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一班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她不由摸了摸脸,难道是沾灰了?
“……怎么了?”
“师太叫你什么事?”陆珠儿眼神明亮。
“让我参加奥赛。”
“啊——!”一班人连同几个上奥赛班的拔尖分子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人才!”
吴桀翻了个脑袋继续趴着睡觉。
江溪狐疑地看着他们,坐回位置,伸手从桌肚里取出下节课课本,安静的教室顿时被刘洋一声公鸭嗓给刮破了:
“高二一班的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刘洋这两个月的伙食可都由你们包了啊!按学号,一个一个地来,谁也别想逃!”
班内一阵笑骂。
“你们做什么了刚才?”
孙婷趴在桌上:“刘洋跟班里人打赌,他们说你选拔不上奥赛,输了。我跟陆珠儿没参加。”
江溪扬唇笑了。
“小溪,你最近变了好多哦。”孙婷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哦?哪变了?”
江溪不在意地摞好书本。
“说不上来,就觉得吧……人和善了,这笑吧,也看得人心里敞亮。”
暖呼呼的,如同三月里的阳光,抽条的树丫。
江溪拍了她脑袋一记:“就你这脑袋瓜,还是多放点在课本上,免得下回考倒数。”
两人说说笑笑,等到中午,教学楼下的公告栏果然贴出了这次“代校出征”的二十个壮士——
江溪作为唯一一个高二生,赫然纸上。
校园论坛悄悄开启了私人投票贴:【奥赛出征,谁能载誉归来?!】
精力无处发泄的申市一中学生,在刚吃完“高三秦级草和李班花十三年青梅竹马长征路终于在一块”的瓜后,又迅速而果断地扑到了这个投票坑里,昂首期盼着比赛结果的早一日到来。
整个申市一中,三千水的粉丝要占去半壁江山。
可即使如此,在关乎学校名誉、年级声誉的大事件里,三个年级都各有各的立场和考量。
高三自不必说,学长学姐们暂时性摒弃一瓢粉粉籍,一心一意地站队秦晋义和李诗意:毕竟,这可攸关了高三一整个年级的脸面,是学长学姐的自尊捍卫战。
而高二虽然大部分唱衰,可为着年级荣誉感,大部分人都投给了江溪。
高一学生就有点首鼠两端了,有的凭感觉,有的凭理智,不过大部还是投给秦晋义的多——毕竟粉丝滤镜再强,也得考虑下现实,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可复习了有一整年。
最后网络投票以秦晋义超出第二名九十五票稳居第一,江溪屈居第二,顽强而倔强地挡在了秦晋义和李诗意名字中间,当足了一千瓦的电灯泡。
而奥赛班里知道点事实的,都装相看大戏:一声不吭,等着看笑话。
*******
奥赛的第一程,是市内选拔赛,各科名次取前三十。
市内各个高校先内部选拔一批学生,如申市一中这等重点中学,市里派发下来各科名额足足十个,吊车尾的十三中,就两个名额。
选拔赛定在一月份的第一个周六,地点定在市政府的大礼堂内。
市政府距离位于毛葛镇的申市一中大概有半小时车程,学校特地租了一辆大巴,老师学生七点半校门口集合,随车前往。
江溪拎着书包带靠十一路到了校门口。
最近铁三角三人组有晚节不保的趋势,想到临出门前接到的电话,连最爱的蟹黄包都挽救不了江溪丧到底的心情。
“小溪啊,今天你乖乖地一个人去学校,姐姐今天要坐我家小兔子的后座噢。”
——神个小兔子?你敢当着小兔子面这样叫吗?
江溪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有男朋友是挺了不起的。
大巴很宽敞,一列三座、一列二座,由一条过道隔开,铁人三角坐了三座,顺序分别是秦白兔、李壮汉、江美人。
江美人够美。
可秦白兔跟瞎了眼似的,只看到了李壮汉。而江美人则一路无语地看着能打能扛“李壮汉”如何变身作天作地“李公主”,秦白兔端茶倒水、丧心病狂地虐狗行为。
“瓜子不好吃!”
秦白兔吭哧吭哧剥了十分钟洽洽奶香瓜子。
“我吃!”江美人不要脸地捡漏。
“这小番茄有点酸。”
秦白兔带来了一盒洗切好的水果,盒子有脸那么大,真贤惠。
“我吃!”江美人继续不要脸。
……
秦白兔任劳任怨,江美人蹭吃蹭喝,并且兼职一项任务,负责挡住同学老师们时不时瞥来的“关爱”目光。
大巴拉猪似的,将一车人拉到了大礼堂。
“东西都带好了吧?学生证,准考证,一定要准备两支笔,草稿纸不用带,监考老师那儿有!”
跟车中最大的就是教导主任,他张着嗓子吼完,一群学生已经乌泱泱地下了大巴。
周六,没强制穿土不拉几的校服,整个一中学生跟解放了似的,诺大的礼堂前面,个个穿着便服,不论长相如何,却个个朝气蓬勃,呵出来的气都带着热乎劲儿。
五十棵小白杨齐刷刷地栽在大礼堂前的空地上,只是有的小白杨矮了点、宽了点、有碍观瞻了点……可不妨碍教导主任跟看自家孩子似的慈爱眼神。
作为其中身不符实的“老年人”,一阵寒风扑来,江溪就忍不住蔫头耷脑地缩了缩脖子。
一月的天,正是凛冽,连迎面刮来的风都带着刀子。
又一辆大巴驶进来。
一帮子学生叽叽喳喳地下来,江溪抬了抬头,发现里边竟然有江如月,上次两家聚到一块吃饭,还是她回来寄宿那天,算算也差不多有四个月了。
不过江如月变了不少。
以前洗得发旧的衣服没了,一身红色短呢、百褶裙、高跟长靴,头发也留长了,江溪近来刚给自己添了一批衣服,对宏图商厦那几个牌子记得清楚。
江如月身上这一套,约莫要小五六千,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皮肤擦了点粉,看着白了点,这么一打扮,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不过依然不好看。
江大伯的基因太强大了。
江如月也见到了人群中的江溪,粉色短羽绒、高龄白毛衣,修身牛仔裤裹出两条又细又长的腿,典型的少女漫长腿,踩着一双平底靴,皮肤被头顶柔柔的阳光打得透亮,被糯糯的粉色一衬,跟小仙女似的。
场上的男生都忍不住偷瞄。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假装没听到招呼——
每次她看到这个堂妹,就忍不住怀疑人生,还是不见的好。
江溪悻悻地收回手,前边老师已经让入场了,条封在礼堂门口拉开,拦住去路,验一个,过一个。
考试时间两个小时,迟到十五分钟视作弃权,半个小时之后才能提前交卷,准考证与座位号相对,监考老师一共三个,自家学校老师是不能跟进去的。
早上数学,下午化学、生物;明天早上物理,下午信息学。
江溪考了两天,等物理考完,江家两户人干脆约着一块出来吃了顿饭。
大人的世界很奇怪。
即使兄弟感情不错,但在吃饭时,都拿足了劲,穿出了自己最好——也就是最贵的衣服,约在市里最好的五星级饭店,吃了一顿让人肉痛的饭。
两户人家似乎赛着比谁家日子更好。
大伯家现在的资产完全可以碾压江溪家,可江溪家有的是实业,最近江母已经将江氏酱菜在整个申市都打出了名头,整个市内大大小小的超市都将江氏酱菜纳进了货架——主妇们也很喜欢这些省事的拌酱。
不过大伯母一如既往地粗暴炫富,足金的粗项链、粗手链、粗戒指,连耳坠子都打得实心,配上那一套金贵的奢牌,看着就实打实的一个暴发户。
不过这暴发户心里不得劲,钱大家都够用的时候,女人比的,就是脸蛋、是身材,是老公,是孩子了。
她原以为能看到一个憔悴的女强人——跟老公关系也不好,家里关系处得不行。
谁料一见人,二弟妹跟年轻了十五岁一样,皮肤白,穿得一身簇红的长呢子、细高跟,站那跟人和和气气地说话,看着又文雅又好看。以前还有点小肚子,现在整个人苗条了许多,身上还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压得人不敢多说话。
二弟也是,相貌堂堂,小溪这丫头就更别说,一家三口,跟电视里的明星家庭似的。
往这五星级酒店的门口一站,像是天生的上流人物。
大伯母吸了吸肚子,使劲将吃多的油水憋回去一点,顺道瞪了一眼自家粗黑丑的老公一眼:“二弟、二弟妹,咱们菜都点好了,先进包厢,先进包厢。”
等这一行人进了包厢,旁边的服务人员才舒了口气。
一人说:“你说后来来的是那一家人的二弟?看上去可不大一样。”
另一人点点头:“是啊,前面就暴发户,后面那个……明显就是上流人物,你见那家人的女儿没?比明星还漂亮。”
三人里明显是领头的两个都给了记:“客人的是非,你们瞎说什么?入职培训都忘了?去添点茶。”
话虽这么说,领头却也觉得这两人没说错。
包厢里两家人面对面坐了会,江父江母最近练出来了,不显得局促,等服务员拿来酒水,就招呼着喝了点。
吃了一轮菜,大伯母才阐明了来意,说:“其实吧,二弟,二弟妹,我们是打算搬家……”
“搬家?你们搬哪儿去?”江父惊了一惊。
“我们月月将来是要去b市上学的,我们打算去b市买房,等个五年,我们成了b市户口,对峰峰高考也有利。”
这个决定很正确。
只有江溪知道,十年以后b市的房子能涨成什么样,在那有套房,就敢自称富二代了。也只有现在,买了b市的房还能落户口,到十年后,想要一张b市的户口是千难万难。
不过即使是现在的b市,皇城根底下,东南西北二三四环,还有以后的五环,均价都不便宜,比起申市来十倍还有余。
以她们家现在的家底,是够不着的。
大伯家中了五千万,扣去偶然所得税,到手四千万,在b市长安街附近的话,七万左右一平的均价,能全款购买五百七十一平的豪宅,不全款,分期的话,买下几套以后就算是转手,那日子也过得相当舒坦了。
“去b市啊?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