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品好的人也不见得不会做错事,最终判案还是得靠证据的,几个念头在警察们的心里一闪而过,在和晏褚的领导沟通了一番后,他们带着晏褚离开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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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队里录口供的房间十分昏暗,四面石墙,仅有一扇紧闭的房门,和一扇开口极高,面积却不大的小窗户透气透光。
晏褚并不是犯人,自然不用戴手铐脚铐,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热茶,事现在正在询问他的男警官给他倒的。
“你是说,你那天上班看到符带娣倒在地上,并且已经受伤,意识混乱是吗?”
整理着刚刚收录的口供,男警官问道。
“是的。”晏褚点点头,那杯热茶没有喝下肚,只是捧在手里握着。
“在发觉符带娣受伤,且意识不清后,是你将对方送去了医院,并且帮她缴纳了住院的押金,是吗?”
男警官的音调不见起伏,平稳地问着第二个问题。
“是的。”晏褚依旧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当时在你看到符带娣受伤的现场,有没有人能够替你作证,证明你不是肇事者,而是帮助符带娣的好人?”
这个问题是刚刚晏褚叙述的时候没有讲到过的,这一次他摇了摇头:“当时那条路上没有行人,但是在我将车辆停靠在路边,下车查看那个老太太的伤情的时候,马路上开过了好几辆车,如果找到那些车主,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那段路还在修建当中,很多路段至今都还只是简单的石土压实而成的,并没有铺设沥青或是水泥,更别提街道两旁的摄像探头了。
尤其那段路不远处还有一个三岔口,中间小道也多,找到在当时经过那个路段的车辆,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有些司机开车专心,并不一定会注意到当时在马路一角发生的事,即便找到了,也没法给出确切的答复。
“我们会大家那一段路段的摸排工作,早日找到在那个时间段经过过现场的车辆,但是现在符带娣已经清醒,并且指认出你就是之前撞伤她的人,所以这一段时间内,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男警官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是相信晏褚的话,还是相信此时还在医院的那个老太太的。
晏褚点点头,确认口供无误后,签上自己的名字,从警察局离开。
“警察同志,我妈年纪那么大了,不会说谎冤枉好人,真的是那个姓晏的把我妈撞到的,你说如果不是他撞的,他凭什么送我妈去医院呢,估计就是看我妈落下残疾了,知道这祸闯大,他不想担责任所以才说谎的。”
晏褚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听到大厅里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在那儿大声嚷嚷,他身边有两个民警耐心的安抚他,让他不要在警察局大吵大闹,可是收效甚微,警察的礼貌让那个中年更加有恃无恐,涨红着脸,用手指着警察局里面,唾沫横飞。
“我家的条件摆在那里,留下一个残疾的老娘你知道这对我们家的生活影响有多大吗,你们可是警察,是用我们纳税人的钱养的,可不能不帮我们小老白姓啊。”
“章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肇事司机,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警察依旧耐心的劝说。
“诶,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吗,就是那个姓晏的撞的,你们不是都把他抓到警察局来了吗,给他判刑,让他赔钱,这事不就完了吗?”
那个男人起红了脸,很不满意那个警察的办事方式:“你们公安局是不是想要包庇罪犯啊,信不信我去找媒体记者曝光你们?”
“章先生,我们警察办案也是讲证据,不能你说抓人我们就抓人。”
警察当久了,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章葆祝这样对着警察颐指气使的人并不算少,因此即便心里不耐,面上几个警察依旧好言好语地对他进行劝说。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章葆祝本人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他瞪大眼睛:“你这话是说我妈说谎了?怎么他姓晏的说没撞就没撞啊,证据呢,拿出证据来,我告诉你,我家亲戚可是在市电台工作的,信不信我找他曝光这件事,告你渎职。”
之后的话晏褚没有再往下听,左右他也能想到章葆祝会说些什么。
晏褚是从另一道小门出去的,正好避开了章葆祝的视线,估计办案的民警也是被他的胡搅蛮缠给弄怕了,特地不让他走正门,因为来时晏褚是坐警车过来的,所以现在离开他只能乘坐公交车回公司,他的那辆桑塔纳还停在公司的地下车库里。
“晏褚啊,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烦心事比较多,这样吧,我做主让你休一个小假,等你调节好状态了,再回来上班。”
在公交车上,晏褚接到了公司经理的电话,在电话中,他感谢了经理的体谅,并且欣然应允下了这桩事,在挂断电话后,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车窗位置的他脸色陡然淡漠,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景色,双眼放空。
所谓的调节状态只是一个幌子,恐怕公司的领导是因为今天警察突然到访的事心存芥蒂,经理口中的小长假并没有时间限制,现在他遇到的这些事处理好了,自然可以回去上班,可要是处理不好,恐怕等待他的只有无限期冷遇,直到他自动辞职的下场。
世态炎凉,但遇到这样的事,也怪不得领导,毕竟除了你爹妈,没人会无条件的包容你的所有事,包括领导的这些行为。
只是对领导们对行为,晏褚感到心冷,同样也是在所难免的。
目前事情的发展和上辈子一模一样,晏褚现在经历的一切,正是上辈子的原身经历的。
他是一个好人,他的父母也是常规意义上的好人,虽然有一些小毛病,比如心软,太过包容那些得寸进尺的所谓亲戚等,但是他们所作所为的出发点,从来都是向善的。
而这样的好人一家,在上辈子却统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首先是那场因为借车引发的祸事,如同现在的事态发展一样,车祸中死亡的年轻人的亲人统统缠上了晏褚一家,包括主动提出向晏家借车的徐淑芬一家。
他们日日夜夜在原身住的屋子外闹,吵的同层所有业主都对晏家心生不满,他们在原身上班的地方闹,闹到原身丢掉了工作,甚至在原身找到新的工作后依旧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原身一家曾经好几次报警,但考虑到那些人的行为对原身一家没有实质性的人身伤害,加上法不责众,最多就将那些人拘留个三五天,被放出来后,那些人的行为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最后无奈,晏银生一家卖掉了原本给原身用来当新房的房子,赔了每户人家八十万,才了结了这桩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晏家的麻烦,并没有因为这次赔偿的告终而结束。
符带娣是原身救助的老人,可是在她清醒之后,反而诬赖原身是开车撞她,害她致残的肇事者,符带娣的子女不依不饶,吵闹着要原身给一个巨额的赔偿。
这件事,原本只是符家和晏家的矛盾,不知道被谁传到了网络上,连带着之前晏家因为借车引发的赔款风波,一下子成了网络上热议的话题。
一边说撞人了,一边说没撞,在没有任何视频佐证,也没有任何人证的情况下,到底是谁说了谎,所有网民各有各的观点。
但因为之前的诬告事情发生的多了,在案件开始之初,更多的人相信原身,认为他是老太太一家在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时拉来的替死鬼,直到关于这件事的争论在网络上发展到白热化的程度时,忽然出现了一个所谓的目击者。
在那人的指认中,原身是撞了老太太的真凶,对方拿出了一张拍摄时间为案发时间左右,拍摄地位于车祸地点不久的路段的自拍照佐证,因为这个“关键性”的人证,原身就成了一个撞了无辜老太太后死不承认,奸诈狠毒的代名词。
当初网络上有多少人支持他,后来就有多少人唾骂他,到最后,晏家被要求赔付符带娣住院期间产生的所有损失,以及她残疾后的巨额补偿,与此同时,原身还被判处了三个月的有期徒刑。
家里的新房用于偿还借车事件的赔偿,在没有多余存款的情况下,为了刑期不再延长,晏银生夫妇只能将现在自住的房子卖掉,剩下的钱一部分用于租房和日常开销,一部分用于给儿子翻案,他们相信儿子,既然他说自己没有撞人,那一定就是没有撞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家里的钱没了,原身的事情闹得太大,网络上全是关于他的绯闻,加上被判刑,未来的前途全没了,晏银生一家的日子,简直就是天与地的落差。
原身想不明白,他明明做的是好事,为什么就有人能够颠倒黑白,将他害成如今的模样,他想问问那个被他救了的老人,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的良心会不会感到亏欠,他也想问问那个给符带娣做证的人,符带娣给了他多少好处,让他忍下心毁了一个无辜人的一辈子。
监狱的生活并不好过,原身性格温和,又因为常年坐办公室,体能并不算好,在监狱里,受尽了欺辱,但是那时候的他还有一个信念,就是他的刑期不长,等从监狱离开,他要自己找到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是,母亲杜鹃等意外离世,彻底让这个本来还坚守着正义虽然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的青年彻底崩溃了,即便在监狱里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从来也不觉得原来他曾经坚守的那些信念,是这么可笑过。
自从原身坐牢后,杜鹃的情绪就有些失常了,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心软松口将车子借给了侄子,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闹剧发生,如果不是她将车子借给了侄子,儿子就不会用家里那辆桑塔纳开车上班,如果是新车,就会有行车记录仪,不用担心被那个恶毒的老太太一家诬告。
她认为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悲剧发生。
晏褚是老来子,杜鹃生他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五六十岁的人本来就是某些疾病发生的高峰期,在晏银生注意不到的时候,杜鹃患上了老年痴呆,每天念叨来念叨去的就是关于儿子的事,而且喜欢一个人在街头晃来晃去,嘴里念念有词。
她在原身做好事的那条街头等着,等着有一天一个青年好心救助白眼狼的时候,提醒他,让他不要坚守她这个母亲曾经教他的良善和正义。
也就是在那条街道,杜鹃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冲向了马路,被急驶而来的车辆撞飞,永远的死在了自己的愧疚当中。
原身在监狱里,看着来探监的父亲一下子苍老犹如八旬老人,听着他诉说着母亲离世的意外,一夜之间,这个曾经善良的青年,彻底迷失在了黑夜之中。
三个月后,原身刑满释放,在跟着父亲吃了一顿饭,又去墓地给母亲上完香后,在当天夜里,原身去了他大伯母家,用水果店买的西瓜刀将徐淑芬连同晏金生一块乱刀砍死。
晏金生在死之前苦苦哀求,原身丝毫没有心软,对着房间内溅了满墙的鲜血和地上的死尸碎肉,他慢条斯理地进了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了他从网上买的煤气工的衣服,然后扛着晏金生家的煤气桶离开。
他知道符带娣家在哪儿,符带娣跟着长子章葆祝住在城中村里,那一片的房价巨高,但迟迟等不来拆迁,章葆祝的房子是当年房改时买的单位福利房,并不大,在城中村一幢小三层的二楼,其中三间房,是属于章家的。
原身扛着煤气桶上了二楼,敲响了章家的房门,在看到房内一一目了然悉数在场的章家人后,对着他们惊恐的眼神,原身笑着,点燃了煤气罐,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原身用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带走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同样也带走了他认为的罪恶。
只是这件事的影响远没有结束,城中村的布置本来就不合理,一个煤气桶的引爆同时也带动了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小厨房的煤气爆炸。
加上各种违规搭建的密集建筑,一场大火在城中村内蔓延开来,无数人哀嚎,无数人在这场火灾中死亡,烧伤,原本一个家庭的悲剧,引发成了无数个家庭的悲剧。
这一点,或许是原身没想到的,或许他想到过,但是那时候已经坠入黑暗的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第230章 我想做好人
晏褚坐在大巴车上, 因为并不是高峰期, 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但无一例外, 很多人都避开他坐着, 不为什么,就为了此时他周身笼罩着的悲伤沉痛的氛围, 让人觉得或许这个青年遇上了什么难过的事, 反正车上位置那么多, 谁也不愿意去打扰他。
这一世原身的样貌并不俊美,顶多只能称得上五官端正顺眼, 加上晏褚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 看上去就是路人偏上的水平, 平时走在路上, 也不会有人多注意。
但是在晏褚回忆起原身的记忆时,和他本身经历的许多世界产生了共鸣, 长相还是那个长相,却无端让人觉得感官复杂了许多,就像是一本封皮素净,内容却丰富的书籍,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总的来说, 就是颜值不够, 气质来凑, 此时大巴车上就有一个女生注意着晏褚, 并且偷偷拿手机拍摄下那个坐在车后座车窗的青年。
做完这件事她就有些后悔, 说起来这也算侵犯别人的肖像权了,可是那张照片拍的又很完美,拍摄的瞬间正好一束阳光洒落车窗,晏褚的半边脸照应着暖阳,另外半边脸则是车厢遮挡下的阴影。
就好像是光明与邪恶同时在一个人身上较量,却不让人害怕,只是无端感到心疼,总觉得那本该是个阳光的青年,因为不知道的原因,这份纯净之上,附上了一层阴影。
女生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保留下了相册里的那张照片,反正她和车尾的那个青年过了这趟班车,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交集了,只要她不将这张照片外传,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私自拍了对方照片的原因影响了对方的生活。
打定主意,女生关上了手机,也不再扭过头去看车尾的那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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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褚并不知道发生在大巴车上的这个小插曲,到了公司之后,他先是去办公室将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收拾好,以及因为刚刚走的太急,桑塔纳的车钥匙也还留在办公室里。
“你们说警察都上门了,那个老太太是不是晏褚撞的。”
晏褚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办公室里传来的同事讨论的声音,讨论的话题,正是围绕着他的。
“我觉得不是,晏哥不是那样的人,如果那个老太太真的是他撞的,他绝对不会否认,相反要说他因为救了一个受伤的老人反过来被老人讹诈这一点我比较相信,谁让他就是那样的好人,考虑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该不该做,而不是做了那样的事可能会迎来什么样的后果。”
帮晏褚说话的是那个特地给他带红薯的男同事,因为晏褚曾经帮他爸爸介绍了一个靠谱的老中医,以及在对方刚刚来到公司的时候主动带着他融入到同事圈子里,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说起来,这一整间办公室的同事或多或少都受过原身的帮忙,但像那个男同事一样真心感恩的,却不一定有许多。
就好比现在。
“那可不一定,刚刚我路过王总办公室的时候听王总打电话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晏褚暂时停薪休假,等他把这件事处理完了再来上班。”
说话的是坐晏褚对面办公桌的男人,对方的年纪比较大,在这间办公室里也算是老资历了,只是因为工作能力不突出,工作了十几年,依旧在老位置上呆着,只是因为资历老,平日里办公室的同事对他也比较尊敬。
他颇有些看透真相地说道:“你们说警察那儿是不是有什么证据了,晏褚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办公室的骨干,年前不是还有消息说咱们主任提级后可能会让晏褚填主任的缺吗,这一点足以看出领导们对他的重视,可现在说让他休假就休假了,没点猫腻可能吗?”
“我看啊,没准那老太太还真是他撞的。”中年男人总结性地发言,丝毫看不出,这个男人在平日里一直都对晏褚多有赞赏,人前人后都说着他的好话。
不同于未婚的晏褚,人到中年,育有一子,前不久又响应了政府号召追生了二胎闺女的男人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宽裕,为了让家里的两个孩子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男人的妻子一出月子就赶紧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家里又没有帮衬的老人,家务活和孩子的教育上下学接送都是夫妻双方共同承担的。
因此往往公司还有没处理完的工作,偏偏又到了接孩子上下学的时间。
每当这个时候,男人都会找空闲的同事帮忙,更多时候,被麻烦的那个人只会是原身,因为对方没有女友,工作时间之余的安排比较同样的脾气也最好,对于这样的请求,原身通常不会拒绝。
往日受了他诸多帮助的男人,在所有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却言之凿凿给他判了死刑,晏褚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人性吧。
“王总真的这么说的,不行,我得找他问问去。”
晏褚听出来,这一次开口的是办公室里一个老大姐,家里和公司的甲方有点关系,来公司上班纯粹就是来打发时间的,平日里不干实事,公司因为甲方的缘故,对她也多有讨好,她爱干啥就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