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文二小姐,”珍娘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眼神阴鸷正盯着她看的文苏儿,冷漠一笑:“粉头这两个字也是您这样大家小姐嘴里说出的话么?我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您自己说出来,想必知道?”
文苏儿顿时小脸涨得通红,心想这话从何而来的?记得好像是兰姐姐有日说过。。。
“你们明是给我送礼,实则上门羞辱贬低,”珍娘的话如刀子,慢慢刮过管事的身上,又轻轻扇打在文苏儿和兰麝的脸上:“两位小姐看着光鲜亮丽,嘴里却都说得是什么?既然自诩大家,就该有些大家体面,出门时一个丫鬟婆子不带,进门就造谣挑事,难道,”珍娘看着气急败坏的文苏儿,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挑高了一侧黛眉冷道:“真要与我去见官不成?”
管事的慌了,忙上前来陪笑拉住珍娘的衣袖:“齐掌柜的误会,我家小姐不过嘴快,其实人很不坏的。就是兰小姐,”心里暗恨兰麝,知道文苏儿如此都是她背后挑唆的:“她,”却不敢直说:“她也没有什么的。”
没头没脑地来上一句,做个无味的结尾。
珍娘深深地看他一眼,不知怎么的,管事觉得她全知道了。
“既然如此,东西带回去,我不敢收,人么,”珍娘故意拖长了尾音,直到兰麝的目光变得有些哀求的意思,方才接道:“也不计较了,不过只次一回,下次再挑事,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管事哪肯带回礼品去,不得叫文亦童骂死?
文苏儿更不肯:“我怎么挑事,”她的怒火还没宣泄完呢:“你在我家门口开店就不是挑事?”
珍娘第一次正视她:“有竞争才有进步,难不成你文家开了饭庄,别人家就不能做餐饮生意了?”
文苏儿狠狠回嘴:“别人家不管,就你不行!”
“为什么?”珍娘毫不退让,紧接着反问。
“因为你赢过秋师傅!因为秋师傅对你跟别人不同!”
文苏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
不过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又怎么能收得回?
尤其是,这一句话,竟照亮了在场的两颗心。
珍娘定定地看着文苏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小姑娘,何必将自己的心事这样大张旗鼓的宣扬?
你兰姐姐真是一点好的没教给你。
“秋师傅又不是神仙,手艺再好也山外有山的,我怎么就不能赢他?”珍娘轻轻松松地回了一句,让本来紧张地要爆掉的文家管事,慢慢地又平静下来。
“还有,”珍娘眉头一肃,换了种口气对文苏儿道:“以后别总把秋师傅挂在嘴上了,”声音低了几度:“你是小姐呀!”
文苏儿本能地要说,小姐怎么了?!
可不知怎么的,竟没说出口。
也许心底深处,她觉得珍娘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无论如此,嘴上她是不会承认的。
“我的事要你管?”
不过从语调听得出来,已比刚才顺服许多了。
兰麝身子一僵,心想不能白白放过珍娘,于是装死状态结束,睁开眼睛正要再挑唆上几句,管事的凑到她耳旁几不可闻地道:“这就行了,兰小姐。再闹下去叫大掌柜的知道了,看你怎么收场!”
兰麝恨得牙痒痒,又向管事的啐了一口:“就你话多!“
可骂归骂,她到底还是就此住口了。
管事的无可奈何地抬起袖子擦了把脸,看了看珍娘的脸色,赶紧就走到外头叫人:“还不快把东西抬进来!”
珍娘没说话,凭他们去了,知道不进来回去不好交待的。
她不愿为难下人,决定先收着日后再说。
反正往后见面的日子多呢,还怕没机会么?
文苏儿搀扶着兰麝向外走时,被珍娘叫住了。
“刚才谁在我这里啐了一口?我这里才拖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平白地怎能叫人腌臜了?何况又被人指着名的嫌脏?不好意思您二位,得给我弄干净了才能走。”
兰麝向前迈出的脚步,顿在了半空中。
爱使小性儿啐人,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文苏儿学了前半段,啐人这一手还没来得及学到家。
管事捂在脸上的手,慢慢放下来了,眼神落到兰麝身上,隐隐约约含有一丝痛快之意。
兰麝立刻恢复常态,脚步匆匆地向前走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珍娘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二话不说,伸出两臂拦下了兰麝。
“怎么?兰姑娘耳朵不好使了么?”珍娘纤细玉指轻轻一划,指着地上那块被吐潮掉的地方:“还是眼睛瞎了看不见?又或是兰姑娘以为自己跑得快就可以逃掉?”
兰麝被她几句话说得就差没寻个地洞钻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要走走不得,要说话?开不得口。
谁让她理亏呢?
文苏儿勉强要帮她出头,却被珍娘犀利的眼神逼回去了。
文二小姐,您总不会事非黑白也分不清吧?
珍娘冷冷递上一块擦地布:“兰小姐,请吧。“
兰麝觉得今天是自出生以来最让她难忘的一天了,简直可称她是人生中的羞耻日!
梨花带雨,蝉露秋枝似的接过布来,兰麝以快得几乎眼睛都看不清的速度,冲过去在地上抹了一下,正要回头,遇上珍娘摇头冷森的目光,只得耐下性子好好地擦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