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天的后半夜,战船与岸堤相撞几下后,终于靠了岸。
江风这会儿很烈,莫良缘下船站在了岸堤上后,深吸了一口空气,空气里倒是没有血腥的味道。
站在莫良缘身旁的周净,这时手往前指,小声道:“小姐,展翼过来了。”
展侍卫长脚步匆匆地跑到莫良缘的跟前,手就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怎么了?”打量一眼展翼脸上的神情,莫良缘小声问道。
展翼抹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汗,低声跟莫良缘道:“小姐,前边的城池叫徐城,城里没活人了。”
莫良缘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周净小声“呀”了一声,道:“城里的人都被杀了?”
展翼说:“不知道,这城的北门外有山,也许有百姓逃入了山中也说不定。”
莫良缘和周净往北望去,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座横卧在地平线上,山势连绵起伏的大山。
“那是青屏山,”展翼小声道。
“那我们在哪里扎营?”周净收回目光,问展翼道,徐城里都是尸体,那他们就不可能住在徐城里了。
“严少爷下令,就在岸堤后面扎营,大军明日中午时分再开拔,”展翼说。
“他人呢?”莫良缘问。
展翼回话道:“严少爷带人去徐城了,纪宁将军在城里等他。”
“小姐,那我们去营地?”周净小声问莫良缘,打心里周侍卫长就不觉得,徐城这样一座装了一城死尸体的地方,是他家小姐该去的地方。
展翼跟周净想的一样,当即就想带莫良缘去营地,这会儿营地里,供他们小姐休息之用的营帐一定已经扎好了。
“我们去徐城,”莫良缘却道。
周净和展翼互看一眼,有心想劝,可没等他们开口相劝,莫良缘已经上了马。
“去啊,”展翼推了站着没动的周净一把,小声道:“你不跟着小姐去徐城?”
周净被展翼推得回了神,忙上马跟着莫良缘走了。跟着莫良缘的时间久了,周净也知道,他家小姐其实不是个太听劝的人,他家小姐的主意正着呢。
严冬尽和纪宁将不大的徐城走了一遍,所幸徐城百姓死于好几天前,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不然的话,严小将军相信他的靴子这会儿一定被血水浸透了。
纪宁随手推开一户住家虚掩着的大门,跟严冬尽说:“严少爷,这家末将之前已经来过。
严冬尽走进这座宅院,三进的院落,一家人都死在了,尸体分布在三进院落里,家中女子的尸体下身衣衫都被扯去,显然死前受过凌辱。
纪宁带严冬尽进了一间厢房,厢房里家具都翻倒在地,几件旧衣服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地上还有瓷器的碎片。
“杀人还劫财,”严冬尽站在门前没进屋,低声跟纪宁道:“杀人的会是什么人?”
纪宁摇头,全城没找到一个活人,也没有找到军旗什么的,可以表明凶手身份的东西。
“派人将尸体都收了,烧了吧,”严冬尽说。
纪宁说:“一夜的工夫,怕是来不及。”
“就堆在一起烧吧,”严冬尽说:“我们不是凶手,这些人就算要怪罪,也怪罪不到我们的头上,”话说到这里严小将军顿了一下,才又道:“回头等仗打完,请高僧到徐城这里来做一场法事好了。”
纪宁点头应下了,也只能这样了。
“这城,”严冬尽转身看着庭院,主人家无一幸存,可庭院里的花草还是生长繁盛,十几朵月季盛放,颜色娇艳。
纪宁走出屋,站在了严冬尽的身旁,接了句:“这城算是毁了。”
这场皇族之间的夺嫡之战,还不知道谁是胜者,这场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硝烟散尽,徐城这样的小城就算有逃走的幸存者,想回来将家园重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一个侍卫这时跑进院门,跟严冬尽大声禀道:“严少爷,小姐进城了。”
严冬尽还没说话,纪宁就皱眉道:“小姐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多尸体,阴煞之气太重,别冲撞了小姐。”
“将尸体都烧了,”严冬尽匆匆交待了纪宁一句,跟着侍卫走了。
莫良缘说是进城,其实只是站在了徐城的南城门边上,面前的街上倒着不少尸体,从江那边刮来的风,将人血的味道吹散了,但尸体腐烂的味道,并没有被江风吹走。莫良缘背靠着城墙站着,喃喃地说了句:“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