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霍然抬眸,看向不远处寂静的村落。间或有几声狗叫声,在黑暗的夜里有些吓人。
卫有期扫视片刻,看向福海,轻声道:“我进村子看看,你们侯在这里,时刻关注村子里的情况。”
她带的有望远镜,若是白日,想必能派上用场,可这会儿天都要黑了,望远镜也无能为力。
福海不赞同,摇头道:“派几个侍卫去探探路子,福晋您不适合冒险。”
顾廷芳也跟着劝,若是雍郡王有个万一,他们再眼睁睁的搭进去一个福晋,别说头上花翎,脑袋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卫有期扫视着村庄,她视力极好,隐隐约约能发现一点情况,思索半晌,才吩咐道:“顾县令,你去换了书生的长衫,随着我去村内查探。”
“再派两个好手跟着,必要时刻传讯回来。”
这里以她的身份最高,谁也不敢反驳。
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套简略的妆奩,快速的在脸上涂涂抹抹,给人的感觉瞬间变了,整个人像是彷徨无依的小兔子,瞧着无害极了。
顾廷芳呼吸一滞,不着痕迹的别开眼,轻声道:“走吧。”
他有些文弱,瘦削极了,穿着官服还能有几分威严,穿上青色的书生长衫,顿时变得柔和许多,跟打扮柔弱的卫有期立在一起,瞧着就是两个毫无威胁性的弱鸡。
福海忧虑重重,不住的问:“你们两个成不成……”瞧着就让人没有安全感。
卫有期冲他点头,轻声道:“这村子不大对头,只有这样的形象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对方的戒备,若是雍郡王在里面,也省的有其他变故。”
说着看向其他人不赞同的眼神,认真道:“你们放心,我骑射厉害着呢,轻易无人能伤我。”
说着向海棠递了个眼色,轻声道:“一手一个,去吧。”
接着就跟顾廷芳一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子里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走着,卫有期回眸嘱咐:“你我扮成……兄妹,打从山东来,往天津寻亲而去,叫我……卫廷菲吧。”
本来想说夫妻的,这也是最能取信与人,但想到以胤禛的小心眼,怕是要记上许久的仇。
顾廷芳轻轻‘嗯’了一声,飞快的进入角色:“廷菲……”
他的音色极好听,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在黑暗的夜色中回荡。
卫有期顿了顿,一句哥哥还是叫不出口。
很快能看到村子的轮廓,两人加快脚步,朝着边缘亮灯的人家而去,激烈的狗叫一声接着一声,那户人家顿时吱呀一声打开门,一个壮汉探出头,戒备的问:“谁啊?”
卫有期装作小心翼翼的藏在顾廷芳身后,听着他在前面有礼的招呼:“小生卫廷芳,这厢有礼了,我跟妹妹长途跋涉,天黑略有些迷路,瞧着您家里亮着灯,想着来借宿一宿。”
那壮汉上下打量着他俩,眼里冒出一抹流光,两个细皮嫩肉的少爷小姐,说是兄妹,实际情况谁不知道呢。
不过这样也好,老大缺个媳妇儿,这段时日已经在寻摸,这现成的送上门,真是极好的。
壮汉憨厚的摸了摸脑袋,故作局促的搓了搓手,结结巴巴说道:“小舍简陋,你们不嫌弃就好,快进来吧。”
卫有期隐蔽的戳了戳顾廷芳,示意他答应下来。
顺利的进入小院子,那壮汉笑眯眯的搓了搓手,补充道:“我们是兄弟几个住在一起,都是粗人,您别介意。”
顾廷芳抿了抿唇,露出一丝惧怕来,抖着声音说:“不、不介意。”
说完顺着壮汉的手势,战战兢兢的扯着身后同样缩成一团的卫有期。
大汉见次,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跟所谓的兄弟一个对眼,彼此都了然于心。
两人小声的交流着情报,卫有期听到门外有隐约的脚步声,冲着顾廷芳挑眉,细声细气的说:“哥哥,我饿了……”
她装出来的声音又细又柔,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顾廷芳心疼的劝诫:“忍忍吧,睡着就不饿了,快睡吧。”
说完就熄灭灯盏,悉悉索索的抖着衣服,让外人听着是在脱衣服一般。
壮汉名唤杨五,院子里还住了六、七、八几个,平日里替村子镇守,在第一时间获取信息。
蹲墙角的是杨六,他蹑手蹑脚的回到院子,跟杨五小声的汇报:“什么兄妹,怕不是私奔的小夫妻,谁家兄妹搂到一块睡了,嘿嘿嘿……”
杨五眼前一亮,世人对女子严苛,私奔乃是大罪,这其中就好周转多了,低低的压下声音,跟几个人商量一下,兄弟伙四人狞笑一声,大咧咧的冲进内室,想要将里面两人擒住。
顾廷芳用尽全力,狠狠的敲晕一个,看着卫有期轻轻松松的将剩下三个搞定。
用绳子将手脚捆住,一摞扔在墙角,轻巧的提起杨五单独放在一边,卫有期点燃一根熏香,在他鼻间晃了晃,看他吸入的量已经不小,才捻灭熏香,拔下头上的簪子,毫不犹豫的冲他人中刺去。
顾廷芳在一边看了,只觉得目瞪口呆,对娇软美丽的四福晋有了新的认知。
更加震撼他三观的事情,又发生了。
就见四福晋问什么,杨五就答什么,乖巧的不像话。
让他总结有什么遗漏,他也乖乖的总结,问他近期有没有捉了什么人,他也如实回答,捉了长芦县令顾廷芳。
顾廷芳张口结舌,雍郡王这是替他受罪,这……他的花翎!
至于关在哪里,他这个小喽啰就不知道了。
卫有期冲着顾廷芳点头,轻声道:“你留在此地,我去探探。”
顾廷芳星目冷凝,不容拒绝的说道:“世人严苛,你一人对名声有碍,还是随我一起吧。”
夜风有些凉,吹动两人的袍角。
卫有期有些好笑,“你是个男人,被雍郡王看到你跟我一起……”
顾廷芳:……
一点活路都不给。
可他无法等在安全的地方,看着四福晋一个娇弱的女子去冒险,好像叫了他一声哥哥之后,他就再也难以割舍这个身份。
就尽力劝道:“你我的身份是最好的掩饰,冒然被人碰到,也不会打草惊蛇。
”
卫有期思索半晌,还是同意了,两个人到底有个照应,哪怕放风呢,也能起点作用。
两人一道出门,向着村子中心而去,这会儿子天刚黑,许多人还忙着吃饭或者洗漱,相对来说没那么安静,行走期间也不容易被发现。
卫有期视力很好,看到泥坑的时候正要提醒,就见顾廷芳脚一歪,差点摔倒,赶紧托住他的手臂,让他稳住身形。
回眸嗔道:“小心些。”
顾廷芳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在注意周围情形的同时,也注意着脚下。
脚下的泥路变成了平稳的石板,被错落房舍围住的中心也露了出来。
此刻人声鼎沸,行酒令和哄笑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很难辨别出有效信息。
卫有期悄悄的探上墙头,看着里面的情形。
当看到耳房门口守着两个壮汉的时候,眼前一亮,冲着顾廷芳打手势,从后面慢慢的溜过去。
让他原地侯着,小心安全。卫有期从靴子上拿出匕首,握在手上以后,飞快的爬上房顶,看准房间之后,轻轻的揭开瓦片。
室内一片寂静,悄然无声,满地的稻草上盘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背影熟悉极了,卫有期双眸微红,在这一刻终于放下心来。
胤禛若有所觉,敏感的抬起头,带着血丝的双眸扫视一圈,又失落的垂下眼眸。
第47章
夜色渐浓, 蛙声阵阵。
卫有期立在瓦片上, 扫视着整个村子的情形, 从侧包中掏出纸笔, 就着月色仔细描绘。
手中的地图渐渐成型,卫有期小心翼翼的卷起,顺着原路返回,将布帛递给一直跟着她们的兵卒,小声吩咐:“将地图送给福海, 我悄悄的将雍郡王救出来, 让福海埋伏在村子周围, 看我信号再进军, 记住, 一定要看到信号弹,记住了吗?”
兵卒点头, 应了是之后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卫有期从侧包中掏出一把小铁球,放到顾廷芳骨节修长白皙的大手中, 轻声嘱咐:“我去救他,这些铁球,你留着自保,若有人来, 直接往他脚下砸, 力度足够就会炸开。”
一边说着, 一边思索对策。
若是将守门人放倒, 若是院子中有人发现, 必然会打草惊蛇。
卫有期抿了抿唇,从荷包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香薰球,点燃之后,从门缝中塞进去,小球一路滚动,到了院子中央。
又小心翼翼的上了房顶,卫有期一点一点的抽着瓦片,等能容一人通过的时候,猛然跳了进去。
胤禛听到动静,蓦然回首,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中。
略动了动,胤禛无力的歪倒,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吃不喝的撑到现在,见了卫有期以后,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气。
看到他狼狈的身形,白皙的额头上有一个肿包,还沁着血丝。
胡子拉碴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
胤禛眼眸亮晶晶的,难得有些撒娇:“抱抱我~”
当温软的躯体契进怀抱,胤禛满足的长叹一声,这些日子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她。
卫有期抚摸着他的脸颊,笑着笑着,就有些泪意,在这个世界上,跟她关系提最深的一个人,非胤禛莫属。
她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是他,连孩子也不能及,知道他出事,她急切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也只能稳住心境,按部就班。
胤禛埋首在她颈窝,温柔的蹭了蹭。
两人温存一会儿,卫有期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悠然自得的打开了门。
两人叙旧的时间,门外的匪众已经尽数倒下,噗噗通通的声音略有些解气。
漫步在小院中,卫有期打量一番,快步走到顾廷芳藏身之处,对着不远处的兵卒招手,给他解药以后,又给了他一把香薰球,告诉他使用方法。
胤禛有些羞赧,轻声道:“你放我下来。”
卫有期摇头,又将他抱紧一些,宠溺的说:“乖,你现在身子虚弱。”
夜色如水,带着几分温柔。
顾廷芳默默的移开视线,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他,心情有些复杂。默然的垂下眼眸,顶着自己手腕发呆。
兵卒回来的很快,言明已在村子各处放上香薰球,询问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卫有期沉吟,轻声道:“你去跟福海说,问海棠要一号解药给众人服下,将村子里的人尽皆擒住,一个不留。”
这一次是她到来迅速,对方还没有失去耐心,瞧着胤禛的模样,约莫对方是想先磨掉他的性子,再进行最后的打击。
从包里掏出信号弹,递给立在一旁的顾廷芳,考虑到等会儿大部队会来,卫有期拿出自己的水壶,喂胤禛喝水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