细长,簇拥在一块儿,前头微微卷起,一层层绽开,煞是好看。中间是淡黄色的花蕊,约莫有十几根的样子。
赵煊忽然想到那个梦。
他转了身,快步走出去,打开门一句话也没说就朝外头走去。屋子里的小丫鬟们不知所措,半点都没反应过来,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追过去。
阿黎的屋子赵煊还是知道的,虽说晚上黑,可赵煊还是极快地赶到阿黎的屋子里。
周围并没有人,赵煊拧着眉,直接一脚踹开了屋子。里头黑乎乎的,没有点蜡烛,可赵煊一进来,便闻到了一阵香味,和他方才闻到的一模一样,味道甚至比他屋子里的还要重。
赵煊合上和门,就着窗户外头的月光,慢慢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并没有动静,也不晓得是不是睡着了。赵煊轻轻掀开被子,松开手,里头露出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芙蓉面。
“阿黎!”赵煊惊出声来。
第65章
阿黎记得自己昏倒了,被茜香喂了药之后更是昏昏沉沉的, 一直不舒服, 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 阿黎动了两下嘴巴, 理所当然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上的痛感消了大半, 如今只剩下酸涩, 大抵是在床上躺多了的缘故。阿黎盯着屋顶出神,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帐子是蓝色的, 怎么现在变成了红色?
阿黎右手抵着床, 想要撑起来,最后发现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她如今的身子,能自己起来才怪呢。
正想着要叫人,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臂,力气极大,托着阿黎的脖颈,直接将她扶了起来。
还没等她转过头去看,又见来人的另一只手递来一只茶盏,放到她嘴边。阿黎确实渴得不行,也没有多想便低头喝了。
“谢谢。”
“不客气。”
这声音阿黎再熟悉不过了,再看过去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了赵煊那张放大的脸。
阿黎一怔, 随即与他稍稍拉开了距离。
赵煊离得近,又时刻注意着阿黎的情绪, 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划过一丝失落,还有一丝对阿黎这般不识相的愤懑,两股情绪夹杂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到底哪个占了上峰。
木着脸放下茶盏,赵煊抽回了手,站了起来。
阿黎估摸着他是要走了,稍稍有些安心。还没来得及庆幸多久,却见他一点儿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径自走到桌子前,从上头取过帕子后又走回来了。
阿黎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赵煊面无表情,在她的注视下,动作迅速地给她擦了擦嘴巴。待擦好后,方才将帕子重新放好。这两天,他几乎什么事情也没干,光顾着盯着阿黎,怕她醒来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也怕她真的会一睡不醒。
赵煊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魔障了,可是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对这个丑丫鬟,算是真的放不下了。有多少是因为喜欢,有多少是因为不甘,还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自尊与自傲,赵煊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放不下阿黎一个人在这儿。
所以他一直守着。
故作无事地忽略两人之间的那点尴尬,赵煊熟练地将枕头竖着放好,让阿黎靠在上头。
阿黎看着眼前的一幕,总觉得违和极了。认识赵煊这么长时间,阿黎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干什么伺候人的事。再有那日晚上的荒唐事,阿黎本来都觉得自个儿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如今赵煊没有露出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也不没有不待见她的模样,让阿黎多少有些不习惯。
她顿了顿,而后问道:“王爷,这里是哪儿?”
这不是她的屋子,在阿黎醒来之后就发现了。屋子里的摆设贵气又精致,哪里会是她的那个小厢房。
“外头买的宅子。”赵煊淡然道。
“已经出了王府了么?”阿黎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昏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明明在自己的屋子里睡得好好的,怎么一醒来就换了个地方呢,“王爷,为何咱们会在外头,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赵煊没有回答,在阿黎身上游移了一圈后,眼神晦涩难辨。
就在阿黎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忽见赵煊递来一面铜镜。
阿黎不解,接过铜镜看了一眼,霎时间捂住了嘴巴,咽下了惊叫声儿。
赵煊坐在一边儿,定定地观察着阿黎的反应。
铜镜看人总有些模糊,可是再怎么模糊,阿黎也知道这里头并不是她自己的脸。也不是,细看之下还是她的脸,眼睛还是一样的眼睛,鼻子还是一样的鼻子。阿黎本来就生得修眉端鼻,小巧玲珑,只是因着肤色,那好颜色被遮了个彻底。
如今一朝醒来,脸上哪里还能看得出一丝黑来,肤白细腻,如同上好的牛乳,白没有一点儿瑕疵。
肤色白了以后,原本的五官则突显出来,甚至比以前越发突出,越发精致了。阿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似桃花,眸光潋滟,唇如朱丹,不点而赤,光是一瞥便有说不出的娇美来。
阿黎扣下铜镜,正对上了赵煊的目光。
说实话,阿黎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好要说什么了吗?”赵煊主动开了口。
阿黎闷闷地摇了摇头,眼眸低垂,面上有些许沮丧。
赵煊亦不说话。
有些事情,彼此间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可挑开了之后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儿晚上,当他掀开被子看到阿黎的时候,赵煊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虽然在看到那盆花开了之后便有所感应,可是真看到的时候,则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赵煊从不信鬼神,不过自从阿黎出现之后,这些灵异之事便一件又一件的发生,快得叫他猝不及防。而这次,已经没办法再装作不知了。
赵煊看着阿黎,眼里闪过挣扎,他不想往深处想,可是阿黎她,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人。她到自己身边究竟是何居心,还有,那盆花,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想说么?”
“没有,”阿黎赶紧否认,道,“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后一句是实话,前一句么,只是碍于赵煊在场,不好不说的托词。她确实不想说,尤其是和赵煊说。那盆花的事困扰了阿黎许久,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能接受了,结果又平白无故来了这么一茬,让她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这事儿阿黎一直藏在心里,谁也没告诉。而赵煊,阿黎觉得他们俩还没有熟到让她主动透露出这件事的程度。若是平时,她或许还能编一编,糊弄一二,可是眼下这情况,一个不好她就会被当成妖孽。
阿黎下意识地排斥这样的假设,不论哪个时候,妖孽与异类都是不容于世的。她不想被死。
赵煊沉吟稍许,方道:“从最开始说起吧,说说那盆花,到底和你有什么联系?”
阿黎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实说了了。从她第一次察觉到身上的异样开始,到最后知道了真相,又到如今自己大变样,其中刻意隐去了一些,譬如自己的来历,譬如大元寺,譬如善缘大师给的那个锦囊。
那个锦囊被阿黎当做最后的保命符,她还没那么大的心,能够和赵煊明说。
许久之后,赵煊动了动身子。阿黎一直看着他,丝毫没有放松,信不信,全在赵煊的一念之间。信了,她便再没有事;不信,恐怕会活不长久了。
阿黎还是期盼着赵煊能网开一面的。
“王爷,奴婢也不知道那盆花究竟是怎么和自己有了联系,但是奴婢确实什么也没有做。奴婢来京城之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从没有见过那盆花,这么多年也一直待在府上,除了扫地养花便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还请王爷明鉴。”
“那这次?”
“这次奴婢也不知道,这种灵异之事,哪里又是奴婢能说出来道理的。况且,奴婢也不曾接近那盆花。”
赵煊一噎,阿黎说的不假,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赵煊确实没有再叫她碰过那盆花。
说来那东西开花之前,自己还揪掉了一片花瓣,也不知它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开花的?虽然两件事毫无因果,可是那盆花本来就稀奇古怪,保不准真是这样也说不定。
说到揪花瓣,赵煊又看了阿黎一眼。
不知道阿黎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病倒的。
阿黎当然知道,不仅知道,眼下还与赵煊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这会儿再怎么介意,她也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对着赵煊毕恭毕敬。
她的那条命,还在赵煊手里握着。
赵煊咳了两声,道:“算了,姑且相信你一次。”
赵煊觉得,他是愿意相信的。
阿黎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王爷,奴婢的事儿,除了您还有别人知道么?”她指的是样貌上的变化,一晚上之间变化这么大,是个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阿黎也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