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房的一个姑娘马上站出来道,“听闻太夫人身子骨不大爽利,孙女儿懂得按摩和调理,想留在太夫人跟前尽孝。”
就算九叔没了兵权,那国公府也是个富贵窝,此时不争取机会,更待何时!
她才说完,另外那几房的姑娘们马上反应过来,一个个急吼吼地站出来表示都想留在太夫人跟前尽孝。
云初微忍俊不禁,看向苏晏,“瞧瞧九爷这些侄女儿,平日里藏着掖着的看不出来,这时候我才知道全都是大孝子呢!”
这话虽是笑着说,却是在反讽这部分人,早些年都把眼睛抬高到天上去,谁看得见那对被遗忘在丁香园日子过得苦巴巴的母子,这会子涉及到利益了,一个个才想起来上头坐着的是长辈,是新一任的当家人。临时抱佛脚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苏晏讥诮地扬了扬唇,早在出门之前他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该说的该叮嘱的都与太夫人说了,想来这种时候她不可能对下头这些人生出同情和可怜来。
太夫人的确如是。
若换了早些年,她指定会觉得这些女孩儿以后嫁不到好人家可怜,可如今的她,不说练出了铁石心肠,起码再不会有那些年的慈悲心肠了,她想当菩萨的时候,一个个都往她身上吐口水,什么话恶毒说什么,将她贬得卑贱无比,如今不想当菩萨了,反倒一个个巴巴赶上来,真是讽刺。
那些女孩儿的爹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家女儿因何这样出面说话,全都眼巴巴看着太夫人,心中甚至希望太夫人能挑中自家女儿留在身边,将来可是无限的风光啊!
不说别的,就光是“从国公府出来”这一项名声就足够挑个好人家了。
面对这么多女孩儿的请求,太夫人诈作不知,声音倒是柔和,就是仔细听来透着几分疏离,“以前不分家的时候你们都没想着我这个老太婆身子骨不爽利,这会子要分家了突然想起来,怕是不大妥当吧,毕竟分了家,各家是各家,互不相干,你们要留在我身边的话,算怎么回事儿?”
最先站出来的那个女孩咬着下唇,她阅历浅,见识也短,哪里驳得了太夫人这通话。再则,被这么多人盯着,心中早就慌作一团了,哪里还能想出什么好的措辞来?眼圈一红,竟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种时候,别说掉眼泪,就是掉块肉都不能动摇太夫人的决心,不是她非要跟这帮小女娃过不去,而是她实在无能为力,苏家这么多没出阁的姑娘,要个个都想为了某种利益找借口留在她身边,她能救得了几个?
再说了,今儿把所有人都给请到议事厅来是为分家,她们以为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吗?
“不是让请各房各院的能拍板做主的人吗?怎么连这些姑娘也叫来了?又不是搭戏台子,还不到唱哭戏的时候呢!”苏晏捧着茶盏,幽幽一句说得缓而慢,但已经足够泄露他心中的不悦。
在座有不少人都是亲眼见过上回祭祖那几位颇有名望的族老被苏晏罚跪在祠堂外的,一听他发话,脖子便不觉往后缩了缩,连忙递眼色给自家婆娘,意在赶紧把自家闺女弄出去,否则一会儿老九要是怒了,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家最小的这位长辈,平素看起来翩翩风雅,一副贵公子做派,可谁要踩到他底线惹他不高兴,管你是长辈还是小辈,先让你尝到苦头再说。
老九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上头的嫡庶兄长都晓得,尤其是近几年,心肝肺越发的黑了,不近人情起来,能整到你哭爹喊娘,偏偏你还找不到丁点能反驳他的理由。
那几位姑娘很快就被外面的婆子给领了下去。
云初微偷偷瞄了苏晏一眼,果然,九爷就是九爷,就算人不怒,强大的气场也在那儿摆着呢,上头的这些长辈想来都是见惯了他手段的,同时也在深深的惧怕他,否则他突然插话,怎么没人敢站出来驳一句。
终于得了清静,太夫人轻舒一口气,让人把分财产的单子拿上来点着名让各房上来领。
“一会儿散了,你们便可以凭着自己手中的单子去库房领东西,上面是什么,就只能领到什么,地契什么的都在库房里,早就备好了。另外,咱们这次说是分家,倒不如说分财产,毕竟原定是你们不必搬出去的,但如果有人觉得苏府不好住不清净,想搬出去找个清静的地儿住,我也是不勉强的。”
有人问:“倘若搬出去,公中能给补贴吗?”
太夫人摇头,“全凭自愿,你们要住在苏府,我没意见,要搬出去,那也只能自己花钱建府了,公中没道理给你们补贴。”
那人恨恨地想了想,苏家虽然人多,但宅邸大啊,足足占了有三十亩呢,住在这么气派的宅子内,哪怕穷得叮当响,那走出去也是有面子的,自己出去建府,要自己掏钱不说,还半点沾不到苏家的光,他们又是庶出,再过几年,谁还会记得他们这些人?
是以太夫人这一说,之前想着搬出去自己建府的那几位顿时收了想法。
太姨娘们则是无所谓,反正她们的后半辈子都得靠着儿子养老,自然是儿子去哪儿她们就去哪儿,不过要真问到她们头上,她们还是宁愿住在苏府,一来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吃香喝辣住豪宅的日子,不想出去吃苦;二来,那建府是说建就建的?你自个要是没点本事手上没大把银子,能建得起多大的府邸,可别到时候连睡觉的地儿都得挤着点,那可不是她们想要的晚年生活。
给各房的财产单发完,太夫人又把嫡出的让人拿下去给他们传着看,反正又没私吞什么,没必要藏着掖着。
庶出那几位爷聚在一起看了看,嫡出分到的财产大致上与庶出差不多,不过是多了几处铺子,单子上写得明明白白,铺子进项是要拿出来供寺庙香火钱以及每年年节祭祖和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打点用的。
好吧,这些的确都是嫡出该做的事儿,掐指算算,那么点铺子每年也进不了几个钱,就没必要再抠着不放了。
那几位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还算太夫人公平些,否则要真给嫡出拿了双份,今儿他们哥几个怕是要闹翻全场。
太夫人看了众人一眼,“如今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拿的也都让你们拿了,没事儿的话,就散了吧!”
拿到财产单子的那部分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议事厅。
既然是分家,长房和四房自然也在其列,两房都拿了单子。
小孙氏和玲珑郡主却站着不动,丝毫没有要去库房领东西的意思。
太夫人看向二人,“你们两个还有事?”
玲珑郡主把那单子递给太夫人,“太夫人如今是当家人,四房又是嫡出,四房的财产,还是让您管着吧!”
这是变相要和国公府搭伙。
小孙氏也趁机道:“九婶娘怀着身子,太夫人也不大爽利,我瞧着你们缺个管事儿的人,太夫人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们理理家务。”
长房和四房为了不与国公府分开,可谓是煞费苦心,早在很久之前,玲珑郡主就第一个承认了太夫人的主母身份,并扬言苏晏是苏家嫡子。
那个时候,云初微和苏晏便料到哪怕是分家,这两房的人也会想办法和国公府连在一起。
不过,让小孙氏帮忙理家倒真是云初微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明面上看来,她才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可是她整个人有点儿懒,就想做个甩手掌柜,懒得去操管那么多庶务,要知道,国公府的下人数量也是不可小觑的,明面上和暗地里的产业更是多到让人咂舌,每天要处理的庶务可就多了去了,要是真让她来,顶多五年,她就得因为操劳过度而衰老一大截,她这个人注重保养,可不想年纪轻轻脸上就长皱纹,如今有人自荐帮她理家,又是个特别精明能干的,她当然乐意,只不过就算心理乐意,面上也得表现得不大乐意。
“既然已经分了家,你们两房再和国公府合在一起,只怕是不妥吧,太姨娘们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大闹?”
玲珑郡主冷嗤道:“太姨娘们知道了又如何,这是咱们三房嫡出之间的事儿,她们要是乐意,同样可以几家合起来一起过,再挑个人出来管事,既然已经分了,那怎么过还不是咱们自个儿的意愿,太姨娘们管不着,也没资格管。”就算是长辈,那也只是个妾,有什么道理对嫡出指手画脚?
云初微与苏晏对视了一眼,道:“既然你们有如此诚意,那么我也却之不恭了,今后长房、四房和九房的所有庶务,就交由我这侄媳妇打理,四嫂是长辈,她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帮忙指点着些,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以前这么多房的主子下人,小孙氏照样管过来,如今只剩三房,想来于你而言轻松很多。”
小孙氏忙应是。话是这么说,可她自个儿明白得很,国公府规矩比苏府还严苛,要管国公府的庶务,可比以前苏家那么多房主子下人加一起费劲儿多了。
只不过么,这事儿既然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不管多难,自然只能受着。
三房合并的事就这么定下,苏晏和云初微先一步离开,太夫人留在后头和小孙氏交接。
踏出苏府,云初微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终于分开各过各的了,再不用每天对着那些太姨娘和庶出老爷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