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笑道,“你头一回来,不知道轻重,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了。但要是再有下回,可没这种好事了。便赔不起,板子总要挨的。规矩回头你听喜鹊画眉告诉你,这会子我倒要给你改个名字。”
汪念葭只听不用赔钱,当即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改名字也算不得什么了,“那姐儿要改什么名字?”
宁芳道,“念葭虽也是个好名字,实在太不象个丫头了。不如你也随着我房里的喜鹊画眉,先起个别名吧。对了,你起这个念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汪念葭却是叹道,“只因我爹突逢变故,流落到了海上,可心心念念总惦记着回家。所以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念葭,我还有个弟弟叫念祖。”
哦。
宁芳想想,忽地击掌笑道,“正好前儿学了首李太白的诗,‘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说的是雁儿高飞,带走忧愁苦闷之心。月出山口,衔来团圆美好之月。你家既一心盼着团圆,不如以后便叫你山雁吧。山雁高飞,跟你这人也配,既有祝你前程远大之意,更望这名字,能引着你们全家有团圆美满的那一天,”
汪念葭大喜,立即拜道,“多谢姐儿赐名!”
小喜鹊却忍不住醋道,“这名字比我们的都好听!只恨我们当年起名时,姐儿还没学诗。”
画眉笑道,“你莫拉我,我倒觉得画眉就很好听了。你要想改,自请姐儿改你的名字便罢。只若去了你名字里的喜字,往后丢了福气可怎么办呢?”
喜鹊一时踌躇起来,还是汪念葭一槌定音,“姐儿给我起这名字是盼我一家团圆呢,难道你也想家里出点事,再靠你的新名字逢凶化吉么?”
喜鹊当即摇头,坚决不改了。
宁芳笑过一场,正打算打发人离开,做功课了,忽地宁萱面色古怪的上得楼来,“二妹妹,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宁萱把她拉到里面闺房,才低低耳语,“方才我的小丫头去厨房给我拿点心,却看到二婶和辛姨娘,好似吵起来了。”
啊?
第172章争子
听说夏珍珍跟辛姨娘吵起来了,宁芳自然要赶去看看,可宁萱却把她拉了一拉,语带犹豫的道。
“她们怎么说,都是长辈。若有争执,咱们这些晚辈跟着掺合似乎也不大好。不若你先派个丫鬟去守着,等着散了再去瞧瞧二婶吧。”
她是一番好意,可宁芳却不能听。
“我知道姐姐是好意,可我说这话姐姐别多心,姨娘任她出身再好,到底跟正经长辈有所不同。咱们平常客客气气的敬着也就罢了,可若在心里真个儿敬畏起来,那反倒失了尊卑。况且我娘是个怎样脾气,大伙儿都知道。辛姨娘既敢跑去跟我娘吵闹,是她先失了尊卑。我这个当女儿的若不出头,岂不更让人欺到我娘头上来?失礼了。”
说完她也等不及宁萱回复,急急叫了口齿最伶俐的喜鹊一起走了。旁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画眉看自家姐儿脸色不善,赶紧把念葭一推,“山雁,你也跟着,小心别让咱们姐儿吃了亏。”
这是画眉的精细之处,若是府中老人反倒不好插手。可独她是个新来的,纵闯个祸,也说得过去。
念葭忙忙的也跟着去了。
剩下宁萱,站在那儿进退两难。
她当然知道宁芳方才那话不是针对她,可她是梅氏的陪嫁丫头吟春,即的春姨娘所生也是铁打的事实。
所以当得知夏珍珍和辛姨娘产生争执,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开,还会劝宁芳不要参与。
可方才宁芳的话,却着实触动了她。
宁家家风好,尤其祖母宁四娘,是个主意极正的人。宁萱就算是庶出,也确信自己将来不会被随意许配出去做小老婆。
既然要做正室,那嫡庶尊卑便一定要分清。
宁萱知道自己性子软,又是庶出的出身,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跟嫡出的宁芳一样傲气。但如果遇事只知道躲,日后别说掌家理事了,给妾室欺到头下来可怎么办?
想着春姨娘在宁四娘让她独占两间房后,也曾私下交待过,“……从前是在大爷大奶奶手下没法子,如今既有太太给你撑腰,何不做出个小姐样儿来?”
宁萱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跺脚追了出去。
等宁芳到了夏珍珍的院门口,才要通传进去时,宁萱抢着赶上前来,拉了她一把,然后提高嗓门笑道,“二婶在吗?方才和二妹商量着上回齐家小姐请了我们去踏青,要不要摆宴回请她们,可要来麻烦你呢!”
宁芳一笑,她来得虽理直气壮,但匆匆忙忙的,到底不如宁萱这样找个借口来得体面,于是调整了几分表情,携着她手一起进屋去了。
斜对面的楼上,小丫鬟悄悄问南湘儿,“小姐不下去瞧瞧?连大姐儿都去了。”
南湘儿睨一眼夏珍珍那院子,只是冷笑,“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我去作甚?无非是没见识的妇人,为了点针头线脑争执,谁还有空给她们当判官不成?”
看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袖手旁观,小丫鬟只好把嘴边的话默默吞了回去。
内宅的生活,不就是些针头线脑?又不是男人,要出去建功立业,能做什么大事?
何况南湘儿才惹出那么大场风波,全亏了二奶奶母女帮忙平息。此时不去表示关心卖个好,往后谁还愿意帮她的忙?
小院里,看宁芳姐妹俩进来,屋子里安静下来。
辛姨娘还在,似受了天大委屈般,站在那里,眼中含泪,却依然傲气十足。
夏珍珍在她对面,脸色更加难看,见小姐俩进来,只勉强应付了句,“宴客之事回头再说,你们先回去吧。”
可宁芳却不肯走,“娘的气色怎么这么差?莫非有人趁着祖母和爹爹不在,竟敢给娘气受么?”
说着这话,她就毫不顾忌的看向辛姨娘了。
可辛姨娘心中冷笑,她今日既敢闹将出来,便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
“姐儿说这话却为何要看着我?难道我一个小小姨娘,还能给二奶奶气受了?”
谁知宁芳并未被激怒,反轻轻松松道,“我想也不是姨娘。否则,娘只管教训便是,又何必生气?”
妻妾有别啊。
宁芳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提醒夏珍珍,若是辛姨娘不好,只管下手,千万不用跟她讲理!
听出她言下之意的辛姨娘,可是噎得不轻,“姐儿为何不问下,到底是为了何事?这世上不管什么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去,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