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晏天自驾游也游不了那么久,恐怕再过几天就回来了,暂时公交车应付一下,也成。
“不用了妈,咱们家这车前不久不是才送去检查过吗,一点问题都没有。”
晏褚吃着老太太一早起来亲手包的大肉包,拎上公文包,拿上钥匙,匆匆忙忙就走了,就和后面有老虎在追一样。
“我刚刚和你说的晚上跟你林姨家的邻居的三表妹吃饭的事你别忘了。”
看着儿子跑得飞快,杜娟跟着出门冲站在电梯边上的儿子叮嘱了一声。
“妈,我晚上加班,那什么相亲,你给我推了吧,诶诶诶,来不及了,我走楼梯吧。”
晏家住的楼房最高二十八楼,晏家住在六楼,有时候走楼梯比乘电梯更快。
“小兔崽子,加班加班,我看你有本事一辈子给我加班。”杜娟想追上去,可是她穿的还是家里的拖鞋呢,扒拉着门框只能冲儿子的背影骂一声。
“算了,我再找林姐说说,把约会的日子改到礼拜天吧。”
礼拜天可是公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就不信那小崽子能一辈子躲着不去相亲,除非他能给她带一个儿媳妇回来。
杜娟哼了一声,关上门,准备去找家里的老头好好说说,让他也提点提点儿子,怎么这么大的人了,就是不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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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楼的晏褚找到了自家的车位,临近两个都是晏家的车位,只是一个空着,一个上面停着一辆老式的桑塔纳。
晏家的房子车位买的早,当初很多人都觉得车位买不划算,毕竟有车的人家少,随便想停哪儿停哪儿,晏家买下两个车位,纯粹只是因为晏银生耳朵软,被售楼小哥给忽悠的,加上那时候家里也有点钱,一买就买了俩。
当初八千块一个的车位,现在已经炒到了十五万一个不止,算是除了房产外,晏家做的最好的投资了。
这样一个有房有车,薄有存款,儿子工作稳定,父母各自买了养老保险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是城市当中,比较幸福的一类家庭了,要是没有之后发生的那些事,这个家庭也会一直幸福下去,在儿子娶妻后,迎来他们的第三代,和和美美,偶有争吵,那也是家庭的小情趣。
晏褚脸上的笑容在坐上车的那一刹那消失,那张并不算英俊,但也称得上清秀的脸庞透着丝丝冷意,眼神里淬着冰渣。
他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还没到出发的时候,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衣服的口袋,想拿根烟来抽抽,直到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意识到自己被原身的记忆影响了,他自己,包括这个时候的原身,可都是没有烟瘾的。
但偏偏后来的原身,是个离不开烟的大烟鬼。
晏褚捏着嗓子轻咳了几声,他知道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烟瘾,这一点是原身后来的记忆带给他的变化,他同样能够感受到那种烟瘾犯了,却没有烟抽的难耐的感觉,嗓子痒痒的,总觉得不舒服。
这样的感觉,从他来到原身的身体里之后就经常发生,他也习惯了,尽量让自己的嘴巴不要停下来。
他翻开公事包,从里面拿出一颗早就准备好的糖果放嘴里含着,这才舒服了一些。
这么一耽搁,时间也差不多了,晏褚转动钥匙开火,踩上油门,开着车子朝公司驶去。
原身工作的地方比较偏,算是一个新开发的工业区,许多工厂还在建造中,因此开过了市中心后,车辆就比较少了,在车子行驶到一段还在修建当中的路段的时候,隔得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倒在地上。
晏褚的眼神幽暗,抓着方向盘的手都捏紧了。
深呼吸,深呼吸,良久,激动起伏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在距离靠的更近的时候,能够看的更清晰了,一个老大娘趴在地上,似乎是摔伤了,或者又是被之前的车辆给撞伤的,捂着腿,不断哀嚎呻吟着。
晏褚将车停靠在路边,然后下车,面色紧张地朝那个老大娘走去。
“大妈,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晏褚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救人。
“诶呦呦,疼死我了,诶呦呦,疼死我了。”老人疼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对于晏褚的问题,她也回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叫疼,看她一直捂着左腿,恐怕是伤着左腿了。
“大妈,我送你去医院吧。”
在原身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里,乐于助人,尊老爱幼,是两个最美好的品德,因此在看到老人受伤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帮忙。
老人并不算胖,加上个头不高,估计也就一百斤不到的重量,晏褚抱起来很轻松,他将老人抱到后车座,然后开车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等到了医院,他又忙前忙后帮老人挂号,因为现在老人的意识不清,在没有办法联系上她的家人的情况下,晏褚海代缴了五千块押金。
就连请假,也是他在老人做检查至于打电话请的。
“左腿粉碎性骨折,老人的骨头本来就脆弱,现在这情况,恐怕连手术都没法做,估计要留下残疾了。”
老人骨折最麻烦,几乎只能靠静养和吃补品等待断骨自己慢慢愈合,这种治疗方法是很消极的,可是老人年纪大,动手术同样要承担风险,一般情况下,医生都不会建议上了年纪的老人动手术。
“大夫,我不是这个老太太的家人,我就是上班路上看她倒在地上送她来医院的,现在老太太的住院手续我都办好了,下午我也得赶回去上班了,等她清醒些的时候,让她通知她的家人过来,你再和她的家人细说吧。”
晏褚有些为难地对医生说道。
“这样啊?”
医生狐疑地看了眼晏褚,现在这样热心肠的人可是很少见了:“那你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毕竟老太太是你送来的,到时候我们联系上了她的家人,也好让他们把你预先缴付的押金给你。”
晏褚听了医生的话也没多想,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名片交给大夫,“上面有我的联系电话,麻烦您了大夫。”
晏褚连连道谢后离开医院,留下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大眼瞪小眼。
“现在这世界上还有那样的好人?老太太这伤口怎么都不像是自己摔的,该不是那个青年撞的人吧,也不知道这张名片是真还是假的。”
一个小护士嘀咕了一句,不是她消极,而是这个世道,这个风气,逼得好人不愿意当好人。
“谁知道呢。”
医院里能看到最多的世间百态,人性的善恶,作为大夫,他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听说过。
他希望那个青年说的是实话,不过如果那样的话,他还得替那个青年祈祷一下,祈祷他送来的那个老太太的家人,同样也是明事理的好人,不然这事,麻烦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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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褚,上午你怎么请假了啊?”
原身之前出差去香江,办公室的女同事托他带了不少东西,一个个望眼欲穿呢,结果直到下午才把人等来。
“做好人好事去了。”
晏褚将后备箱里放着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有一部分是替大家带的东西,还有一部分是去香江带来的特产,也给同事们分了分。
对于晏褚的话,也没人觉得奇怪,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有多好,同事有事,拜托他帮忙处理文件,帮忙代班从来都不带推辞的,同事朋友遇到急事需要用钱,只要他有,也保准会借,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事就更别提了。
但是他也不是个烂好人,帮助人的前提就是你真的有麻烦,同事们都熟知他的脾性,同样的也很喜欢他这个同事。
“阿褚,我妈给我从老家寄了一箱红薯,指明给你的,还得谢谢你上次给我爸介绍的老中医,我爸去挂了他的号,遵从医嘱喝了一个疗程的药,老寒腿缓解了不少。”
晏褚的一个同事接过他递过来的伴手礼,用手指了指已经被他放在晏褚工作位置边上的白色泡沫箱。
“都是自家田里种的,软糯香甜,保准比超市里卖的那些所谓绿色食品要安全味道也更好。”
朋友间的相处有来有往的,晏褚道了声感谢,也没说什么你把东西拿回去,我不要之类的话。
正想再说几句的时候,晏褚的手机铃响了,看了看来电号码,是他不认识的,现在骚扰电话那么多,晏褚就给挂断了。
之后铃声反复响了好几次,晏褚犹豫了一下,这才接通。
“喂,请问你是?”
晏褚将剩下的伴手礼放在茶水台,让同事们自己拿,然后走到门外接电话去了。
“就是你把我妈的腿给撞折了是吧,赔钱,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妈残废了你知道吗,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我们家人请假照顾她的误工费,一分都不能少。”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声,电话那头声音十分嘈杂,有男有女,似乎都在朝着这个打电话的男人说话,帮他补充。
“你是今天早上我送去医院的那个大妈的家人吧,她不是我撞的,今天早上我上班看她倒在马路上,送她去的医院,医药费还是我代付的呢。”
平白无故被人冤枉,晏褚的语气也不好了。
“不是你撞的你干啥送我妈去医院啊,嫌钱多还是傻啊,我告诉你,别装蒜,我这儿可有你的名片,到时候我闹到你公司里去,看你们老板帮不帮我们做主。”
电话那头的话语依旧蛮横,根本就不听晏褚解释。
“这样吧,你问问大妈,她自己总知道自己是怎么撞伤的吧。”晏褚无奈地说道。
“甭想抵赖,我妈都说了,就是你撞的她,赔钱,赶紧赔钱,不然我报警抓你。”男人不依不饶,就是吃定晏褚了。
“行,那你就报警吧,反正人不是我撞的。”
晏褚挂断电话,表情冷凝。
“阿褚,怎么了?”
办公室隔音不算好,刚刚他打电话的功夫,办公室的同事也听了个大概,知道晏褚似乎惹上麻烦了。
“没什么。”
晏褚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换了个模样,无奈又透着些许烦躁,比起之前冷飕飕不带丝毫人气的样子,让人亲近了许多。
他简单讲述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基于晏褚曾今的为人,办公室里的同事肯定是相信他的,一群人帮他讨伐那个恩将仇报的老太太以及她那个不讲理的儿子。
不过在听晏褚说起白天他路过那个路段,除了几辆疾驶而去的汽车,并没有围观路人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这一次,晏褚可能要碰上大麻烦了。
“我记得你那车子不是有行车记录仪吗,有记录仪就没事。”
其中一个同事记起晏褚的新车有装行车记录仪,到时候就算那个赖子报警了,有确实的证据在,对方也不占理,没准还能反告他一个诬告敲诈,让这种不要脸的人尝尝教训。
“我那辆新车被我妈借给我堂哥了,今天我开的是我爸那辆桑塔纳,老车上面,可没有行车记录仪。”
晏褚思索着摇头:“而且我记得福田路那一段还在修路,还没装路边的摄像探头,如果那个老太太咬死说是我撞的,我还真解释不清楚。”
听了他的话,同事们纷纷安慰他,撞了就是撞了,没撞就是没撞,死的难道还能说成活的不成,即便对方报了警,警察一定也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现实生活当中,做好事被冤枉的依旧数不胜数,为什么现在社会好人越来越少了,还不是因为做好人的成本太高了。
他们也没法指责晏褚为什么不小心谨慎一些,在帮助老人前先拿手机录一段录像,等老人亲口承认他不只是肇事者,而是看见她摔倒过来帮忙的热心人再送老太太去医院。
他是好人,他做的是好事,难道就因为坏人不要脸,连带着他做好事的方式都要被质疑,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太讽刺了。
尤其现在晏褚的心情也不好,他们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多安慰安慰他,才是正经事。
“阿褚啊,你赶紧回家吧,你堂哥出车祸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老太太的事情还没解决,晏褚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电话中杜娟的声音带着哭腔,周边声音同样嘈杂,晏褚隐约听到了大伯娘的声音,他脸色一变,只来得及简单和同事说几句,然后和经理请了假,匆匆忙忙离开,连那箱同事特地带来的红薯都没来得及拿上。
晏天,也就是原身的堂哥是自由职业者,他的那个自由职业,就是有活的时候赚一点,多数时间处于啃老,无所事事当中。
这一次的自驾游是他组织的,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分别是两队情侣,晏天和他女朋友已经在谈婚论嫁的阶段了,这样出游,也相当于他们最后的婚前蜜月。
一路上的旅程都很顺利,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车子在环山公路撞破了围栏,翻滚下山,车子砸的稀巴烂不说,车上的四人全都死了,包括原身的堂哥。
这可惹大麻烦了,车上的四人哪个不是家里有爹有妈的,尤其他们这一代还是独生子女,家里就那么一个孩子,虽然和晏天凑一块的,多数也是没出息,在家啃老的货色,可在爹妈眼里,那就是心肝肉,宝贝蛋子。
现在孩子出车祸死了,所有家长在伤心之余,必须给自己的滔天怒火找一个发泄口啊。
因为暂时还不知道车祸发生的具体原因,那些家长只能先恨上了当时坐在驾驶室的晏天,想起这趟自驾游还是他组织的,更是恨的牙痒痒,一个个召集了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冲去了晏金生家,让他们给个说法。
而失去了独子的徐淑芬难道不悲痛吗?
她自从听到了自己儿子车祸去世的消息,已经在家哭晕了好几次,其他三人的家属尚且还能将他们一家当作出气口,她又能找谁发泄自己的怨恨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