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宁芳似是根本没听到,也不追问孟大夫人详情,反倒喜道。
“大嫂子这主意正合我心!虽说那小学堂里鸡子鸭子用得不多,可天长日久加起来也不是小数。
如今管大厨房的老包,让他给孩子菜里加块肉,都跟割他身上的肉似的,小气得没法看。倒不如自家养几只,省得那老包成天一副穷酸相,来我面前啰嗦。
至于我娘那儿,我估摸着最少一样得要一百只,少了都没法看。加上咱们自家也是一样,这事我便托给大嫂子了。行不?”
听她噼里啪啦说这么一大串,孟大夫人脸上尴尬之色早没了,反倒忧心。
“弟妹你真要买这么多鸡鸭啊?那个味儿可大得很!”
宁芳笑道,“大嫂子只管办来,说不得还不够呢!”
谢二夫人道,“既弟妹有主意,嫂子你怕什么?只管办来就是。”
孟大夫人却顾不得丢脸,执着的摇起了头,“那不行!弟妹你得跟我说清楚,若只是为了替嫂子解围,便花这些冤枉钱,嫂子是不依的。”
哎!
大哥两口子还真是实诚人。
宁芳正打算说出她的锦囊妙计,谁知休假归来的杜鹃,脸色惨白的跑了进来。
“王妃,二位夫人,王爷在朝上挨打了!”
什么?
这下全家女眷再没心思管什么鸡鸭,俱都站了起来。
谢二夫人更是厉声喝道,“你说什么!王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挨打?”
杜鹃也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是王妃从前的丫头山雁,叫她小叔子跑来说的,说是她男人带的话,还叫府上赶紧备了马车和金创药去宫门口接人!”
念葭的话,宁芳是信的。
且永泰帝虽亏待了程岳,却没有亏待他手底下的有功将士。
薛东野自西征归来,凭着赫赫战功连升三级,如今在京城东门兵马指挥司任六品的副指挥使,跟宁怀壁可是平级,他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赶紧备车,让人去传府医和玉笙!杜鹃,你也随我一起去!”
孟大夫人难以置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家大爷二爷怎不报信回来?”
就算程峰程岭兄弟俩如今都只是微末小官,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怎么小弟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俩却没给家里报信?
宁芳苦笑,“只怕就是因为二位兄长在,人家盯得更紧些!我先去看看情况,有劳二位嫂嫂照应家里了。”
管家程全也闻讯匆匆赶来了,“马车已经备好了,软榻也准备好了!”
二位嫂嫂催着宁芳赶紧出了门,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宫门前,恰好遇到程峰。
一见宁芳便跺脚急道,“因戚老将军也抓了些西胡俘虏,才把我打发去处理那些琐事。谁知转头就听说三郎挨了打,你们带了府医没?”
“带了!大兄莫要慌张,正好你在这守着,我先进宫去看看究竟。”
听宁芳如此说,程峰很是诧异,“该我去才是吧?弟妹你何出此言?”
宁芳低声道,“非是弟妹糊涂不明事理,只如今虽不知皇上为何事动怒,但在戚将军搬师回朝时,这样责打王爷,想来不是小事。我到底一介女流,来接家人是天经地义,纵然要迁怒,也迁怒不到我身上。大兄若是去了,只怕就不好说了。”
程峰听着心中感动,这小弟妹当真是一片好心。
“话虽如此,但真若如此,里头情形必是凶险,更不能让你去了,还是我去吧。”
眼看他转身就走,忽地宫门里出来一个小太监,一眼就瞧见了马车上宁芳,“宁书女,不,英王妃!这里,这里!”
宁芳见是熟人,赶紧下了马车,“小炳子,怎么是你?”
原先在御膳房外灶当差,后随师傅调到皇子所小厨房的小炳子急道,“可巧遇上你了!今儿宫中大宴,我也被抽去帮忙,才听说你家两位爷挨了打。”
“两位爷?”程峰惊道,“还有谁?莫非是二弟?怎会如此!”
小炳子跟他不熟,有些不敢说话,宁芳道,“大兄您在这里等着吧,我先进去抬人了!”
眼看宫中事情有变,程峰也不坚持了,任宁芳带着府医家丁,匆匆跟那小太监进了宫城。
好在出门时程全准备细致,带了张软榻,一张硬榻,这回倒是两张全都用上了。连杜鹃也搭了把手,抬着榻飞也似的跟着那小太监往宫里跑。
路上,小炳子才觑空告诉宁芳。
“事情是怎么起的,我也不知。只听说好象有人冒领战功什么的,皇上就动了怒。非说是王爷督查不力,要打他八十廷杖。府上二爷为王爷求情,说愿意分担一半,结果皇上又给加了四十廷杖,才两人分的。因今儿宫中摆宴,不够人使,才把我临时抽去帮忙。恰好连大总管瞧见,赶紧叫我出来等你们家人了。”
宁芳只听得心头发沉,手足冰凉。
八十廷杖是要命的,若四十廷杖,养养还能补回来,但若是一人六十廷杖,就不好说了。手重点便能打残,这会子她急得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在赶到那里时,有个玉面青袍的小将正守在程岳兄弟俩身边,还跟程岳说话来着,等远远见到她来,便拱一拱手,利落的走了。
宁芳远远的行了一礼,也没看真切,便带着府医,一位姓余的年轻大夫赶上前去。
因程岭已经昏迷,宁芳示意先去看他。
撩开衣袍,余大夫便松了口气,“已经上过金创药了,还是军中的好药,先把人抬回去吧。”
宁芳看程岳想说什么,赶紧制止了他,“不是要紧的事,就不必说了。且留着力气养伤,万事等家去再说。”
男子再看着她时,那苍白面容上的黑沉眸光里,便泛起一抹温柔浅笑,放心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