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挤出一抹笑,平添了许多尴尬,亦被这话弄得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小鸢说完,没见到玲珑的表情,也觉得挺没趣的。走过来道:“还是我来吧,你也抱了一路了。”
她将上头的三个托盘抱在手里,又对着边上的小丫鬟道:“快些过来帮忙。”
玲珑绕开了丫鬟伸过来的手:“还是我来吧,放哪儿?”
小鸢顿了一下,迟疑地看向阿黎。
玲珑又道:“怎么,这点小忙都不让我帮了,什么时候生分到这个份儿上了?”
阿黎也觉得没头没脑的,不过,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玲珑的脸,便对小鸢说:“放到里间的柜子里吧。”
她这样说了,小鸢也不再多言,直接领着玲珑进去了。她大概也能想到玲珑心里再想什么,无非是想要在她们姑娘面前献殷勤,可这样的殷勤,光是看着就叫人浑身不舒服。绣房里头那么多的人,看着她一个人搬这么多衣裳,怎么可能不过来搭一把手。她今儿这样过来,还不是为了做给姑娘看。
若是姑娘稍微心软了些,还不得被她骗过去啊。
小鸢本来就不想玲珑过来招惹她们姑娘,原来不想,现在更不想了。已经生分了的两个人,还要装出关系融洽的样子,该有多累啊。
等到了里间,玲珑四下里打量了一眼。
她是知道王爷不在的,所以才敢到这儿来。总叫红豆在中间说话,好也不好,好的是阿黎不会忘了她,不好的是她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了,再回不到从前那般和睦。
是以,玲珑才会借着送衣裳的由头,再来了一次。
玲珑从未见到阿黎的闺房,当然也想象不来,之前,她也想象不来这里头有多好。直到如今看见了,方知道什么叫做受宠。
里头并没有什么人,只窗边的小凳旁站着一个丫鬟,拿着水壶,正在浇花。
想来,这便是王爷最宝贝的那盆奇花了。玲珑对此万分得好奇,不由得走了过去。待一细瞧,方知这盆花是有多神异,通身漆黑,连茎叶都是黑的,可顶上却开着一朵白的惑人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如同展翅的白蝴蝶一般,静谧又优雅。再一细闻,还能闻到一股沁入心脾的清香,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真是个宝贝。
玲珑觉得自个儿被蛊惑了一般,忍不住压低了声儿,同小丫鬟道:“这花有名字么?”
“我也不知道。”小丫鬟见来了一个不认得的人,又看了那头站在柜子边忙活的小鸢,这才没有惊讶,又道,“这花,仿佛是没有名字的,也没人认得,听说咱们大魏啊,就只有这么一盆呢。”
“理应是这样的。”
小鸢听到后头叽叽咕咕的,不悦地转了身。这一看,便看到玲珑还抱着托盘,在和院子里的小丫鬟说话。离那盆花,也近得很。
小鸢没来由地心头一紧,赶紧叫道:“玲珑,还在那儿站着做什么,赶紧把衣裳送过来吧。”
玲珑一回头,哦了一声。
“我先过去了。”
“去吧。”小丫鬟也没在意。
玲珑转了身子,才迈出一步,怀里抱着东西,便忽然没注意脚下,右脚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失了平稳,往边上一倒。
哗啦一声。
边上的小丫鬟拿着水壶,整个人都傻了。凳子上的花盆被撞到了地上,碎了一地,那花……
愣神中,小鸢飞快地冲了上来,一把将玲珑推到了旁边,跪在地上,连土带花得碰了起来,神色慌张地在屋子里头找盆子。
好容易找到了盆子,定睛一看,那花已经谢了。
“刚刚还是好好的。”玲珑自知犯了错,坐在地上喃喃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崴了脚而已。那盆花,很重要吗?
忽地,外头响起一阵尖叫声。
小鸢赶紧冲了出去,只间阿黎晕倒在地上,面上发白,整个人已经没有多少生气了。
“还傻站着做什么,叫太医!”小鸢对着丫鬟吼道。
才将阿黎扶了起来,她又急忙地同另一个道:“去宫里,将王爷请回来,就说姑娘病了,快去!”
“可王爷……”
“还不快去,令牌在管家手上。若是耽误了,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白着脸,提着裙脚,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
屋子里一片混乱,往来的都是丫鬟,倒水的倒水,拿帕子的拿帕子,一个个的,都惶恐不安。小鸢坐在窗边,握着阿黎的手,心里一刻也没有静下来。
太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王爷呢,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姑娘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病着了,以前也从来没有这样过啊。今儿一早还好好的,若不是玲珑过来了……对了,玲珑!小鸢突然站起来,三两步冲到玲珑面前。
啪得一声,清脆至极。
玲珑捂着自己的脸,愤然失措地看着小鸢:“你打我做什么?”
“是不是你?”小鸢揪着玲珑的手,“是你害了我们姑娘的是不是?”
一定是她,小鸢心中断定。这个祸害!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小天使催促玲珑闹事,这不,就闹起来了咩。
玲珑一出手,就知有木有
第139章
玲珑狠狠地甩开小鸢的手,冷笑道:“我害了你们姑娘?你想陷害我就直说, 没得瞎诌这些名目出来。我才来了这么一会儿, 连话也没能和阿黎说上两句,你倒是说说, 我能有什么本事把她弄成现在这样?”
小鸢下意识地想到那盆花。
花枯了, 姑娘也晕倒了。她知道这样想太过匪夷所思, 可是小鸢知道, 姑娘是有多在乎那盆花的,平常都是放在闺房里头, 除了浇水, 都不叫旁人碰一下。小鸢对那盆花,亦是慎之又慎。
如今花和人都出了意外,怎叫她不多想。念及姑娘还躺在床上,仿佛没了生息的模样,再看玲珑这祸害的时候,小鸢便不愿轻易地放了她。
“姑娘心善,我却没有那么好糊弄。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找我们姑娘,还害的我们姑娘躺在了床上,不省人事。谁知道你不是打着送衣裳的幌子,故意给外头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办事?你原就和我们姑娘有了龃龉, 焉知你不会这般心如蛇蝎,这般丧心病狂!”
玲珑呸了一声, 扬着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鸢恨地对着她的膝盖狠狠地踹了一脚。
玲珑没提防,一下跪倒在地。
“按住她!”小鸢对着两头的人吩咐道。
左右的丫鬟瞬间站了出来,将玲珑紧紧地按在地上。小鸢见她还想反抗,越发厌恶了:“你就在边上跪着,给我们姑娘赔罪。待会太医来了,你最好盼着他没能在屋子里搜出什么毒物。但凡是你做了,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小鸢是不信这个玲珑是无辜的。
姑娘身子好不好,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还能不知道?这个玲珑一来,就生了这样的事儿,又是在这敏感的时候,京城各方的关系本就到了一点既燃的程度,这个时候生事儿,谁知道她是不是外头派进来的奸细。
留下这话,小鸢便转了身回去看着阿黎。
玲珑被人押,膝盖都快要磨破了。
“放手,放手!”她挣扎了两下,终究是做了无用功。那两个小丫鬟本就害怕,担心阿黎真出了事儿她们也难逃其咎。惶惶不安之下,面对玲珑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也没有放松力道。
怎么使劲儿怎么来。
两刻钟后,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小鸢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赶过去。刚出了门,就见王爷匆匆忙忙地赶回来,手里还拖着一个老太医。
赵煊收到消息便舍下手上的那堆破事,心急如焚地往王府里头赶。在府门处,刚好碰上了太医院的老太医,嫌弃那老太医走得慢,赵煊直接拖着人进来了。
他锁着眉头,走得急,风一样地闯进了屋子。
小鸢被撇在后面,眼看着后头又跟着进来了许多人,连红豆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一同赶了回来。见他们都进来了,小鸢忽然又反应过来,赶紧转了身,又往屋子里头折去。
里间的门外,有一群人在守着。
小鸢走了进去,里头只有赵煊、红豆并那位老太医进了来。老太医早就望了阿黎的气色,眼下正按着脉,一脸凝重。余下诸人,俱不敢有半声喧哗。
太医收回了手,赵煊上前,将阿黎的手放回被子里,替她盖好被子,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若不是打从心底里在意,也不会如此珍重。可惜了,太医站了起来,感慨了一声。
“王爷,这位姑娘并非受了外伤,而是内虚之症。微臣方才切了脉象,发现这位姑娘脉象虚弱,俨然是心力衰竭之状,只怕……”
赵煊冷冷道:“只怕什么。”
“若无灵药,只怕是撑不过明日了。”
赵煊低下头,注视着阿黎,不置一语。今日早上他出门的时候,阿黎还没有醒来,乖乖巧巧地躺在床上。事实上,每天早上那个时辰,阿黎都醒不来,今儿当然也一样。赵煊记得自己走时还弹了弹阿黎的额头,没敢太用力,既盼着她能醒过来送他,又舍不得她醒过来。
而今,他从宫中回来,她却又睡着了。两扇睫毛阖上,眼下是淡淡地阴影,又精致又脆弱。赵煊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问道:“不知徐太医说的是何种灵药?”
“天材地宝,奇丹妙药,可遇而不可得的东西。”徐太医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所谓的奇丹妙药,不过是给摄政王一个念想而已。那等东西,凡世之人如何能得到。
“徐太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王爷,恕微臣医术不精。”
赵煊沉默片刻,忽然觉得很累:“来人,送徐太医回宫。”
外头的小丫鬟领命进来,走到徐太医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徐太医看了看赵煊,又望了望床上没有生息的那位姑娘,终究是走了。摄政王的性子可不太好,救不这姑娘,还能安然无恙的出去,已是幸运了。
他还是赶紧回宫才好。
屋子里一时又静了下来,许久,赵煊叫李全和王安进来。二人过来后,只听赵煊道:“去太医院,将张太医、陈太医都给请来,再去京城西街的荣参堂,将那里的朱大夫请过来。府库里面的药材,尽数取来。”
李全默默地受命退下,自去准备不提。
赵煊这才有了些心思,打量起屋子里的这几个人。
小鸢早在王爷的目光扫到她头上时便跪了下来。姑娘受了这份罪,她确实是罪该万死,可眼下,弄清事情来龙去脉是是最重要的。
小鸢想着今儿发生的事,未等赵煊开口,便主动交代了。
“王爷,今儿中午,姑娘原本在屋子里看话本,后来玲珑过来送衣裳,到了里间之后,见院子里的小丫鬟在浇花,她也上去观望。奴婢见她站在那儿不妥,便赶紧叫她过来,谁知玲珑转身的时候,刚好摔到了那盆花上,奴婢赶过去的时候,那盆花已经枯了。再后来便听到外头一阵惊叫,奴婢出来的时候,姑娘已经不省人事了。”
赵煊忽然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你说,那盆花枯了?”
“千真万确,只摔碎了一次,便枯了。”
后头的小丫鬟听次,赶忙转身走了几步,将小鸢放到架子上的那盆花给捧了过来。
赵煊忙走过去,只见那花的叶子已经蔫了,连顶上的花也耷拉着,颜色都黯淡了许多。真的……枯了。
赵煊闭了眼睛,心头一阵无力。这花与阿黎的关系非同寻常,若是这花自此死了,阿黎岂不是也要随之而去?
不行,怎么可能呢。他还没来得及娶阿黎,还没有同她共度余生,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离开了他,他不会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