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耽误,金太太就追了上来。
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根扁担,照着他后背就是一阵打,边打边道:“畜生!两个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
金国明被打得直缩脖子,想转身去抢老太太手里那根扁担,结果脚边那“树袋熊”把他两只腿一起箍住了,像圈绳子似的绑着让他整个人定在原地,他连转身都不能。
只能弯腰撅着屁股去扯“树袋熊”的胳膊,“松开!快松开!啊!”
胳膊没扯开,撅起的屁股上狠狠挨了两下板子,又重又疼。
舒宁心里早笑翻了,终于知道她奶奶干嘛要从农村里大老远带根扁担过来,原来作用在这儿。
打得好啊!
让这对熊兄妹好好亲身回忆一下小时候被棍棒支配的恐惧!
这么想着,舒宁干脆维持抱腿的同时又伸手扯住了金国明的胳膊,让他维持弯腰撅着屁股的姿势。
同时大喊,“奶奶!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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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家的这位老太太是个神人,年纪一大把,筋骨却好,八十多了还能一个人去县城住着上老年大学兴趣班,不但如此,她还自己煮饭、上下楼买东西搬东西,半点没有垂垂老矣的模样,用亲身表现诠释什么叫做“老当益壮”。
老当益壮的金奶奶在今天签听孙女讲明来意和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后,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谁能相信自己儿子女儿干这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可孙女都找过来要她做主了,肯定得来看看。
所以金奶奶收拾了行李,以最快的速度跟着舒宁回城里。
不久后,她就亲耳隔着门听到儿子女儿这一番逼迫的狠话。
畜生啊!
要不是被孙女拦着,老太太早冲出门一人一个耳光了。
怒火中烧地又听了一会儿,兄妹俩越说越混账,越说越向畜生靠拢。
金奶奶最后终于没忍住,在金翠翠推门进卧室的两步跨到门口,抬手重重就是两巴掌。
打完了畜生女儿,追出去打那竟然想直接跑掉的畜生儿子。
这打儿子和打女儿还不一样,男人皮厚肉结实,用手打不够,得用工具,刚好老太太来的时候从乡下带了根扁担过来,用惯了又顺手,抄起来就是好一顿打,直打的金国明嗷嗷直叫。
“妈!妈!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对不起还不行吗!别打啦!”
金奶奶却不收手,反而打得更凶,嘴里还念道:“我当初瞧你们这三个,就你兄弟最老实,没成想我都八十了,你们这两个也差不多半只脚踏进棺材了,竟然开始做这种事!老三死了活该他媳妇女儿被你们赶跑让你们占房子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
整个家里顿时鸡飞狗跳,抄扁担收拾子女的,被打得嗷嗷叫唤的,抱着腿当“定海神针”的,以及——
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拉扯起来的女人。
金翠翠都要疯了,怎么能想到江玉芳竟然能这么快把乡下的老太太叫过来,本来她对老太太这边就有点犯怵,这会儿挨了两巴掌,从心底里觉得害怕——到底是妈,这女儿怕妈也算得上天经地义。
又看着金国明被她妈抄着扁担打得嗷嗷直叫唤,胆战心惊中觉得要么低头求情,要么赶快跑路闪人。
她家老太太这脾气可是谁都说不准的!
正想趁乱从门口那边溜了,忽然被人抓住胳膊。
金翠翠吓了一跳,转头抬眼一瞧,竟然是江玉芳。
和先前冷静冷面话都不肯多说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女人满脸愤恨,攥着她胳膊的手劲儿都巨大。
金翠翠又是一惊,下意识道:“你,你干嘛?我告诉你啊,老太太就算来了,也轮不着你怎么样!”
话刚说完,江玉芳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边拽边用尖锐的声音道:“让你抢我房子!让你欺负我们母女!”
金翠翠尖叫道:“你松手,快松手!”伸手去掰女人的手,掰不开,下意识伸手也去拽面前的女人,“我让你松手啊!”
明明都是女人,明明江玉芳一直身体不好,金翠翠一直觉得就算真打起来,也该是对方捞不着半点便宜,可让她吃惊的是,这次没占到便宜的竟然是她自己。
她被抓住头发之后,整个人下意识低头弯腰,也想拉住江玉芳厮打,却发现自己伸手都够不着面前的女人。
不但够不着,江玉芳就像拽着一头牛一样拉扯着她的头发在屋子里转,距离隔着老远,衣角都碰不着半个。
金翠翠气得半死,被拉着头发转了两圈之后,索性不管头发,一个猛扑朝着江玉芳肚子撞去。
结果江玉芳轻松往旁边一躲,金翠翠的脑袋直接撞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被撞懵了,“哎呦”一声摔在地上,直接躺下了,躺下之后开始哀嚎,“哎呦,哎呦,我要死了,我要被老三家这个打死了!”
江玉芳站在几步外,表情有点懵。
好在老太太那边专注揍儿子,没留意她这边。
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意识就朝女儿那边看了过去,正要看到舒宁在朝她挤眼睛。
地上!地上!
江玉芳恍然,反应过来后跟着往地上一趟,也开始哀嚎,“不活了,我不活了,老三一死你们全家都欺负我,要赶我们娘俩走,还要拿我们唯一的房子,我不活了!老金啊,你看到没啊,你兄弟姐姐就是这么欺负我们的啊,我活着干吗啊,跟你一起走了算了啊。”
江玉芳其实是个心里很要强的人,过去要让她这么耍赖皮似的往地上一躺她绝对做不出来,可金老太太来了之后,女儿特意和她谈过。
舒宁是这么和她说的。
“妈,我们首先要摆明一个立场,我们是被欺负的对吧,我们是弱势群体。”
“既然是弱势群体,那我们要弱啊。”
“什么叫弱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弱。”
“回头我大伯婶婶他们再来,你就让他们说,多难听的话都让他们说,别反驳,让他们尽情的说!”
“要是回头闹起来还动手打起来了,让他们闹,闹得越凶越好。”
“但是吧,咱们只是‘弱势群体’,不是真的弱,只是要表现得咱们很弱而已。”
“那真闹起来了,咱们也不能被人占便宜。妈我教你几招女人和女人掐架拽头发的时候怎么稳赢。”
“你要抓着她的头发跑,溜圈跑,她抓不到你,你才能掌控主动权,她要抓到你了,撕扯起来你不容易占便宜,所以一定不能让她近你身。”
“要是她要攻击你,你就躲,她踢哪儿你躲哪儿,她要拿头撞你,你就让她撞,撞墙上拍扁了反正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头,不用宝贝。”
以上,舒宁的亲口传授。
所以在金奶奶教训儿子的时候,实在气不过想要动手收拾一趟金翠翠的江玉芳便趁乱先动手了。
只是没想到金翠翠撞到脑袋往地上这么一躺之后会哀嚎得如此可怜。
接下来该怎么着来着?江玉芳一时懵圈。
还是舒宁及时提醒她,让她也躺在地上嚎,务必要嚎得更可怜更凄惨。
江玉芳照做了,反正她本来就是被欺负得那一方,这么久以来心里挤压的苦涩无处发泄,干脆一股脑儿地都喷发了出来。
她这么一嚎,把那边在门口揍儿子的金奶奶给嚎了过来。
老太太眼眶都红了,扔下扁担过来扶江玉芳,低着头道:“也是我的错,我这两个畜生儿女什么样我原先也是知道一些的,我本来以为老三不在了他们最多就是不和你往来不帮衬你,没想到竟然还赶占你的房子,我也有错啊!”
江玉芳被扶了坐起来,嚎着嚎着真哭了出来,越哭心里越悲凉,“我自己的钱,我自己买的房子,被老爷子占去房本就算了,说好了这房子还是我们的。结果现在他们不承认,没有一个人承认,要占房子还要赶我们走!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我们娘儿俩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那边还坐在金国明脚下的舒宁一看战场已转移,立刻起身跟着转移,跑到江玉芳身边蹲下。
挤出眼泪抽抽搭搭跟着应和,“妈,我不想搬家,我不想去租房子住,我就想住在这里,我们一家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就算爸爸不在了,只剩下我们,这里还是我们的家!”
母女俩抱头痛哭。
这一番场面看得金国明、金翠翠他们眼神闪烁,纷纷避开目光,金翠翠也无趣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再哀嚎,远远和门口的金国明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房子怕是占不成了,不但占不成,恐怕还少不得被老太太扒掉半层皮。
果然,这边江玉芳母女这么一哭,老太太顿时心软成一滩水,站起来后照着金翠翠和金国明身上又打了两下,切齿道:“两个混账东西,还不快来道歉!”
金翠翠自然是不乐意的,她本来就瞧不上江玉芳,让她道歉真是想都不要想。
可金国明是个特别识时务的人,他想着房子是占不成了,老太太那边可别得罪了,他可是大儿子,回头外面人得说他不孝顺了。
再者,老太太那边还有古董呢,房子占不成那古董不是还在吗,要是闹得不开心,老太太以后一毛钱都不留给他,那才是真是什么都没捞着。
金国明一合计,不就道个歉么,说两句对不起都不亏他什么。
所以他十分“老实”地走到江玉芳舒宁跟前,软言好语道:“三弟妹,真对不住,对不住啊,我今天就是鬼迷心窍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被叫过来了。”
说着抬眼看金翠翠,拧眉,“都是你,你不叫我过来还有今天这事儿啊。”
金翠翠被拽了头发又撞到脑袋,头皮又疼又麻人还晕,见金国明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气得发疯,尖叫一声,也不管了,直接往外冲,几步没了人影。
金国明见金翠翠都走了,立刻顺坡下驴,他也真是能屈能伸的很,可以在江玉芳面前说难听话逼迫她搬家,也可以在金奶奶面前装作一副受教之后的诚恳脸。
说着“弟妹别气坏身体”“老太太你也一样”“花儿你照看好你奶奶妈妈”,转头也跟着闪人了。
他和金翠翠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下楼,一下楼,他舒展胳膊上肢、扭了扭腰,觉得整个后背,尤其是屁股都疼得发僵。
她妈这什么本事啊,都八十多了还这么大气力,差点把他打死!
忽然金翠翠又跑了回来,恼羞成怒地和他大吵道:“明明你自己也想分房子,倒是把责任都推给我了!”
金国明能在老太太面前做小伏低那是因为他生来是儿子,是个从小就有点怕他这个老娘的儿子,但并不代表人人都能骑到他头上指责他。
他冷哼一声,无语道:“推给你怎么了?最开始谁想占这房子的?谁心一黑想当这个‘抢劫犯’的?是我吗?是你!你!金翠翠!”
说着恼火地抹了一把额头,后续火气也渐渐上来了,大声喝道:“你比我更想占这房子!你比我急多了!还装什么好人?责任推给你怎么样,被打的难道不是我?”
占不到房子还被教训了一通的兄妹俩就这么直接在楼下大吵了起来,你指责我,我指责你,吵得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
忽然,从天而降一根扁担砸在两人脚边,吓得齐齐闭嘴心惊胆颤地往旁边跳开。
抬头,金奶奶半个身体趴在阳台外面,凶神恶煞地朝着两人挥拳头,“都给我滚!”
第22章 【守护家人】
房子总算是保住了, 江玉芳心里松了一口气。
金奶奶也向她们母女保证, 有她在, 金国明金翠翠绝对不敢再来闹事。
可房子是老爷子名下的,老爷子去世后没多久老三也走了,这下一套房子的产权就把金国明、金翠翠、金奶奶还有江玉芳母女都牵扯了进来。
想要产权明晰, 只有一个办法——让其他人做放弃遗产的公证, 让江玉芳母女成为唯二的两个继承人。
考虑老人家未必明白法律上面的规定, 舒宁特意向金奶奶好好解释了一番。
结果金奶奶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问舒宁要来纸笔,当面写了一份遗书, 而这遗书还是以过世的金爷爷的口吻写的。
舒宁和江玉芳都有点不明所以, 这是伪造遗书啊?
可这没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