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通电话,他经常说去哪去哪送货,这回她有机会实地体验了。
要送的货只有一小箱,放手推车上几乎没有重力存在感,可郭宰觉得这比以前送过的所有货都要沉,令他举步维艰。
这么久了,程心看没看他的企鹅留言?看了会有什么想法?是因为这事而来?抑或她没有看到留言,纯粹为了那夜的争吵以及他的“失踪”而来?
不对,她肯定看了。她的企鹅好友不仅仅他一个,学校宿舍又有个人电脑,能不每天登陆,与其他好友聊天作乐顺眼读他的留言么?
郭宰握紧手推车柄,吃力地拖着。
程心在他身后尾随,观察着他。
他人高步伐大,走得又急又冲,赶投胎似的,还老低着头,自从喜帖铺出门,不曾望过她一眼。
她不与他计较,默默地亦步亦趋。
直到货送至目的地,工作完成,郭宰步速如常,态度依旧,程心才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顿顿,继续:“有你这样招待朋友的吗?”
郭宰被“朋友”两字镇住。
他停下脚步,回头,见程心看着自己,眼神清明,磊落大方。
相较之下,忸怩作态的他一路遮遮掩掩,很逊色。
他又比不上她了。
郭宰缓缓呼吸,见面后首度开腔:“对不住。”
道了句歉。
程心眉宇轻皱,朝他迈了半步,“那不至于要道歉,”她看看腕表,提议:“到饭点了,去吃中饭吧。”
未等郭宰回话,又补了两个字:“我请。”
她率先往前走,左右张望寻找落脚点,身后转来滑轮碾地的声响,她知道那是郭宰拉着手推车在跟随。
找了一家看上去很美味的茶餐厅,落座后不作多想,程心话事点了两客招牌套餐饭,另加两杯饮料。
四月天其实不算热,不过也许送货的原因吧,郭宰在路上出了一后背汗,程心递给他一杯冻柠茶。
饮料冰冰甜甜的,喝两大口爽得很,郭宰的心窝乍暖乍凉。抬眼,见程心捧着白瓷杯在吹气,讶问:“你觉得冻?”
居然喝热饮?
程心笑笑:“我来大姨妈了。”
也不管郭宰懂不懂,说了就说了,毫无害羞姿态。
郭宰:“……”
他懂,然后低头咬吸管,不再哼声。
心里却反复琢磨,糟,刚才她一路陪着送货,前前后后走了近两小时路,那可不折腾死她?
剧烈的疚意油然心生,他真是差劲透了!
头埋得更低。
他们坐的是一张靠墙的小方桌卡座,桌面顶多半米宽,两端的座位短短窄窄,稍为胖点的人,屁股分分钟都托不住。
程心坐着还算可以,郭宰就艰难些,憋憋屈屈地缩在墙角,头低低喝饮料,挨欺负似的可怜兮兮。
程心想换个宽敞些的座位,让他坐得舒服点,可这时茶餐厅全场满座,而且放眼望去,也没哪个座位是宽敞的。
点的套餐很快被送了上来,一份加大的炸猪扒饭配蔬菜浓汤,一份白汁芝士焗意粉搭罗宋汤。
程心问郭宰:“你要吃哪个?”
郭宰木木地反问:“你不吃哪个?”
程心:“……”
她把炸猪扒饭推给郭宰,自己拿叉子卷意粉。
郭宰的心窝又一阵乍暖乍凉。
自从在帖铺帮郭父跑腿送货之后,除了白米饭,其它东西都喂不饱他了。
他动手吃,咬一口炸猪扒,“喔!”发出一声低叹,“很好味!你要不要试试?”
热切地望向程心。
程心努努嘴,“唔”了声。
郭宰切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拿自己叉子叉住递给她。
程心接过去,小心翼翼咬住肉边,将叉子□□还回去,一点都不带碰过的。
郭宰记起小时候她借用他的杯子,毫不介意吃他口水,现在她这么谨慎,是怕他又误会什么,来纠缠什么的。
心里凉了半截,脸上却带着笑意问:“是不是很好吃?还要吗?”
程心边咀嚼边道:“不要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郭宰:“……哦。”
心再凉半截。
原来他俩不止层次不一样,连口味都不一样。
接不来气氛平静,只发生了几次碰撞。
头顶的碰撞。
餐桌太小,郭宰低头吃饭,程心低头吃粉,动作同步时,俩人头顶头了。
起初郭宰触电般弹起头,整个人往后退,后背牢牢抵住卡座板。
程心拿眼看他,边吃边问:“你做什么?”
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样。
郭宰将口中未咀嚼过的一段炸猪扒生生咽下喉,冒着汗摇头:“无事无事。”
程心拿叉子指指他的饭,“那快吃啊,服务员在对面盯着我们的,吃完快走,好腾出餐位。”
郭宰“哦”了声,缓了缓劲后一点一点俯腰,一点一点低头,吃饭动作放慢了几拍,机械了不少。
可桌子实在小,头顶头的现象难以避免。
郭宰渐渐适应,并发现脑袋轻抵的相触感,很微妙。
她的头顶温温热热的,发质也柔软滑腻。这算是另一种肌肤相亲吧,发生在他俩之间的第一次饭局上。
不知道他的头顶是不是也温温热热的……
慢着,他先前送货出了一身汗,头发会不会有一股馊味?馊味会不会传到她鼻子里?她会不会嫌弃?是不是正恶心着??
郭宰内心:!!!
这样下去,饭没法吃了。
他坐直腰,拿纸巾擦擦嘴,灌两口冻柠茶,直直看向程心,严肃着语气问:“老实讲,你为什么来这里?”
程心低垂着脸,睫毛轻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