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珍一个寡妇家支持着门户,在村子里没少受挤兑,还有曹玲那个混不吝,可是打了多年的嘴仗。又来了县城几年,那嘴皮子也是溜溜的,一句话就把郑母噎的半死。
郑母气的跺脚习惯性的就要破口大骂,但郑大嫂还算冷静,现在是救郑东的关键,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便连忙拉住了郑母,陪笑道:“大娘说的对,是我们这些小辈的糊涂,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这事我还真不了主,那配方是我们家三丫头的,你们是从老二的手里哄骗去的,和我没关系,你也知道我们家是三丫头当家作主,有啥事,你们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二人还想着刘秀珍年纪大了,耳根软好说话,想让她点头答应了,谁知刘秀珍油盐不进,她们也只能等苏雅回来。
刘秀珍虽然嘴硬但心软,礼数还是周全的,给她们倒了茶水,中午的时候也做了她们的饭。按说亲家来,那是要好好招待的,但他们欺负苏娥,刘秀珍可没好脸色给,便做了捞面条一碗端,也只做了一样菜。
郑母觉得刘秀珍慢待了自己,还想要发火,郑大嫂却拼命拉着她,不让她发作,一边低声道:“妈,郑东还在牢里关着呐,要是苏家不撤诉,他就别想出来。”
郑母最偏心大儿子,闻言便咬牙忍了,扒拉着面条吃。郑家的人去了自己家,这事早已传到了苏娥和苏雅的耳中,但两人不慌不忙的,忙完饭店的事才慢悠悠的回去了。
她们回去的时候都快下午三点了,郑母早等的不耐烦了,要不是为了自家老大,她早起身走人了,此时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
可是见到苏娥两姐妹说说笑笑的回来,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她猛然站起身就要来拉苏娥:“苏娥,你赶紧去撤诉,把你大哥放出来,咱们可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你可不能犯糊涂,被人撺掇两句就做傻事。”
苏娥惊奇的看着她:“我们是一家人,前几天您不是说不要我这个儿媳妇了吗,怎么今天又成一家人了?”
“哎哟,我那是一时气话,你咋还能当真啊,走,快去撤诉把你大哥放出来。”
苏娥更惊讶:“我大哥咋了?”一边说还一边装模作样的看向刘秀珍:“妈,我大哥怎么了,早上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刘秀珍忍住笑道:“你大哥在出门进菜去了。”
苏娥这样混淆视听,郑母气的都快吐血了,也只能压着火气道:“我说的是郑东。”
苏娥瞪大了眼睛:“郑东大哥,他怎么了?”
这样说了半天,苏娥还在装傻,郑母简直快要气死了,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连声音都呼哧呼哧的:“你们告了人还敢装作不知道吗?”
苏娥的眼睛瞪的更大:“告了人,我郑东大哥没做错什么事,我们怎么能告他呐。”
“苏娥,一家人磕磕绊绊的那是常事,你别这么斤斤计较的。这事是你大哥不对,没和你说清楚,他们不是不给钱,只是现在手上的钱使不开,等以后有了,还能亏欠你吗?”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要把保证书偷走撕掉,明显是想赖账啊。”
“没有的事,我们一家人关上门怎么都好说,肉烂都在锅里呐,你赶紧先把你大哥救出来再说。”郑母说着就拉住了苏娥的手臂往外拽。
苏娥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以后,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再说告郑东的也不是我,你求我也没用。”
苏娥是她的媳妇好拿捏,郑母在家打骂习惯了,还想着强逼着苏娥去撤诉,现在她把自己撇开了,郑母都有些束手无策了。在刘秀珍和苏娥面前,她还可以靠强势武装自己,可是面对苏雅,她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她们纠缠撕扯了这么久,苏雅没说一句话,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只慢条斯理的去倒了一杯茶,坐在桌子前面慢慢地喝茶,还若无其事的去逗苏宝玩。
苏宝最喜欢自己的小姑姑,抱着她的腿不撒手,苏雅也不拉她,就低垂着头和她玩耍,好似院子里没有别的人,都是空气一般。
看着这样云淡风轻的苏雅,郑母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没有说苏雅,要是这样厉害的媳妇娶进门,哪里还有她这个婆婆说话的地。
郑母拉不下脸去哀求,为了自己丈夫,郑大嫂却是豁出去了,走到苏雅的身边道:“三妹妹,咱们可是亲家,都是一家人,虽说我们是做了些糊涂事,但也不至于去状告,把我家那口子给抓起来,你高抬贵手就放我们一马吧。”
苏雅抬头笑眯眯的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咱们就说一家话,说了这么多空话,你们可有一句提及骗走的配方怎么说,你们欺负我姐姐又怎么说,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敢开口让我们撤诉放人,你们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
郑大嫂咬牙道:“还按以前说的,每个月我们给苏娥百分之二十的分红。”为了救郑东出来,郑大嫂也豁出去了,但是要拿出这么多钱,她还是有些心疼,说的不情不愿的。
苏雅闻言不由笑道:“那配方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你们给百分之二十的分红是应该的,大嫂却这么不舍得,看来就算你们现在给了,以后还是会昧帐的。”
“我们写保证书。”
“以前也写了呀,有用吗?”
郑母忍不住怒喝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见郑母开口,苏雅才道:“我很忙,也就不跟你们兜圈子了,百里香卤肉配方是我的,我不仅可以把郑东关进大牢,也能让你们关门大吉。”
郑母气不过的开口说道:“不过是一个配方,你也太狠了。”
“一个配方的确是小事,我还看不到眼里,但是你们欺负我姐姐,我就绝不能姑息。你们想要撤诉,可以,以后每个月给我姐姐百分之三十的分红,而且要去司法局公证,那是受法律保护的。如果以后你们再食言的话,那可是犯法,郑东随时都会再关进去。”
郑大嫂本来打的主意是先过了这一关,把郑东救出来,以后苏娥回去了,还不是任他们揉捏。以后这分红给不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可是现在苏雅一句话就把她的如意算盘给打碎了,而且分红还提高到了百分之三十,但为了郑东,她咬牙也答应了。
苏雅见她答应,就看向了郑母,依旧面带微笑的道:“配方的事就这么解决了,但是你们欺负我姐姐的事又怎么算,她在家,我妈都没舍得怎么使唤,到了你们家当牛做马的,给你们洗衣做饭,还要挨骂。现在可是新中,国,怎么到了你们家,就跟进了旧社会似的。”
苏娥也气乎乎的道:“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咋那么偏心,把我们家的卤肉配方骗过去还不行,还跑到我屋里把保证书偷走。现在要么分家,要么我和郑西离婚,反正我是不会继续跟着你们过了。”
第66章
郑母自然是不希望他们离婚, 娶媳妇可花了不少钱,再说和苏雅对比了一下, 郑母现在对苏娥改观不少。以前她嫌弃苏娥, 为没能娶到会做生意,聪明能干的苏雅懊悔不已,现在却是无比庆幸,还是苏娥这样的媳妇适合自己家啊。
再厉害,再能挣钱, 她控制不住也是白搭。可是现在苏娥也变得这么强硬, 郑母很是恼怒的瞪了苏雅一眼,肯定是她这个妹妹给带坏的。
但要分家, 郑母也不愿意,便破天荒的挂上了笑容, 和颜悦色的对苏娥道:“苏娥,这次的事,是你嫂子冤枉你了,我们才听你公公说是煤火炉瞎了, 才耽误做饭时间,并不是你的错,我让你嫂子给你赔礼道歉, 你就别生气了。
以后咱们一家和和睦睦,妈保证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你也不要再提分家, 咱们一家好好的, 干嘛要分家啊,是不是。”她说着,还温和的拉住了苏娥的手,和蔼可亲的拍着她的手。
郑西相貌虽然一般,但是高中毕业,人也白净,文质彬彬的。又是县城里的老门老户,还有正式工作,苏娥能嫁给他,确实是高攀了。加上郑母强势,以自己是县城本土的人而骄傲,又因为娶了苏娥有些失望。苏娥进门以后,很少给她好脸,这样和颜悦色的简直从来没有过,苏娥不由有些心软,偷偷地回头看向苏雅。
苏雅却低垂着头和苏宝玩,看都没看她一眼,苏娥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她这是生气了。立马就甩开了郑母的手:“妈现在说的好听,我在家的时候,您和大嫂是怎么对我的,别想再来骗我,必须分家,要么我们就离婚,你们再娶一个听话的,任劳任怨的媳妇。”
见苏娥软硬不吃,郑母气急败坏,但是现在在苏家,而且郑东关在牢里,她还有事要求着苏家,不敢发作,便强行压下了胸中的怒喝,清了清嗓子道:“就算要分家,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个我们慢慢商量,你让你妹妹撤诉,先把你大哥放出来再说。”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配方是我妹妹的,要她点头才行。”
郑母便看向了苏雅,苏雅见说到自己,才慢条斯理的抬头:“你们把分红的公证书,还有分家也做一份文书,一并拿来给我,我就马上去撤诉,别的免谈。
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就让郑东去坐牢好了,反正现在可是普法的关键时刻,县里正想要抓几个典型。到时候在普法大会上可是要亮相的,那你们郑家可就在县里出了名了。”
郑母被噎的险些喘不过气来,指是苏雅气呼呼的道:“你小小年纪咋那么狠毒呐,非要逼我们分家。”
苏雅摊手:“大娘,我有逼你们分家吗,我怎么不知道。”
郑母也是气糊涂了,想想前后苏雅真没提过让他们分家的话,郑母讪讪的收回手,但也不肯认错,依然硬着脖子道:“你姐是我们老郑家的媳妇,我们可是一家人,你去派出所告状不说,还要我们分家,难道就不怕别人笑话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么狠毒,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郑母话音刚落,院外忽然有人接口道:“这个就不劳大娘担心了。”话音刚落,韩东晖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苏雅,快过来接一下。”
韩东晖是军人,体力充沛,这些东西他拿了一路,也不觉得沉,他叫苏雅过来,明显是用行动反驳刚才郑母说的话。
苏雅便把苏宝交给刘秀珍,屁跌屁跌的跑过去接韩东晖手里的东西,韩东晖穿着整齐的军装,英姿飒爽,肩膀上的金星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苏雅本来还是在郑母面前作秀,可是见韩东晖带来了很多好吃的,不禁眉开眼笑的道:“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知道苏雅爱吃水果,韩东晖买了很多,还有一兜海虾,不但新鲜个还大。韩东晖一边交给她,一边说道:“我知道你爱吃海鲜,见这海虾新鲜,便买了给你带过来。”
两人亲昵的说着话,动作也亲热自然,只要眼不瞎的都可以看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但郑母不懂军装上的门道,还不以为然的嘀咕:“不过是一个穷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
随后跟进来的郑西闻言大惊,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妈,别乱说,你没看见他肩膀上那两毛一的标志,人家可是少校,听说还是造船厂的什么部长,咱可得罪不起。”
郑母一直觉得自己是县城的人,很有优越感,但造船厂却是比地方县城,更超人一等的地方。即使她孤陋寡闻,也能猜出少校军官,肯定不是普通的士兵可以比拟的,而且那部长听着就感觉是大官,势力的郑母顿时偃旗息鼓。
苏雅和唐磊关系匪浅,已经让她们忌惮了,现在还找了一个军官对象,他们哪里敢招惹,可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郑母尴尬的杵在当地。
郑大嫂也讪讪的抓着婆婆的手臂,不知该如何是好,苏雅油盐不进,可不比苏娥那般好说话。而且苏雅还有靠山,她们逼也不行,求也不行,她软硬不吃。
郑大嫂急的额头都见汗了,却是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与自己的婆婆,可是见她也是一脸纠结,就知道没戏。
正想要开口让郑西去求情,刘秀珍却抢先说话了:“解决办法呐,我家丫头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现在我们家来客人了,不方便招待你们,请你们先回去吧。”
刘秀珍这样明晃晃的赶人,郑母气的吐血,可是也无能为力,现在他们可不敢和苏家撕破脸,只得转身离开。但郑母却又给郑西使眼色,示意他去劝劝苏娥,她拉着郑大嫂当先走了。
郑西看着苏娥吭吭哧哧的半天才没说出一句话,还是苏娥看不下去,撇着嘴道:“苏雅,你们先忙,把那虾放着,一会我回来收拾,我先去送送郑西。”
苏雅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刘秀珍却大声道:“死丫头,你要是怂包一样,这样就跟着回去了,以后就别回娘家来。”
苏娥没答话,郑西却嗫嚅道:“妈,你放心,我不会让苏娥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回去,继续受气的,我只是多天没见她了,有几句话想要和她说。”
刘秀珍抱着苏宝,撇了他一眼道:“算你还是聪明人,苏娥,快去快回啊。”
苏雅在后面拉她衣袖暗示她别说了,刘秀珍都不肯罢休,不依不饶的非要说完了话。
郑西讪讪的不知该怎么回话,苏娥拉长了声音:“知道了。”说完,拉着郑西出去了。
两人走到梧桐树的石头前,坐了下来,想起以前晚上郑西送她回来,两人藏在这里偷偷的来离别吻的事,两人不由都微微红了脸。
郑西握住了苏娥的手道:“苏娥,让你受委屈了。”
苏娥摇首:“我没事,可是你们两个明明是亲兄弟,妈为啥那么偏心。你有文化,有工作,还比你哥长的好看,你妈偏心也应该偏心你啊。”
被自己老婆夸奖,郑西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只是提起自己的母亲,他也笑不出来:“还不是因为我哥没文化,没见识,听话好控制,我妈才这么偏心他,以后想着靠他养老呗。”
苏娥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聪明也有错啊,我就喜欢你聪明。”苏娥说着抱住了他的手臂。
郑西看了看周围没人,忍不住迅速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惹的苏娥拍打他,但她也舍不得用力,跟挠痒痒似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苏娥才想起刚才说起分家的事,便开口问道:“你妈会同意分家吗?”
“以前咱妈肯定是死活都不会分家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以前她要我把工资都拿出来养家。现在我快下岗了,要是不分家,就要养活我们两个闲人,我妈肯定不愿意。只要我告诉她,我就在这批下岗名单里,她肯定会同意分家的,只是苏娥,以后要你跟着我受苦。”
“没事,我妹妹给我说,现在的吃食样数多了,大肉价格又这么疯涨,卤肉的利润小的很多,而且做卤肉还辛苦,我们不做也不算什么损失。我的针线活好,我妹说在街面上找个小门面做修衣铺,还可以进点布做衣服,我妹妹还要画衣服式样给我呐,到时候,我就可以养家糊口,你别担心。”
郑西笑道:“我媳妇真能干。”
苏娥挣脱开他的手,不满的哼唧道:“你当时还不是想说我妹的,现在来夸我做什么?”
郑西看了看周围,比刚才他偷吻的时候苏娥可紧张多了:“这事你可千万别乱说,要是传到你妹妹的耳朵里,我还做不做人了。”
“嘁,我那会那么傻,这种事怎么会告诉我妹妹,不过我警告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
“放心,她有韩少校这样的未婚夫,我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苏娥拉长了声音埋怨道:“哦,那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我妹妹没有未婚夫,你就敢……”
郑西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哀求道:“我的姑奶奶,求求你了别乱说。”
看到郑西着急惊慌的样子,苏娥不由失声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人正在拉扯,苏晨骑着自行车,驮着两铁框菜回来了,看见两人在梧桐树下说说笑笑的。苏晨不由刹住了车,他没下车,只是一只脚蹬在地上保持平衡,一边喝道:“苏娥,回家。”
郑西两人慌忙站了起来,一起低声的叫道:“大哥,你回来了。”
苏晨根本不理睬郑西,只是又叫了一遍,让苏娥赶快回家。苏晨平时不苟言笑,苏娥有点怕他,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暗中摆手让郑西赶紧走,一边起身跟着苏晨回去了。
郑西回去,郑母见他身后没人,有点失望,但还是询问他有没劝说动苏娥。
郑西没有回答,却径直开口说道:“妈,我们分家吧。”
郑母大怒:“你胡说什么,咱们好好一家子,为什么要分家。”
郑西凉凉的笑:“妈,已经确定了,我就在这批下岗名单中。”说完,他就进了自己房间。
郑母嗫嚅着想要劝他两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结果不出郑西的预料,得知他马上就要下岗,郑母不再坚持,答应了分家的事。
可是分给郑西他们的东西很少,只分给了他们两间房子,别的什么都没有。郑西也不是好糊弄的主,盯着郑母问道:“妈,咱家就我和大哥兄弟两个,家里十几间房子,你就分给我们两间,说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