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忠低头道:“夫人放心,奴才待会就去打听!”
裴氏这才稍解了心下郁闷,指挥丫鬟们上菜。
一顿年夜饭除了卓清黎是真的高兴,两个大人可以说是各怀心思。
终于熬到了子时,一家子人强撑着请了神就各自回房歇息。
躺在床上的卓连仁闭着眼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表面看起来仿佛已经沉沉睡去,脑中却清醒异常。
这么多年,裴氏掉了三个孩子,只有卓清黎自己生下来了,他给孩子取名为黎,正是想让她像黎明一般带来光亮,多带来几个弟妹。
然而事与愿违,自卓清黎之后裴氏再也没开过怀,他有时候都害怕是不是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报应,现在卓承淮不认他,他又不能纳妾生子,怕是日后无人养老送终了!
想到这他咬紧牙,不行,得想个法子!承淮他是一定要认回来的!
裴氏其实也没睡着,听着身边男人平缓的呼吸声,她心中的恨不知与谁说。
当年她不过二八年华,在自家后院遇到了前来拜见上峰的卓连仁,一眼误终生。
她故意频频出现在他面前,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他也仿佛了解她的心思一般,时常看着借机来她家里,与她偶遇,看着她笑…
万没想到她扭扭捏捏与爹娘提起这件亲事的时候竟然得知他已经娶妻生子!那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晴天霹雳。
痛哭了几日之后,本来她已经准备熄了心思,没想到卓连仁却偷偷派人送了一封信来,上面只有几个字——“恨不相逢未娶时”。
正值年少懵懂的少女又怎能抵挡住自己心仪的男人这种忧郁攻势,每次看到他看着她欲语还休的眼神,听着他惋惜的叹息,还有那诉说着对她无尽思念的信…
一切一切都让她下定了决心,这个男人,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剩下的事情她已经不想去想了,在一个银楼与卓连仁偷偷幽会的时候婚前失贞,给…她…下了□□,不过三个月功夫她的身体就慢慢垮了下来。
在她出殡白日内,她就匆匆嫁进了卓家,做了卓连仁的填房,卓承淮的继母!
她也想过一年后慢慢的把戏做了全套,堵住悠悠之口。但是真的来不及了,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卓连仁与她说这个孩子不能留,她匆匆嫁入卓家本就有许多人看热闹,若是到时候再出了个“早产”的孩子,那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一切。
她狠狠心,哪怕这个孩子不能留,那么卓承淮那个小畜生也不能留!她不会允许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永远压在她孩子们的头上!
看着卓承淮在后院的小湖里挣扎,她的心底不是没有害怕,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暗道,孩子,娘送你这个哥哥先去陪你!
却没想到卓承淮的舅舅正巧赶到,带人冲进了府衙看到了这一切,他一脚把她踢翻在地,跳进湖里捞起卓承淮扭头就往外跑寻郎中。却丝毫没看到她身子底下在流血。
她的孩子没了,卓承淮那个小畜生却活着,她恨!
但是卓连仁拦住她,说索性用这死去的孩子多与单家要些好处,于是换来了单家嫁妆的出息和他带走卓承淮。
本来她已经自己哄住了自己,小畜生不在身边,就当他不存在。自己与卓连仁依然过着原配夫妻的日子,再生几个孩子,那卓承淮就扔给单家得了。
谁能想到…她怀一个掉一个,终于在六年前怀了黎儿,躺在床上保了七个月才艰难的生下了她。
第179章 为何
裴氏其实一直瞒着卓连仁,生了黎儿之后郎中就明说她日后是不能再生了。她也早早做了打算了,日后就让黎儿在家招夫!
那就需要大量的银子,她这才打上了单氏嫁妆的主意。
卓忠早早的就看清楚了这个家到底谁做主,早就已经背地里投靠于她。
她索性派卓连仁最信任的卓忠去处理这些事情,卖单氏的嫁妆。不知道为何,看着卓连仁最信任的人背叛他为她所用,她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么多年,单氏的嫁妆田与庄子早就卖光了,只剩下些金银首饰和布料器具充场面。
她甚至期待哪一日卓连仁发现单氏嫁妆都没了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想象一下她就激动的浑身微微发抖。
卓连仁感觉到身边裴氏微微的颤抖,知道她还没睡,也懒得知道她又在想着什么,干脆强迫自己睡着,过了会还真的陷入了睡梦中。
卓承淮自然不知道这两人同床异梦都在想着什么,他每日想玉芝想的心都疼了,特别是一到沐休的时候,过年要休十五日,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开衙。他是日日一封信写着,就等着十五驿站开了送去济南府。
这个年他去了柏学士和同僚们家拜了年之后索性就窝在家里,与兆厉兆志二人商讨学问,间或跟着兆志去沈山长的老朋友们家里拜访。
沈山长与他们的信上自然写了卓承淮的身世,让他们若是日后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不然他一个小小的庶吉士能做的了什么。
特别是兵部尚书彭显,与沈山长当年是当今皇上做太子时身边一文一武的两个师父。
但是彭尚书出自大家族,自小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自去了东宫起就摆出一副粗人的架势,甚至连太子都敢摔几下。
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混不吝的,也无人敢去惹他,先帝也知道他这号人物,召见了他几回,回头与太子道:“这个人配你配错了,他一根心思不知变通,日后怕是难当大用。”
太子可能长时间被压抑的心理有些叛逆过头了,登基之后把先帝叮嘱的可当大用的沈山长贬回了老家,却把彭显升为了兵部尚书,总领一部事物。
其实彭显也知道皇上的想法,但是他更知道先帝的想法。先帝早就看出皇上的心思,皇上身边的人都是先帝指派的,怕是登基之后他一个也不想用。
索性捧一贬一,让皇上自己留下外表憨直内里狡猾更有用的彭显,放弃了为了皇上登基鞠躬尽瘁的沈山长,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对沈山长的一种保护呢。
彭显虽说心有千窍,但是为人却算得上正直,他与沈山长在困难时候相扶着一同走过来,那情分自不必说,沈山长也不瞒他,把自己对沈家曹家全托付到兆志身上的事情也都与他一一道来。
兆志带着卓承淮上门的时候,彭显正巧在练功,他看见卓承淮眼前一亮,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沈老头信中不停念叨的人物。
他直接抡起一杆枪甩向卓承淮:“小子接住!”
卓承淮一惊,踉跄一下从头顶勉强接住这枪,把枪插在地上,甩了甩被震麻的双手,拔起枪上前几步双手递到彭显面前:“小子卓承淮见过彭尚书。”
彭显却没想到他真的能接住,这卓承淮难道不是个文弱书生吗?他特地甩的高些,即使他没接住也能从他头顶擦过。
他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副文人样子的卓承淮,接过他手中的枪:“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两下子,是跟谁学过?”
虽说彭显的举动略显无礼,但卓承淮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恶意,反而更像是一个长辈在戏弄小辈玩耍。
他拱手笑道:“并未学过,只不过在自小在书院学习六艺罢了。”
彭显来了兴趣,回头挑出一把弓递给他:“来试试!”
卓承淮也不推辞,拉了拉弓试试力道,抽出一只箭来对着约摸十丈远的靶子拉满弓一松手,正中靶心!
彭显更高兴了,拍拍卓承淮的肩膀与兆志道:“兆志你可不厚道,有这么好玩的小友也不早早带来。”
兆志笑道:“彭尚书不过是头一回见他才觉得有趣罢了,其实承淮在翰林院可是个端方的人呢。”
彭显笑的整个地面都要震起来了,使劲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你们沈山长还真是送了两个活宝到我这,走走走咱们进去吃茶去。”
说罢扭头就走,身后的二人揉着被拍的要散架的肩膀对视的苦笑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坐下倒了茶,彭显挥退了服侍的人开口道:“承淮的事沈老头儿已经与我说了,不知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卓承淮听到说正事也严肃起来:“小子是想年后就开始收集汝州通判裴峰与郏县县令…卓连仁收受贿赂的证据。”
彭显正色道:“证据那是好说,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让谁出首?据我所知汝州通判乃是汝州刺史的人,汝州刺史也算是为政一方了,这裴峰为他敛财无数,只凭你们?怕是还有的等了!”
看着两个孩子沉下来的脸色,彭显笑道:“你们彭爷爷我不才,正是兵部尚书,管的正是各地军务,收拾一个汝州刺史对我来说不过是稍微有些费些事罢了,只不过我为何要平白无故帮你们?”
这下子二人都愣住了,是啊,对他们来说比天还难的事情,对彭显来说不过是略微费神一些的不大不小的事情,只是人家凭什么帮他们?
兆志沉思片刻,看了看沉默的卓承淮,站起来拱手道:“那不知我们兄弟几人有何可供彭爷爷差遣?”
彭显对兆志这顺杆爬的本事也是服气,他自称一句彭爷爷他马上接上,人家都叫他爷爷了他还装什么大瓣蒜…
他腹诽一番道:“不知你二人日后可有兴趣来兵部任职?”
二人震惊了,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条件而且大好事啊,彭显又为何……
第180章 兄弟齐心
彭显看着二人惊诧的表情又笑了起来:“我既然寻你们,自然是有所求,不过现在还不能说,我只问你们日后可愿意来兵部跟着我?”
卓承淮这时缓缓开口道:“还请彭爷爷给我们几日时间,我们回去商议一下可否?”
彭显自然不会为难,留他们二人吃了饭了就让他们回去了,约好等他们想清楚后再来。
回到家的二人也顾不得天晚了,拉上兆厉到书房里认真的讨论这件事。
卓承淮毕竟已经一只脚迈进官场了,看的比兆厉兆志远些:“我琢磨着彭尚书是想把咱们与他绑在一起,只不过我纳闷的是咱们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卒子,他为何这么看重咱们?”
兆志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笑道:“咱们的确无足轻重,可你别忘了,单家已经是皇商了,日后发达富贵不过是时间问题。而我,后面有个外祖父…”
兆厉补充道:“何况你们二人的确称得上青年才俊,也算是前途不可限量。”
兆志叹了口气:“怕是咱们早被人摸得透透的了,不只是我与承淮,大堂哥,二弟三弟应是都被看中了。”
兆厉挠了挠头:“既如此,咱们答应彭尚书吗?”
兆志反问道:“彭尚书说了这话,自然大堂哥也有自己决定的权利,不知大堂哥怎么想?”
兆厉沉默许久,下定决心道:“若是说我的想法,实话实话,咱们几人本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与承淮完全能代表咱们兄弟,我自然是与你们站在一起,难不成我还跑出去与你们唱反调不成?
更何况,承淮是芝芝未来的夫婿,我身为一个哥哥,更想芝芝一生无忧,能在成亲前替她扫平一些障碍难道我还会拒绝?”
两个反问把兆志和卓承淮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二人索性不去想了,喊润墨温了酒来,三人一醉方休。
第二日兆志和卓承淮一大早就苦着脸爬了起来给家里写信,因着这事着急,等不及驿站了,索性让润墨再跑一趟。
润墨看着卓承淮提着一大布袋子信出来目瞪口呆:“卓…卓少爷,这些信都是…给小姐的?”
卓承淮揉着宿醉疼痛难忍的头瞪了他一眼:“谁说的,还有给我舅舅和山长的!”
润墨松了口气,若是他扛着这么一大袋子给小姐的信进了家门,会不会被老爷和二少爷三少爷的眼神杀死啊…
他扒拉扒拉袋子里的信问道:“还请问卓少爷,哪些是给小姐的,哪些是给沈山长与单老爷的?”
卓承淮头痛的快炸开了,从未像今日一样觉得润墨如此唠叨,他也跟着扒拉扒拉,抽出两封信道:“那,这封给舅舅,这封给山长,其他都是给芝芝的。好了你快些出发吧,我回去再躺会。”
说罢也不管润墨张大的惊讶的嘴巴,扭头回了屋…
润墨看着手中的两封信与丝毫看不出减少了什么的布袋,欲哭无泪的与车夫一起上了路。
一路颠簸换着驾车,天公也作美,一直未下雪,润墨与车夫顺利的回到了陈家。
二人到的时候把陈家人吓了一跳,一家人忙聚在花厅见润墨,生怕几个孩子出了什么事。
润墨一句跑过来水都没喝一口,递上一布袋的信与陈三郎道:“老爷,这是大少爷和卓少爷让小的带回家的信,还有几封信是要送给沈山长与单老爷的,少爷叮嘱小的要亲手送到二人手中…”
陈三郎一听就知道事儿小不了,忙道:“你去你去,快些,让下头人套了车送你去。”
润墨松了口气,不用面对陈三郎和二位少爷诡异的眼神真是太好了!匆匆行了礼就出门送信去了。
一家人忙围在桌前看这一布袋子的信,兆勇性子急,索性直接把所有的信都倒出来,一时间不大的圆桌被信铺满了,陈家人眉头紧皱,这么多信?难道事情如此棘手?
兆勇先拿起一封,看清楚封面的字脸一下子僵住了,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看了看满脸急色的玉芝,放到她面前道:“芝芝亲启,承淮。腊月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