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美,也真是无情。
傅骁觉得大概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又或者,在她眼里,他傅骁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都是水月镜花的假东西。
只有她是真的。
酒店就在岛上,穿过大门之后需要上一辆迷你巴士,告诉司机房间号,司机就会载着他们过去。叶安歌订的别墅——她在现实世界里还没住过海边别墅呢。
三亚那边的海边别墅先不说价钱,根本就订不到。
国内的海边别墅想都不用想了,旺季订不到,淡季叶安歌也没有假。
因为工作原因,叶安歌也没出过国,更不可能去价格合适的岛屿住。
这次是叶安歌自己订的别墅房间,正对大海,还带了一个室内泳池和露天浴缸——虽说这里树木茂盛,围墙又高,可毕竟旁边就相邻着另一栋别墅,露天泡澡还是免了。
别墅只有一张床,叶安歌订房的时候也思考了好一阵,还是不太适应跟人同床共枕,哪怕是同性别的林婷或者何如月都觉得有些别扭。
再加上林婷又不愿意跟何如月睡,另外三个男的都强烈表示自己不和随便哪个同性睡一张,就正好一人一栋了。
反正她现在钱多,再加上没什么烧钱的爱好,把房子和车子的钱还给陈彦之后,这段时间又存下来不少。
出来玩一趟也花不了多少钱。
叶安歌花钱的手其实很松,在现实中的时候,叶安歌的钱大多数都花在了资助上。
她资助过不少贫困生,其中一个女孩儿已经在读大学,只是她死的太突然,也不知道那女孩之后怎么办。
叶安歌还收到过女孩给她写过的感谢信,那真是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就凭这个,叶安歌也觉得自己资助的值得。
说起来也是一种缘分,当时叶安歌执行完一次危险系数非常高的任务之后终于有时间休假了。
章仇就带着她去了乡下,说她心态浮躁,在乡下住段时间说不定就好了。
章仇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抱着个抄手,倚靠在床边,语气像个流氓头子:“去我老家看看?磨磨你这身臭脾气。”
叶安歌不服气,她当时年轻气盛,加上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并不服章仇的管教:“我不去,你要去自己去,工作的时候对着你这张脸我都要吐了,好不容易休假还得对着你。”
章仇也不生她的气,只是吊儿郎当地问:“真不去?”
叶安歌:“不去。”
“倔得跟头驴一样。”章仇笑着看她,“去不去?去的话我跟上面说一声,以后你就不用跟我搭档了。”
叶安歌:“去。”
章仇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错了,你不是倔,你这是实诚。”
叶安歌瞥了他一眼,回家打包行李了。
她出去走动很少带东西,一般就换洗的内衣裤和两套衣服,再带个洗面奶就行,反正乡下谁也不认识她,不化妆也没关系。
章仇的老家是真穷,穷乡僻壤的意思,还不通车,得在公路下车,靠两条腿走大半天,两人都没歇脚,也走了六个多小时,周围也没有厕所,叶安歌在路上连口水都不敢喝。
村口有个石碑,上面刻着村名:万源村。
没走多远,叶安歌就发现了一户人家。
虽说国家也在努力扶持脱贫,可这种村子没修路,不通车,就算是脱贫估计也排在最后,深山老林里头,村民们也算是自给自足。
房子还是老房子,黄泥糊的墙,上面还有新鲜的黄泥,估计是哪儿开裂了又补上。
好歹窗户是玻璃的,但是有一块破了,就用胶布粘了几层补上。
电灯泡就单只挂在那,电线从房檐下穿过去。
章仇还在一边说:“我家当时是村里最有钱的。”
叶安歌不置可否,翻着白眼听他吹牛。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就我家有电筒。”章仇,“还是铁的,拿在手里能去砸人。”
叶安歌勾了勾嘴角。
章仇眼尖:“你笑了。”
叶安歌收敛了表情,又是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张口否认:“没有。”
章仇:“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想着怎么完成任务,累不累?”
他不说还好,一说叶安歌就是一肚子气:“就你天天吊儿郎当,做事没耐性,要不是以前有副队管着,不知道要捅多少篓子。”
副队现在已经退下去了,他有旧伤,年纪也大了,组织再三考量,加上叶安歌表现突出才让他退下去。
这下叶安歌可遭了殃,虽然她没有被正式任命为副队,可现在行动都是章仇一起,她和章仇是两种人,她事无巨细,什么都要再三检验,章仇随心所欲,要是让他看资料,估计看不了几分钟就睡了。
章仇也自嘲:“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命。”
叶安歌:“那你怎么考上的军校?”
“我能力突出啊。”章仇自夸自擂,“不瞒你说,你没来之前,上面都夸我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叶安歌:“……我来了以后呢?”
章仇摊手,笑着看她:“我就变成老二了。”
叶安歌不自然的扭扭脖子,被恭维的滋味也不错。
章仇看着叶安歌,一副情深意切地模样:“你现在不就是我的副队吗?你不管我谁管我?”
叶安歌一愣,她发现自己又被章仇挖坑埋了,气不打一处来:“鬼管你,你等着,等你退下去了,我就……”
章仇朝她扮了个鬼脸:“你就怎么样?”
叶安歌要被章仇气炸了:“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章仇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拍胸脯:“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再放一把大火,一起烧了算了,说不定到时候烧成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叶安歌:“……章仇,你还能更膈应点吗?”
“可以啊!”章仇答应的倒是很爽快。
叶安歌没遇到过章仇这样的人,她以为大家都要讲规矩,这个是基础,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学校有学校的,军营有军营的,她从没有见过章仇这样没规矩的人,他像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嘴上没有把门的,尤其是在她面前,简直就是满嘴跑火车。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前走,正好看见村里的人聚在一起,好像在商量什么。
走进了一听才知道。
一户村民家的闺女考上了高中,还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可是这家人显然没钱供,那家人也在说,本来是准备让大闺女读个初中以后再去打工的,这样也不算文盲,而且九年义务教育,小学初中都不花钱,但是高中就不同了,一年的学费就是一千多。
他们这个家就一个男人挣钱,自家种的菜面积也不大,收获不多,只能填饱自家人的肚子。
这家还有两个老人,一个媳妇,四个闺女。
那大闺女一直在哭,读书可能是她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不想放弃。
可是她又不能逼着家里给她拿钱读书,千言万语,只能化作眼泪流出来。
叶安歌动了恻隐之心。
她真没见过穷人,以前读书的时候,班上最穷的孩子也只是零花钱比同学们少几块而已。
章仇斜眼看她:“想帮她一把?”
叶安歌口气不善:“跟你有关系?”
章仇笑了笑:“你这倔驴一尥蹶子我就知道你想干嘛。”
来人给她一把刀,她能把章仇给剁了!
第63章
叶安歌喝下一杯果汁, 酒店很贴心,一旁放着冰桶,她不喜欢把冰块放在酒杯里或是果汁里,她更喜欢嚼冰块。
她把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里面记载的都是叶安歌来到这里之后经历的一切。
当然,记录的文字全是她自己的暗号。
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看得懂。
里面记录着每一个人物的人物分析,世界线和分支。
不过鉴于叶安歌这个身体过目不忘,其实这本笔记可有可无,只是叶安歌自己有记笔记的习惯,二十多年的习惯,不是朝夕间就可以改掉的。
叶安歌的手指摸在书页上。
就好像摸着她曾经的那本笔记。
——
“你想怎么样?”章仇问她, “直接给他们家拿钱?我跟你说,这儿可都是穷困户, 谁都缺钱,你要当散财童子也行, 准备把家当掏空吧。”
叶安歌翻了个白眼:“谁说这话了?我自己都还背着贷好不?”
章仇盯着她, 叶安歌偏开头,不想和章仇对视。
准确的说, 那时候的叶安歌不愿意和任何人对视, 每当她看着别人的眼睛,都会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你看着我的眼睛。”章仇说。
叶安歌:“不看。”
章仇夸张地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哦,又倔脸皮又薄。”他拖长了语调,活像个唱戏的老大爷。
“不劳费心。”叶安歌抑制住自己想一拳揍上章仇脸的冲动, 从齿缝间挤出四个字。
最后叶安歌还是要到了村长的联系方式,走官方途径资助那个女孩继续念书。
叶安歌觉得自己并不是忽然善心发作,她只是没想到真有人会那么穷。
看电视和真实看到完全是两码事。
那孩子穿的运动鞋都坏了,脚趾头露在外面都没有换新的。
叶安歌还很小的时候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发家致富,但阶层性困难是有的,真正最底层的人是发不出声音的,他们甚至可能连电脑和智能手机怎么开机都不知道。
从穷乡僻壤里走出去的人是很多,但也有走不出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