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由于当时大堂之中还有他的伯父张仲谦和张老夫人在,他愣是忍着想吐的冲动,把“茶”咽了下去。
再到后来,天气冷了,他也慢慢习惯了这里茗粥的味道。
不过现在找到了信阳毛尖,就另当别论了,他不但要带领着大魏朝的人民在品茶口味上有所进步,还要给中州重建拉来第一笔资金。
在中州重建方面朝廷虽然给拨资金,可是他若是给皇上省下了这么大的一笔钱,皇上再怎么说都会记得他的好不是?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趁着此次机会把信阳毛尖彻底宣传出去了,那么信阳种茶的基业便从此可以稳定下来,也算是造福后世。
至于刘岩时说这信阳毛尖是药房中的一味名叫茶的药物,那也没有错。信阳毛尖和普遍用在药房中的药物茶确实都属于茶。
不过药房中所用的茶处理方法和平日里大魏朝人民煮茗粥时的处理方法不同,他们是把茶树上的嫩叶,也就是鲜叶采集下来之后,晾晒干就好了。
在晾晒的过程当中,鲜叶会进行发酵,故而味道便有些像信阳毛尖的味道了。
可这也是有些像,泡水之后的香气和颜色,以及口味都差了许多。
早知道他说信阳毛尖是茶引起大家这么大的误会,他就应该像琥珀酒一样给信阳毛尖起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破事了。
“是何居心?”张彦瑾温和地看着刘岩时,反问了一句。既然刘岩时前几次还没有得到教训,还来针对他,那他也只好接招,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爸爸。
其实刘岩时每次不依不挠地针对他,他也很无奈啊。
“刘大夫未查明真相,就敢如此断言,又是何居心呢?”
张彦瑾说罢,便捧着笏板道:“启禀皇上,此瑰宝需要用水冲泡,才能得其真意,既然刘大夫说这是药房中的茶,不如用热水冲泡,看看到底是不是药房中茶。”
皇上微微抬了一下手,旁边的老太监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让人拿了一个瓷碗和一小壶烧开的热水上来。
他动作麻利的用镊子从茶罐中夹出些许信阳毛尖放入瓷碗当中,用热水冲泡。
随着热水倒入,浓郁的清香之气伴随着热腾腾的蒸汽散发而出,毛尖当中所蕴含的香气似乎都被激荡出来了一般,弥漫在了整个大殿当中,让人忍不住深嗅几口。
坐在案几前的皇上和站在一旁的老太监和张明锐不但能够更清楚地闻到这香气,还能看到信阳毛尖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来的姿态,以及那慢慢变得翠绿可人的茶水,让人禁不住想到了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这一抹嫩绿着实是让人感到欣喜。
“启禀皇上,泡出来的茶汤可以直接品尝。”张彦瑾适时说道。
老太监闻言,赶紧从一旁拿出了一个小杯子来,将瓷碗中翠绿色的茶水缓缓倒出,放在了皇上面前。
皇上端起来,微微吹了吹,这才喝了一小口。
微苦中带着清甜的味道迅速在舌尖弥漫开来,就连早起的慵懒之气似乎也被这股味道冲散了不少。
皇上细细品尝一番之后,又忍不住喝了一口,没一会会功夫,小杯子中的茶水就被皇上喝完了。
“好茶!果然是深山瑰宝!”皇上赞叹道。
皇上一向秉承持重,作为帝王,他很少如此赞扬一个东西,可今天他着实是禁不住。这茶水可比他平日里的喝得茶汤要清淡爽口得多啊,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开始嫌弃平日里喝得茶汤腻口了。
张彦瑾心中禁不住得意,他要的就是皇上的赞扬。这个时代谁才是最有代言资本的啊?那就是皇上!
这就和英国的皇室一样,虽然皇室没有什么权力在,可是他们代言资本却是普通明星比不得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以皇室为尊的时代,皇上的一句赞扬可就更为可贵了。
满朝文武每日里都会和皇上见面,见很少夸奖一个东西的皇上居然如此赞赏茶叶,再加上闻着殿里的茶香,就更想要尝一尝这张彦瑾给皇上进献的信阳毛尖泡水是什么味道了。
陈德让有些幽怨地看了张仲谦一眼,似乎在埋怨自己这个老搭档,张仲谦肯定是尝过这个东西了,居然不给他一些,刚刚还害得他白担心了半晌,太不够意思了。
不过朝堂之上,有人惊叹,有人担心。
瑞国公周勤的面色就十分不好看,以往官茶,也就是宫中皇上喝的茶,还有外面贩卖的茶都是他们周姓士族控制的。
所谓官茶,便是由官府生产经销或向官府缴税之后,贩卖出去的茶,其他人不可以贩卖。也就是说,从大魏朝开国以来,一直都是他们周姓士族进行种植,给官府缴税,然后贩卖的。
第85章
虽说茶业表面上是他们周姓士族控制, 可实质上获得利益最大的还是他们瑞国公周家, 不然他们何以用区区俸禄维持住瑞国公府邸的荣光呢?
饶是还有皇上分封的田地每年可以收粮, 可那些又怎么能和他们贩卖茶叶得来的钱多?
在经商方面他是一点都不敢小觑张彦瑾的,从张彦瑾弄出煤炭和琥珀酒倾销全国就可以预计到信阳毛尖将来的前景。
他们贩卖的茶和张彦瑾的信阳毛尖都是饮品, 若是信阳毛尖卖得好, 势必会挤兑他们家的生意,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看到的!可此时在朝堂之上,他却不好发作, 只能默默计算对策。
张彦瑾丝毫没有考虑到这背后潜在问题,他现在已经开始盘算他能靠着信阳毛尖为中州赚取多少钱了。
他并不打算把信阳毛尖据为己有, 毕竟他想要据为己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树大招风, 独吞这么大的一块蛋糕, 到时候恐怕别人不动手,皇上都先得收拾他。
故而,他打算让信阳和南阳适合种植信阳毛尖地方的茶农们,把那里的地全部种植成茶树,由他收购, 制成茶叶, 然后贩卖到各地去, 甚至贩卖到海外去。
下朝之后,陈德让就拉住张仲谦,他还没有说话,张仲谦就道:“德让, 你想不想品一品茶,我那里有一些。”
见陈德让面色稍霁,张仲谦又低声道:“德让老弟,我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罐茶叶给你留着了,昨天晚上二郎匆匆回来,我也是匆匆品尝了一下那信阳毛尖的味道而已。”
张彦瑾在后面听着张仲谦和陈德让两人的对话,不禁哑然失笑,大人也只是在小辈面前才是大人而已,在他们大人之间他们也并不是时时都是像在小辈们面前一样严肃的。
三人回到宁国公府邸之后,张仲谦就拉着陈德让去了大堂,张彦瑾作为小辈,在一旁给他们两人沏茶。
这茶水是张彦瑾让人从山间取来的清泉水,泉水清冽甘甜,和信阳毛尖的清香微苦之味相撞,让茶水在清苦微甜当中多了一丝清冽,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陈德让把一杯茶一口一口品啜到底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茶杯。
张彦瑾见状,又拿起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
陈德让长吁一声道:“真是妙哉!果真如二郎所说,只有品尝之后,才能得到此中真意!”
张仲谦也在一旁喝着茶,他悠悠地吹着碧绿色的茶水,时不时小啜一口,十分自得。
“这信阳毛尖确实是个好东西,二郎今日所为,是想要借着皇上的名声把信阳毛尖贩卖到各地去吧?”陈德让看向张彦瑾。
张彦瑾直接点点头,也不掩饰。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被陈德让和张仲谦看穿了。
事实上,他今天献茶的目的也被皇上看穿了,不然皇上不会在夸奖了信阳毛尖之后就没有要求什么。若非如此,皇上大可以把信阳毛尖当作中州的贡品,让信阳和南阳那里种的茶全部成为皇宫所有。
皇上正是因为看出了他想要把信阳毛尖贩卖到各地,给中州赚钱,这才没有那么做。
当然,这些都无需点明。
所以,对于陈德让和张仲谦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二郎,你可知道以前的官茶都是谁在贩卖?”陈德让看着坐在一旁的张彦瑾道。
张彦瑾身子微微一顿,在大魏朝有“榷茶法”,这个法典是专门针对官茶的,也就是说,只有官府规定的地方和人才能进行种茶卖茶,然后给官府缴税,也就是历史上的茶马互市。
这也是陕甘一带专门在秦岭巴山一带,专门开辟出茶马古道的原因,而周家周文宇这一脉分支更是被人称之为西秦大贾。
而老百姓们不能私卖、漏卖,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大魏朝的茶始终没有大的发展,因为普通老百姓们根本就不能种植茶树。或者说,贩卖茶的行业始终被垄断,自然也就不会有大的发展了。
现在专门进行种植茶树,采茶,贩卖茶叶的是位居于城南的周家士族,这个周家士族乃是瑞国公周勤一家的侧枝,不难想象,周勤一家在其中所获得的利益。
他没有开始采煤卖煤赚钱之前,瑞国公周家的荣华富贵在长安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从他的嫡子周齐晖挥金如土的行为就可以看出。
相比宁国公府邸就要寒酸许多,除了皇上当年赐的这个大宅院看起来比较排场之外,家中的仆人数量和用度都是十分寒酸的,完全不能和瑞国公府邸相比。
就连诸迟恭这个因为妻子妹妹是刘淑妃,同样是皇亲国戚的赵国公也没有办法比。
就在张彦瑾思索的时候,又听见陈德让道:“当年皇上宠爱皇后,便把种茶、贩茶这一行当赐给了周家,此后周勤把贩茶的行当交给了周文宇那一支脉,虽然名义上是这样,可获益的还是周家。”
张仲谦沉吟半晌,忽然道:“二郎,此番信阳毛尖大出风采,你准备如何安排?”
“伯父,陈伯父,实不相瞒,这茶叶和药房当中的的茶叶其实是同种东西,只是因为地域不同、气候不同,才导致信阳毛尖比其他地方的鲜叶要好,再就是侄儿采集之后的处理工艺不同,这才导致两种茶叶看起来差别如此之大。”
张彦瑾十分诚恳道:“信阳毛尖乃是信阳和南阳两地所产,是上天馈赠给中州老百姓之物,侄儿不能贪心,故而侄儿打算,在重建中州的时候,把那里的地划分开,安排那里的老百姓种植茶叶,然后侄儿每年进行收购,处理之后,再贩卖出去。”
“不错不错,惠及百姓。”陈德让点点头,赞许道。
正说着,他看向还在沉思的张仲谦道:“我想皇上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今天才大肆夸奖。”
“侄儿打算把今年贩卖茶叶的钱投资到中州重建当中,这样中州重建就可以为朝廷省下一笔钱了。”张彦瑾补充道。
陈德让赞许地看了张彦瑾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信阳毛尖一旦推行开,周家贩卖茶叶所得的利益肯定会被挤兑不少,周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张仲谦和周勤,以及陈德让和周勤都认识很久了,他们都知道周勤是怎么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家伙,一想到周勤肯定会在其中动手,他就有些发愁。
倒是陈德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上的心在中州老百姓那边,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张仲谦盯着面前碧绿的茶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怕他对二郎不利。”
陈德让这次没有再反驳,不过他却扭头看向张彦瑾道:“二郎,你怕吗?”
张彦瑾淡淡一笑,摇摇头道:“我不怕。”
瑞国公周勤一脉势力虽然大,可也不是无法无天,无所拘束的。况且他贩卖茶叶,乃是跟着君心走的,周勤那种老狐狸会看不出来?
再者,他不相信周勤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触中州重建这个霉头。
“真不愧是张家好儿郎!”陈德让拍了一下张彦瑾的肩膀,笑着道:“二郎,我给你身边安排个人如何?”
张彦瑾愣了一下,随后便想起了陈德让的儿子陈溯,话说回来,他也好久都没有见过陈溯了。
“可是陈溯?”张彦瑾忽然有些不明白了,陈德让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信阳毛尖的事情会影响到周勤的利益,周勤很有可能在其中作梗,他又为何要把陈溯安排到中州去?再者,中州正在重建,辛苦不说,环境也着实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现在可是一想到中州,就想到了每天晚上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叫的声音。陈溯那细皮嫩肉的样子过去了能得好?
陈德让捋着胡子点了点头道:“二郎可愿意?”
“若是陈溯愿意,我没有问题,只是中州那里环境艰苦,百废待兴,不知陈溯是不是可以忍受。”张彦瑾对于带陈溯过去倒是没有任何抗拒之心,甚至还有些开心,陈溯虽说也是不学无术,可他为人仗义,歪点子多,和他简直是一拍即合,他可没有忘记他们一同整王俭庭的时候。
“好,那我就把他安排在你身边,让他跟着你好好锻炼锻炼。”陈德让笑着道,像是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张彦瑾知道陈德让这么说只是谦虚了,他一个户部大人在皇上面前说想要让自己儿子过去锻炼锻炼,皇上定然会给他一个面子,给陈溯安排一个官职。
不知为何,张彦瑾忽然就想到了陈溯被中州的蚊子咬得哇哇乱叫的样子。
第86章
“伯父放心, 侄儿会照顾好陈溯的。”见陈德让已经下了决定, 张彦瑾便直接应承了下来。
在陈德让走后, 张彦瑾便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伯父,中州清苦, 重建工作繁杂不已, 为什么陈伯父要把陈溯安排到中州去?”
“皇上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中州重建的工作,北征之后,几年之内应该不会有仗可打, 那么能最快建功立业的地方是什么?”
张仲谦喝了一口茶,一边回味口中清香的味道, 一边道:“中州重建虽然辛苦,可是胜在用时少。”
张彦瑾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陈德让可真是善于谋划, 中州重建再辛苦又能历时几年?依照他们工程规划的速度和中州老百姓众志成城的热忱干劲, 最迟两年之内可以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