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赞成的瞟了略心虚的老马一眼,勉强把锦盒收下了。
慢慢吃过了粥,拿帕子拭了嘴角,才问,“最近可有京城的消息?”
“没有!”
老马这回答得特别斩钉截铁,还道,“出来前,大爷二爷就说了,您是出来养病的,可千万别操那么多心。您要是嫌闷得慌,我就去给您买些新书。要说您平常也别看那么多世家谱系,邸报县志,太伤脑筋了。您也看看新鲜话本儿,要不买几个戏子也是使得的。”
少年垂眸,淡然擦着自己的手,仿似不经意的道,“那可难为大嫂了。她素来最不爱听戏,可怎么知道好坏?”
老马一愣,半晌才无奈道,“您,您都知道了?”
想想也是,他就算是前太子家的世仆,到底是个下人。若没有主母发话,怎敢轻易换了主子的宝石?
少年轻叹,“京里情况不大好吧?”
老马忙道,“哪有?大爷二爷就是不放心您一个人,才让大太太悄悄跟来的。”
可少年目光落在刚刚吃完的粥碗上,淡淡道,“这粥里的虫草前些天每碗都有五根,可这几日却只放了三根半。大嫂从来不是个小气人,她要不是实在为难,断不至于克扣我的饮食。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老马黯然低头,咬了咬牙才道,“大爷,大爷把吕家那小子打了……然后,又被罚了一年俸禄,还赔了三千两银子。不过——”
他忽又昂起脖子,痛快之快,“大爷也踹断了那小子的子孙根。呵呵,那可是吕家独儿种呢。敢祸害到您头上来,吃这么大亏,他就活该!”
看他这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少年却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吕家太太是年纪大了,可吕老爷要纳几个年轻妾室还不容易?人家没了嫡子,照样能生庶子。既要报仇,便父子俩一道灭个干净,纵赔上三万两也值得。如此打个半死不活,不过是多结一门死仇而已,何苦来哉?”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老马顿时给训得心虚起来,“那要不带个信回京城,再把吕家灭了?”
少年都快气乐了,“算了算了,你去通知大嫂,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吧。我也一样。”
老马一怔,“三爷,您要回去?”
第33章惊喜
程三叹道,“再不回去,两个哥哥还不知闯出什么祸来。若真折腾到那一步,恐怕我再怎么谋算,也救不了他们了。”
“可……”
老马还想说什么,可少年摆手,显然心意已决,“不必多说,横竖这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得好的,横竖方子已经有了,省得呆在这里还干着急。去吧。”
他年纪不大,但素来极有威仪,且早慧沉稳,乃是全家上下最信服的一个。老马看他既然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去准备了。
少年重又拿起刚刚翻看的梁溪县志,目光却落到小楼外。
昨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初雪,不大,近的都已经化了,但远处山林间却还覆着浅浅一层白,冷得缠绵入骨,也不知她还来不来。
正想着,便有一个小小人儿,出现在了少年的视线里。
系着件大红面子珠羔皮的小斗篷,底下应穿了厚厚棉袄,越发裹得圆滚滚象个球了。更因人小腿短,看着竟不似走,倒象是一路滚过来的。
楼上的少年不觉莞尔,那样温润的眉眼,便是自家人瞧见,只怕也要吃一惊。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又亲自动手关了窗,并挟了两块竹炭,添进火盆。还拿出一只跟他一模一样,只比杏仁稍大的茶杯,从紫砂壶里倒了一杯滚茶,摆上之后,又特意往桌边容易拿到的位置推了推。
等宁芳嘿哟嘿哟,吃力的提着食盒爬上了楼时,却仍只见少年纹风不动的端坐在窗前的老位子上,端着本书,面目寡淡的问,“来了?”
“嗯!”
再一眼瞧见她雪白额头上的细汗和空无一人的身后,少年眼中便隐含淡淡怒意,“怎不叫丫鬟提着?”
敢偷懒?
奴大欺主,该打!
“是我特意不叫她上来的,有好东西给你,嘿嘿嘿!”小姑娘得意奸笑起来,却怎么看怎么傻气。
她能有什么好东西?
少年给一个鄙视眼神,心中却不由得有了小小期待。
似是完全察觉不到少年的冷意,宁芳高高兴兴将食盒吃力的搁到房中的黑檀矮几上。然后也不顾他的目光,先扯开脖子上的系带,将整个小斗篷扒拉下来,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和热气腾腾,还微微冒着白气的小脑袋,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才长舒了口气。
“热死我了!一大早的非要我穿这么多,你摸我背上都出汗了!”
看她还真背过身去扯着袄子透气,并示意他可以摸摸看,少年眸光微沉,“胡闹!还不快停手,当心侵了寒气着凉!”
男女有别。
他自然不会去摸小姑娘的背,不过却难免留意到,小姑娘扯开袄子时,露出那一小截后颈。
有几缕细碎茸发被汗濡湿了,黑鸦鸦的贴在雪白粉腻的后颈,越发显得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就象新削了皮的雪梨,说不出的鲜美柔嫩。
这也就是他了,若是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男人……
少年想及此,忍不住又沉了眼,“女孩子身子金贵,便是一根头发丝也不能轻易叫人碰的。你往后可不能这么随意了,知道么?”
“知道啦!”宁芳没好气的暗暗翻着小白眼,心说自己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么?
“真当我缺心眼啊,若不是你,旁人我才不叫碰呢。”
少年本还冷着想教训的脸,却在听到小姑娘的嘟囔后,意外的融化了。
心情略好的似泛了几滴蜜,他抿了抿唇,指着她松花绿的新缎袄,主动换了话题,“是你祖母送来的?”
宁芳笑眯眯转了个圈,“好看不?”
少年不置可否的眯了眯眼,但心中却对那位素未蒙面的宁四娘,又多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