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故意打了声口哨,黑风跟着嘶鸣阵阵。
“可,这,莫公子,这真的不方便啊。”小厮脸色越来越挂不住,额上出了密密的细汗。
莫春风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他,“跟我别废话,你家小姐呢。”
莫名的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莫春风走路的步伐不由得虎虎生风,几个丫鬟小厮跟着小跑一路追去。
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宫南枝去了哪里。
院子很静,院中的桌子落了一层尘土,就连冬青子夏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打趣他,莫春风心里咯噔一声。
他放慢了脚步,停在门前,两扇门是关着的,白色的窗户纸伴着风声簌簌作响。
一步,两步,他像在捧着一颗心,就这样捧着自己的心往前走,这是一条独木桥,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洪水猛兽,稍有不慎,就能葬身于此。
所以,他不敢大声喘息,不敢走的太快,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他双手放在门上,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南枝,我回来了。”
房中很整洁,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过了三月,暖炉也已经撤去了,桌上的被子倒扣着。
屏风后面的书架上,各色书籍也是摆放的极为整齐。
忽然面前一暗,书桌前那灵动的女子抬头,莞尔一笑,快看,莫三,我画的你,可还是风流倜傥,迷倒众生的样子?
床上,女子蔫蔫的躺着,略带鼻音对自己撒娇,莫三,都怪你,吹了一夜的冷风,淋了雨,这下我不用出门了。
肉肉叫了几声,莫春风愣愣的顺着看过去,女子转过头来,蹦蹦哒哒调侃道,莫三,这肉肉,当时你是专门捉来送我的吧,却还要戏弄我半天,当真该打。
踉跄着除了房门,莫春风看着那些绿草繁花,当中一个妙人穿着鹅黄色纱衣站着,举起手中一壶水,缓缓往下倒着,盆中的花像喝饱了一般,愈发生机盎然。
咯咯......一旁的秋千上,那女子自在的伸腿荡来荡去,莫三,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莫春风腿脚一软,当场摔倒下去。
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顺势扶住他,“莫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莫春风慢慢转过头来,盯着那小厮,沉声问道,“她去了哪里,可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小厮面带难色,踌躇道,“我家小姐走了一个月了......”
莫春风脑子嗡的一声,走了,她走了。
“是谁,是谁害了她!她怎么会死,怎么会,不可能......”
小厮连忙打断,“不是,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家小姐去南国了,三月中走的,皇上赐婚给她跟南国太子的侍卫,白峥,我家小姐,她,她已经嫁人了。”
“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莫春风蹭的站了起来,指着那小厮厉声骂到,“她怎么会嫁给别人,她决不会嫁给别人!”
“可是,这是全城百姓都知道的事啊,当时小姐亲自面见圣上,请求赐婚,说是对白峥一见钟情,死活非要嫁给他,皇上也是成全了二人。”
“你给我闭嘴!”莫春风只觉得脑袋都要炸掉,他茫然的往前走着,踢到一旁矮松,刮到一片花草都全然不觉。
她不会的,她怎么会呢,她不会这样做的。
莫春风突然跨上马去,夹紧马肚,狠狠抽了黑风一鞭,黑风也意识到今天主人气色不对,路上跑的飞快,不出几刻,已经来到宫门前。
风风火火闯进宫去,额上发丝凌乱,随着疾走的步子,气息愈发不稳。
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和莫琊宫展密谈。
莫春风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这三人,风皇最先反应过来,面上也是难看。
虽是生气,可终究是多日来重逢初面,风皇压下心头那股火气,和声道,“回来了,怎么这般莽撞,先退下,我跟宫相莫将军还有要事相谈。”
“我有事要问你。”莫春风神色肃穆,隐隐中透露出无形的愤怒。
风皇犹疑的看着他,宫展最先反应过来,“老臣将这法子再回去跟莫将军商谈一下,等有确切的执行方法,臣再来禀告皇上。”莫琊也连忙起身,斜眼看了莫春风,两人出去的时候,莫琊低声对他说道,“别忘了君臣之礼。”
莫春风轻轻恩了一句,门已经被二人关上了。
“什么事让你今天如此放肆!”风皇厉声道。
“都跟你放肆多回了,也不差这次了,你要是想处决我,也等我问完话。”莫春风站到他正对面,双目炯炯。
风皇回身坐到塌上,“说罢,什么事。”
“宫南枝为何要嫁给白峥,真是她主动求的赐婚,还是你耍的什么阴谋诡计,你别以为将她支走,我就能完完全全被你控制。”莫春风说的有些激动,风皇将手中杯子砰的掷了出去。
杯子直直的擦着莫春风的额角,飞了出去。
殷红的血顺着额角的发丝流了下来,莫春风冷冷看着他。
“混账东西!不成器的东西!”风皇因是生气,话里都带着颤音。
“我从小培养你,就是为了有一天你这样跟我说话吗?先不说她是不是自动请求赐婚,就算是我自作主张将她赐给白峥,那有什么?之于北朝,这只能有利无害。南国总得有我们靠得住的眼线。宫南枝倒是聪明,宫相也对北朝忠心不二,如果我们有需要,提点要求她总是会帮到我们的。”
莫春风不等他说完,恶狠狠的答道,“你真让我觉得恶心!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是想让她帮助风桐登上皇后之位呢?为了你的女儿,不管是谁,都可以踩到脚底下吗?我现在才明白母亲当初的选择,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见你,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一声响亮的巴掌,震痛二人。
☆、终于找到你
“你给我滚出去!”风皇身体颤抖, 犹如秋天的落叶般不停筛动。
“我告诉你, 你的江山,你眼中的天下,我根本丝毫不感兴趣,你把她一道圣旨送去了南国, 我自己去找回来,以后,你是你, 我是我, 我再也不会踏进你这皇宫半步!”
莫春风转身一甩门,一阵风顺势吹了进来,风皇重重咳嗽, 福禄忙端了茶进去, 让那宫女进去服侍。
风皇摆摆手, 福禄会心的示意俩宫女退了下去。
“皇上,您可保重龙体,殿下也只是年少轻狂, 少不更事,等他回头想想, 就能明白您的苦心。”福禄在一旁谨言慎行。
关上的门被四月的春风吹得猎猎作响, 殿上是肃穆的沉静。
许久, 风皇长长叹了口气,“福禄,从朕做太子的时候你就伺候朕了, 是不是朕就像他说的那般不近人情,那般自私自利,到现在,他也不愿意承认朕是他的亲爹!”
“皇上,殿下只是一时气话,小儿女情长了些,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这些男女之事,奴才这些腌臜之人是不懂的,但是,奴才明白,殿下跟皇上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行事作风都一样洒脱无拘。”福禄捡着合适的字眼奉上,跟了风皇几十年,从太子时候的放荡不羁,到登基之后的威严独断,帝王诚不可欺。
“罢了,朕欠他母亲的,自问世事一报还一报,大概说的就是我们父子吧,朕走过的路,着实不愿看着他再踏进去,你让暗卫通知方储信,务必保护好他,如果他出城去南国,加派人手护他周全,万不可掉以轻心。”风皇卧在一旁塌上,看着明黄色的围帘,渐渐睡了过去。
“皇上,那杨太尉......”福禄听着那平顺的呼吸声,也不再说下去,他翻起今年上供的天蚕丝绣被,轻轻盖了上去。
莫春风糊里糊涂出了宫,一路戚戚然般失魂落魄,第一脚上马的时候,黑风居然晃了他一下,差点摔到,莫春风回过神来,眼中露出无比的坚定与狂放。
“说了要在一起,怎么能自己嫁去南国,怎么就跟着他走了呢。就算你到天涯海角,我也得把你找出来呀,说过的话,怎么能这样不算数呢?”
三日准备的时间,三石苑,方储信明面上给他准备了一百精兵,全都做普通家丁装扮。
暗地里,也不敢太过声张,从其他几个苑调配了五百将士,只说公子这一行危险重重,万不可出差池。
关键时刻,以命相护。
是以,暗卫也。
莫春风此番到南国,却是连招呼也没跟夜中庭打,径自拿了他的手帖大模大样进了城。
他跟那一百个精兵侍卫,就住在太子府斜对面的一个酒坊里面。
这几年三石苑发展愈发壮大,在南国开了几间酒坊,怡情苑,生意也好的出奇。
这个酒坊,紧邻太子府,地处南国苏城最繁华的街,因着生意太好,无端端多了些人口来往,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公子,都打听清楚了,姑娘应该就在太子府,倒是没见着白峥出入,这些天基本上都是太子府的一些门客,再就是里面的丫鬟小厮,院子里我都仔细勘探过了,从前院开始一直到太子府后院,都没看见姑娘身影,那日听下面人碎嘴,说是别院金屋藏娇,属下以为,那便是姑娘无疑。”
屈然双手抱胸,长剑在侧,胸有成竹的样子。
别院,莫春风微蹙眉头,转身问道,“太子府可有我们人手?”
屈然一囧,“那倒没有,太子府新建,里面的很多丫鬟小厮都是夜皇从宫中挑的得心应手的,后来采买了几次家丁,却都层层盘问,我们一时还没能插进去人手。”
“今夜你我二人去一趟太子府,不要惊动其他人,我倒想看看,那位劳心劳神的,这别院住的可还舒服?”莫春风打定主意,面上也轻松不少,至少,他们现在,离的这样近。
黑色紧身衣,硕大面巾遮脸,只能看见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屈然跟莫春风一前一后踩着太子府的屋顶青瓦,溜进了别院。
倒是雅致,有花有草,到哪这家伙都能过的如鱼得水,看着那一院子的山茶花,莫春风不禁气的冷哼几声。
屈然在屋顶蹲守,莫春风自己一人溜了进去。
刚进房中的时候,自己便觉察出一番不对劲,隐隐的香气若有若无,梨花苑的时候,自己好像也闻过此香。
他摇摇头,探着身子往前看去,女子正安静的躺在床上,是才有了两人一开始的梦游对话。
宫南枝睡去之后,莫春风只觉得内心波涛汹涌,幻香!
夜月笙居然对她用幻香,这是要将她置于死地,还是为了更方便控制。
不由分说,也顾不得再做他想,莫春风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递到宫南枝鼻前。
她开始还是视死如归的紧闭双眼,不多久面上已然变色,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宫南枝缓缓睁开眼睛,双眼澄澈却又无限迷茫,她伸出手去,喃喃道,不是在做梦吗?怎么这梦如此真实。
莫三的脸怎么这么臭,还有这味道,难道自己真的傻了。
莫春风这才看见她缠着白纱的右手,一把抓过,“长话短说,宫南枝,你是想来南国做太子妃的吗?”
“屁话,太子妃是风桐,哪里轮得到我。”宫南枝翻了个白眼,神智却依然混沌无比。
非常自然流利的一问一答,宫南枝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在回答问题。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嫁给白峥?为何千里迢迢跑来南国,你是置我于何地。”莫春风压低声音,问的却有些急切。
“嘘,小点声,太大声音,我就看不到你了,每次都是这样,刚看见你,马上就被别人吵走了。”宫南枝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喃喃道,“莫三,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莫春风心头一紧,又恨又是无可奈何,最后气鼓鼓的说道,“下次再这般胡闹,我当真不会管你了,等我救你出去,定要好好拷问,你这是中了什么邪,放着风流倜傥的我不要,偏要来着难过受罪。”
说罢,将香包小心塞到她枕头底下,亲亲她的头,将脸贴在她脸上,暖暖的气息萦绕其中。
“等我,这两天来接你。”
听到上面传来猫叫般的声音,莫春风没有再多停留,一个纵身点地跃了出去。
窗户砰的一声,像是风吹的,又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伺候的婢女端了热水回来。
洗了毛巾给宫南枝小心擦拭双手,“也不知道小姐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太子殿下竟这样细心吩咐,你可没见着正院那位主子,这几天听说砸了不少花瓶,对外都只是说因是想家的缘故,明眼人谁不知道呢?还不是这位主闹的。”
“你别多嘴了,小心被别人听了去,到时候有你好受。”另一个婢女将门关上,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为何,一进这屋就想睡觉,倒像是被这位主子给传染了一般。”
“那是,人家什么命,想睡就睡,等你哪天也熬出头来,做个太子侍妾,保管你睡个够。”另一个婢女一边打趣,一边拿水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