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了半天,总算把新安郡主劝走了,梁大奶奶才命人把自家小叔子,郡马仪宾阮子尧请来。
阮子尧也是年纪一大把,孙子都有了的人了,却临老入花丛,闹出养外室的笑话,自己也觉怪没脸的,见着大嫂便有些讪讪的。
谁知梁大奶奶却是体贴,见面没说他一句重话,反叹道,“我也知道,你这些年的郡马仪宾瞧着风光,其实做着不易。新安自幼养得娇,脾气急,这些年你一直让她让惯了,是以半点委屈也受不得。本来芝麻绿豆点大的事情,却闹成这样,险些成了笑话。唉,也真是一言难尽!”
阮子尧听得感动,还是大嫂体贴明理,忙道,“可不是么?外头同僚送了我人,我也不好推辞。想着她那个脾气,我也不好往家里领。本想先在外头放一放,等寻个合适的时候,再缓缓告诉她听。到时要怎么安置,不也是她这主母做决定?谁知她也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便怒气冲冲打上门去,如今砸得个稀巴烂,倒是过了明路。我若不把人接回来,那才是笑话了。”
梁大奶奶叹道,“可不是么?方才我劝了弟妹半天,总算是把她劝住了。你回去好好跟她赔个不是,还是把人领回来算了。只暂时也别搁她跟前了,放我东北角那个小跨院里吧。”
阮子尧道,“这如何使得?”
梁大奶奶道,“自你大哥过世之后,我这边能打发的人都陆续打发了,实在也用不了这许多院子。那地方清幽安静,既邻着你那院子,却又跟你那正房隔着些距离,倒是最合适不过。只那地方从前是我身边的管事嬷嬷议事用的,你若嫌弃,那便罢了。”
阮子尧不过是假意客套,忙道,“怎会嫌弃?还是大嫂想得周全。”
梁大奶奶笑道,“自家骨肉,何必客气?你若同意,我这就打发几个丫鬟婆子过去,先收拾间干净屋子出来,你好接人进门。至于剩下的,我就不管了,你让她自慢慢收拾去。”
阮子尧大喜过望,再三谢了大嫂,高高兴兴走了。
此时心腹丫鬟才上来问道,“奶奶也太好性儿了!那二房抢了咱们大爷的爵位,摆明了不想还给哥儿,您怎地还帮着二房收拾烂摊子?”
梁大奶奶轻声道,“傻子!若不帮着把那小狐狸精弄进来,可叫新安跟二叔合伙,欺负咱们孤儿寡母么?”
丫鬟道,“那要是郡主记恨您接那狐狸精进门怎办?”
梁大奶奶轻笑,“所以我说了,我只出房子,且只收拾屋子。剩下要怎么弄,都是二叔自个儿的事,我可不会插手。再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家丑不外扬,新安要如何恨我?真要二叔臭了名声,她不也跟着受连累?如今她那边可有两个丫头等着议亲呢!”
丫鬟这才安心,“到底奶奶有见识!只便宜二爷了。”
梁大奶奶摆手道,“便宜他也算不得什么,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把这个伯爵府撑到我儿长大。只要哥儿有出息,不愁这爵位日后夺不回来!”
丫鬟点头,忽又笑道,“那回郡主可真是赔了老爷又折兵。白弄回个妖精,还得倒贴上一年俸禄。”
梁大奶奶嗤笑道,“这也是活该!成天克扣着我们娘儿俩,肥他们公婆,如今也合该要她大大的放一回血!几位公主捐的都是俸禄,没动自家一分一毫。她若好意思拿公中的钱填她自个儿的俸禄,我就嚷嚷得满京城知道,看她有没有脸!”
既然小狐狸精进了门,新安郡主便去忙着妻妾斗法,选择性的把捐助之事给“忘了”。总想捱过这阵风潮,兴许就不用捐了。
没成想变故横生,竟是让她大大的出了回血。
第483章怨气
恨恨的往身边宫女身上砸一只茶盅,宜华抚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暴躁骂道。
“若别人捐,我就要捐。那别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如果说新安郡主属貔貅,宜华公主便是属铁公鸡的。
不仅一毛不拔,还异常凶悍。
知她不打够,便不会消停,宫女无奈,只得老实站那儿任她打骂,嘴上解释。
“公主不愿,自然可以不捐。但如今京城里的皇亲国戚人人都在捐,听说皇上还专门让人把此事,报给外地的公主郡主及诸位王爷们知晓。若到时皇上问起,独公主没捐,怕是不大好吧?具体如何拿捏,还请公主定夺。”
宜华公主自那日受罚,意外查出怀孕之后,便再没能出过府门半步。皇上说了,得等她生完孩子再算。
幽闭多日,又不知肚里孩子究竟是谁的,是以宜华公主近来的脾气也十分暴躁。
“便是我捐了,如今这模样,难道还能出去领赏么?”
她自有孕,除了身形变化,脸上还生了不少孕斑,极是难看,她也不想出去见人。
宫女道,“公主不便出门,驸马却是能去的。若驸马领了赏回来,不也是公主的脸面?”
宜华公主想了个主意,便叫人去传驸马过来。她不能去,让兰廷茂去找找宁芳的茬也好。
谁知兰廷茂来是来了,却一身酒气,站都站不稳。
宜华公主更怒,“你怎不把自己醉死算了?成天搞得这副鬼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
兰廷茂嘻嘻直笑,“公主说得是呢。要不你来与我共饮,索性把我灌死得了!”
宜华公主不想多看他一眼,“算了算了,你滚吧!回头等我捐了俸禄,你去英王府时再死,也不枉费我花的这笔银子了。”
兰廷茂眼中掠过一抹泪光,自嘲的笑了笑,也不多话,跌跌撞撞便往外走。
只是出院门时,瞧见那宜华那心腹宫女正把一包碎瓷片,及余下三只瓷盅交给了那个会做牛肉丸子的嬷嬷。
嬷嬷喜笑颜开的拿了银子给宫女,一看就是做熟了的。
只不小心瞟见他看过来,那嬷嬷有些惊慌。宫女却是神色不变,坦然道,“公主砸了一个,余下不成套她是再不要的,不如拿去换几个银子,驸马不会跟我们计较吧?”
兰廷茂轻笑,勾了勾手指头,宫女叫那嬷嬷走开,自上前去。
兰廷茂低低道,“我帮你保密,你也去帮我传句话。公主不是说要捐俸禄么?你记得帮她写清楚,是一整年的俸禄。粮食、银子、还有冰炭补助。”
宫女问,“这么做,于驸马有什么好处?”
旁人捐,可都是捐的粮食柴炭。顶多加上些银两,却没有捐冰炭补助和全部银两的,那是个大宗,每年上万两呢。
兰廷茂道,“我不要好处,我就想看到她不痛快,她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宫女道,“恕奴婢多嘴说一句,无论如何,驸马总也要为自己打算些才是。”
“打算?我要如何打算,我又能如何打算?你这丫头心地不错,那我便多告诉你件事。那天,知道公主有了身孕,我吐血醒后,冯太监来见我,说皇上赏了我爹娘一人一个诰命,还交待我要好好对待公主,日后教导孩子成材,方不堕我这状元名声。哈哈!哈哈!哈哈!”
兰廷茂笑得凄然,宫女低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