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坐满年轻人,气氛却在外婆端着一大盆切好的哈蜜瓜进来时,才活跃起来。
外婆笑容满脸招呼外孙:“快过来吃,今年的瓜很甜。”
之后又招呼不知躲哪聊天抽烟的大人们,一下子大人从各个方向涌进客厅。
大家还是很给外婆面子的,就连对什么都似乎不屑一顾的沈迪,在外婆接二连三递来哈蜜瓜,催他多吃长身体时,他也一边发牢骚“吃够了”,一边顶硬上,接过去吃。
外婆眉开眼笑,目光在每个人身上缓缓掠过,见一屋子人吃饱喝好,健健康康,她特别满足。
忽然地,她问了句:“心心啊,你大学毕业快两年了,有无认识合心水的男仔?有就拍拖了。”
此话一出,全屋吃瓜群众齐刷刷看向程心。
程心坐在角落,此料不及,呆住了。
外婆追问:“到底有无啊?”
程心咽下满嘴的果肉,窘着说:“暂时无。”
旁边的小妹像想起什么,偷偷在大妹耳边低语了几句。
外婆“哦”了声,然后交代在座的大人:“那你们都帮眼看看,亲戚朋友里面如果有好男仔,就介绍给她了。心心都二十……二十四了,该拍拖了。隔壁巷七姑的孙女,二十三就当妈了。”
程心拿纸巾擦擦嘴,干笑:“不急的,不急。”
外婆顿时严肃起来:“什么不急?眨眨眼就三十的了,三十岁的女人不吃香。你千万别学小舅那样,三十多了还吊儿郎当,一支光棍打到底,不像样。”
本来安静吃瓜的小舅:“……”
怎么扯到他这边呢?不满!他反驳:“妈,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现在是钻石王老五,不愁娶不到老婆,你就让我再过几年自在生活。”
实情小舅自从被阿爸带进桂江工作后,事业颇有起色,混得不错,收入不少,前前后后也交过几任女朋友,可惜没有一任长久,至今仍没有结婚对象。
他觉得这样很爽,外婆却被他气死。
外婆当即闹他:“等到你四十岁,阿妈都几岁了?差不多一只脚踏入棺材了!你还拖拖拉拉,是不是想阿妈无命饮儿媳妇那杯茶!”
这话很严重,也很晦气,阿妈他们纷纷安慰外婆:“阿妈过年呢,别恼气了,阿进有分寸的。”
外婆气道:“你们当家姐的不管他,我当阿妈的还不能管了?”
阿妈他们:“管管,但也要合他心水,急不来的。”
这听在外婆耳里,就是狼狈为奸。她懒得理他们,将话头转回程心那里,苦口婆心说:“心心啊,你不要学小舅,如果有对象,就尽快拉埋天窗,等外婆可以见证见证。外婆年纪大,等不了几年的了。”
听到最后一句,程心微微打颤。
上辈子的外婆,是在北京奥运那一年去世的,亦即两年后。
阿嫲比以前长寿了,阿爸没有意外去世,阿妈也提前做了手术,那么外婆也会幸运地多活几年吧。
程心沉沉地点头,趁机低下脸去,不动声息地长吁一口气。
阿妈见她态度不排斥,想起个事,便在这里直接问:“听阿爸讲,你有个朋友姓程,在执大做讲师的?”
阿爸看看阿妈,没作声。
外婆耳朵都竖起来了,很感兴趣地问下去:“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阿妈简单介绍了下,指指阿爸说:“阿伟跟他挺投缘的。旧年省城的楼盘搞招聘,那位程讲师帮了不少忙,阿伟特意请他吃过饭答谢。”
这事程心知道。
阿爸当时叫她一起出席,但她太忙,又认为自己已经请过程朗与于丹丹吃饭了,便没去。
不过她不清楚,阿爸是怎样得知程朗在招聘的事上帮了忙的。她没告诉他,他也没问她,奇了。
阿爸接过话:“是啊,程讲师很不错,我都想将他招去桂江做项目了。”
程心说:“得了吧,人家在大学做讲师,自在安稳,你不要惹人下海。”
阿妈问:“那程讲师人品不错,条件又好,长得端正,他有无女朋友?”
就猜到他们是这个意思,程心淡定说:“你都讲他人品不错条件又好长得端正,那肯定有女朋友啦。”
阿爸皱眉,“不是喔,我上次问他,他讲自己是单身的。”
程心笑了声,“上次是什么时候?你跟人家不是很熟,人家未必乐意讲真话。据我所知,他在执大很多女生倒追,执大这么多才女,挑一位配他,不难。”
所以拜托他们别多想了,她与程朗,没门。
阿爸阿妈面面相觑。外婆也听出程心的意思,扼腕暗叹。
怕被他们追问拍拖交友的事,开年上班之后,程心索性都不回家了,除了清明节。
年后过了植树节与清明节,劳动节与青年节,锦中就组织高三生学习填报志愿。
那个周末,老师吩咐学生回家与家长好好商量,“这是你们人生中第一件最为重要的大事,千万别怠慢忽视。”
郭宰自是知道,一离开学校就坐车去省城找程心。他不是与程心商量,而是告诉她,他决定报省城执大。
程心有些不解,说:“其实能考上省城执大的分数,够你去外省同样或者更加优秀的大学,比如湖北那边。”
郭宰摇头,“不,就报省内的。”
程心好笑地摸摸他后脑勺,说:“人家都喜欢往外省报,想出去见见世面,像程意,要报去北京那么远呢。你一个男的,反而宅家了。”
郭宰耸耸肩,“无办法,这是离你最近的。而且是你母校,我很喜欢。”
程心支持他:“那你要努力了,我当年拼了老命才考上的。”
学校定了,到考虑专业。程心问他将来想学什么,想做什么。
郭宰叹道:“很多想学想做呢。想学几门外语,想考公职人员,警恶惩奸……不过我的背景情况,政府不会收吧。”
程心没听明白,“什么?”
郭宰说:“考公务员要过政审什么的,我以前在香港熬了几年,靠识别信回来,肯定不过审。”
程心微讶,不曾想过这个层面的事。郭宰小时候说过要去香港当警察什么的,现在香港去不成,他或许想在乡下完成这个心愿。
她不敢流露半点同情与可惜的态度,故作自如道:“其实各行各业都有精英,你的目标可以多元化一些。”
郭宰笑笑,站起来说:“我先冲凉。”
俩人先后冲完凉,关灯睡觉。
郭宰上了床,从后面搂着程心,手掌在她腹间放着,下巴抵着她脑后顶,无意地摩挲摩挲。
他呼吸均匀轻细,身上没有动的地方,程心以为他会很快就睡着。
可在她将要睡着的时候,身后传来沉哑的问话声,她没听清,闭着眼懒懒地问:“嗯?”
身后的人轻轻撩走盖住她耳朵的碎发,动了动,便有温热的肌肤贴在她耳边,柔声说:“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随着话声,一股热气吹进她耳窝,直钻耳根,痒得她浑身微颤。
她缩了缩脖,随口说:“不知道。”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