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铁柱干一段时间吧,我再想点别的出路。”
赵兰香都有些想招他来跟自己一块卖吃食了,不过这种念头也仅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罢了。这个又傻又老实的男人要是给她干活,绝不要工钱的,他宁愿挤出自己的时间白帮衬她,也不会一直窝在她手下干活。他可能管它叫做“吃软饭”,浑身的骨气还瞧不上这口软饭呢!
赵兰香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她说:“别太劳累,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贺松柏又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鼻尖萦绕的全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他的眼神看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漆黑的眼浓稠得仿佛打翻的墨水。
钱,当然还是要攒的。
……
赵兰香回到贺家之后,除了接到了一个炸.弹似的扰人心神不安的消息之外,还接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顾怀瑾又“官复原职”了!原本属于孙翔他们四个人的工程的指导权,重新回了他的手里。
虽然还住在牛棚,那完全是因为他自己不想搬,人家其实还给他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给他住,他的工资也恢复了三分之一,算作指导工程的酬薪。
即便他仍是戴罪之身,仍没有洗清“挪用公款”的罪名,但没办法,眼下缺人才。
他这个跟进过大半年工程的人,才是最合适的总工程师人选,临时从别处调派人才过来耽搁工程不说,还得让人家从头开始熟悉。
顾怀瑾翘首盼了好几天的五花肉饭,终于在赵兰香回来的这一天尝到了。他乐滋滋地咬着炖得红光油亮的肉,吃得满嘴流油。
“还真别说,要是我离开了这牛棚,这辈子都怕是吃不到这么香的饭菜了。”
赵兰香对于顾工不肯搬走的理由,有些无语。不过如果这老头愿意继续呆在牛棚,让柏哥儿多接触接触他,这对柏哥儿肯定大有裨益。别的不说,现在连赵兰香都隐隐相信,这老头估计连牛棚都呆不久了。
三个徒弟都被公安带走拷问了,工程出了事,以前一直被人忽略的问题也重新洗牌再来审查一遍,顾工当初“挪用公款”这个不明不白的罪名,距离水落石出也不太远了。具体体现就在于,他现在不是已经重新把一把手的位置坐回来了吗?
赵兰香把顾硕明写的信原封不动地交到顾怀瑾的手里。
顾工看完后问赵兰香:“那个兵痞子还纠缠你吗?”
“我家老大有没有给你出气?”
赵兰香含笑地说:“嗯,暂时不会再纠缠我了。顾大哥把他派去了b市进修,恐怕得明年年底才能出来了。”
顾工又说:“这种事就该告诉大人,让长辈出面。你一个姑娘家出面跟这种人渣说不清的,如果明年他还来纠缠你,你让你爸抡大棒把他打回去。”
赵兰香闻言忍不住笑,却又摇了摇头。
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蒋建军被她爸追着打的场景,估计她爸会识相点把大棒让给她,让她自己去解决了。
蒋建军的父亲正是她爷爷的领导,按照辈分来看,她爸哪里敢得罪这尊大佛,别的不想,也得为爷爷多想想。
因此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让家里掺和上,掺和上了恐怕那些大人认为她能“攀上”蒋建军还是她的造化呢!尤其是赵兰香的伯伯那家,从政的人心思总是比别人多一窍。
赵兰香现在就指着靠山顾硕明能争气点,捉住她“泄露的天机”,继续把蒋建军踩在脚底。
赵兰香看着顾工把饭吃完,收回了碗转身回了贺家。
她到柴房出来取了糯米磨成粉,为明天凌晨做的糕点做好了准备。
赵兰香打算做点桂花糕,中秋她回g市的时候顺便在黑市买了瓶桂花蜜,原想着做月饼用的,结果弟弟对桂花蜜过敏,吃不了。
如今这些桂花蜜不能浪费了,用来做桂花糕正正好,香甜的花蜜自带一股桂花浓郁的幽香,沁人心脾。她让三丫到山里收集了一些桂花,上笼蒸了出了三十斤的桂花糕,她拈了一块来吃,正宗的纯蜂蜜制出的糕点清甜喷香,口味十分纯净,桂花的幽香浸润了每一寸的糕点,十分牵动人的嗅觉,宛如嗅到了花瓣的香甜。
她留了五斤下来存着当做平时的零嘴,剩下的让男人带出去交给李忠他们零售。
贺松柏原先不知道对象跟李忠搭上了线,拿了桂花糕去给李忠后,隐隐发现了。因为铁柱怕养猪场没了,兄弟从此一蹶不振,回来的故意用赵兰香来刺激他。
他指着李忠住的房子说:“瞅见了没,那袋桂花糕起码得挣个三四十块。”
“你再不多卖点粮食,估计以后得靠着嫂子吃饭了。”
贺松柏笑了笑,“她是很有本事的,不过她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总不至于得靠婆娘混饭吃。”
“不过……一直卖粮食,恐怕就得靠吃软饭度日了。卖粮食确实没啥出路的,现在圩市上都有人开始零星地卖粮食了,哪里争得过这些人。”
铁柱一听就急了,听这话的意思他觉得他柏哥又不安分、总想搞点事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柏哥就有多大胆。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
一句话形容柏哥?
平生君:打不死的小强
香 香:有本事的男人 /骄傲.jpg
铁柱:跟着这么一个总想搞事的大哥好可怕,呜呜呜
*
第71章
他都有些怕贺松柏了。
铁柱有些头大地问:“柏哥你想干啥?”
贺松柏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不由地发深了, 黑沉沉宛如激烈的旋涡……
其实贺松柏接对象回来的那天, 自个儿推着车、载着木箱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 路上碰到了顺子。
顺子同贺松柏说:“咱杀猪场出事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警惕得跟惊弓之鸟似的,沉着脸把贺松柏拉进灌木丛里。
“我特意来找你哩!”
“你今天没上工, 就怕你不知信, 明天还傻乎乎地跑去杀猪场。”
贺松柏的脸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顺子颇为伤心地道:“养猪场那边怕是也保不住了。”
“何师傅说后天到xxx, 咱把猪都宰光了,挣完最后一趟,洗手不干了。”
顺子说到那个地名的时候, 拇指点了点贺松柏的掌心,写了下来。
贺松柏看了,明白地点头。
顺子也是养猪场的老人了, 这些年没少挣钱, 家人跟着他享福、也跟着他担惊受怕,那真是全家人一块放哨。今天要不是望风的同伴警觉, 恐怕大伙此刻都已经蹲在大牢里吃牢饭了。
顺子又说:“不过有三个倒爷被捉住了, 张哥正忙着安抚几个的家人、让倒爷安安心心去坐牢, 甭把咱卖了!哎, 真是倒霉透了顶了, 做了好几年的猪场说倒就倒。这还不是咱自个儿招惹来的麻烦……”
贺松柏说:“大家没事就好。”
顺子忿忿地道:“我去找别的倒爷告诉他们以后甭来自投罗网了……”
“赶快去吧。”贺松柏拍了拍顺子的肩说。
……
晚上,贺松柏骑着单车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大伙齐齐喝了一海碗的白酒,高浓度的酒精, 令这些男人血液翻涌,浑身暖热,充满了干活的劲。
贺松柏一共劈了十几头猪,工作量是平时的三倍之多,从晚上十点多一直忙活到次日天微微亮。劈完他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何师傅找的这个临时的杀猪场浸满了猪血,杀完了上百头成猪后,大伙都累得不行。
何师傅一人包了一个红包,依次递给杀猪的师傅。
“明天还有得忙,这几天就辛苦你们了,干完这最后一票咱各奔东西,该回家种地的回家种地、该退休享福的享福。”
于是贺松柏又连续去了临时杀猪场好几天,杀的猪越来越小,活也渐渐轻松了下来。
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贺松柏拉了何师傅说:“剩下的乳猪太小了,杀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何师傅摸了摸脑袋,心领神会:“贺二,你想要吗?”
三四个月大的猪勉强够出栏猪的一半重,再小一些的肉也不多,杀了蛮可惜的,但何师傅又找不到接手的人。养猪又苦又累,还有被捉去蹲大牢的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挣够钱的老人们都不想干了,趁早杀完猪、卖完这最后一批肉,回家享福。
贺松柏点点头。
他问:“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头,怎么卖,我手里的钱也不多。”
何师傅想了又想,贺松柏在杀猪场混的时间也不短了,何师傅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小子,家里的光景翻番还没几天,哪里拿得出钱?
但他佩服贺松柏敢干的勇气,他说:“你也是张哥介绍来的人。”
“按理说得给你点面子,不过俺这人忒不爱给人面子,踏踏实实干活在俺这里比啥都有用。看在你这几个月还算老实的份上,俺给你赊一半的钱,剩下的你自己去凑,俺这里还有几栏的猪,百来头乳猪,母猪也有,快下崽了。”
“你一个人也吃不下那么多,你看看还有没有肯愿意跟你一块干的人,你还是生手,没经验,拉几个老人和你一块怕是要好些。”
贺松柏点了点头,于是问何师傅:“你还想干下去吗?”
何师傅摇头。
贺松柏又问了一共得多少钱,何师傅说了一个对于贺松柏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的巨额。
何师傅笑了笑:“一半都凑不够,你这养猪场开不下去的。”
“剩下的一半留做养猪的开销,第一栏猪出来了,钱就滚来了,钱是越挣越多、越肯干越容易挣的。”
贺松柏沉默地点头。
他心里揣着那个天文数字,踩着单车穿越漆黑的山路,凉凉的山风呼啸地从他的耳边略过。
这一次的回程跟以往无数个未眠之夜一样,肉体是疲惫的,心却是充实的。
精神上的满足,令他的躯体如同钢铁塑造的一般。他凝视着漆黑不见底的沟涧、望着淡紫色的月亮,心底生出了无限的希望、又归于平寂。冷冷的山风吹凉了他发热的脑袋,贺松柏打了个哆嗦,抹了把脸。
这笔巨款,卖掉他、卖掉他全家人都挣不够。
但是机会却在眼前,勾引着他捉住,死死地捉住!
……
清晨,天亮。
恰逢周末,不用干活的赵兰香很晚才起床。
吴工跟孙工的雷厉风行很不一样,他这个人慢悠悠的,工程推进得也慢悠悠的,于是大伙干的活也不重,工分也削减了,每天能挣八个工分。这也挺好了,过了秋收、又忙完了秋种,眼下正是农闲期,社员每天能挣的工分也不多,八个工分正正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