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国紧紧拽着爹逐渐冰凉的手,内疚、懊悔敲击着他的心,“爹,你儿子我今儿个咋个那么迟钝呢,昨晚你讲的那番话,应该猜出是临终前的遗愿,我还咋今天早上就上部队了呢,爹,怨我啊,都怨我……”
“爹,呜呜呜……你别走吧,爹,你快睁开眼睛啊,爹,呜呜呜……爹啊,我苦命的爹啊!”张振江哭得不能自己,扑在爹身上使劲摇晃着。
李参军和福老实把他拉到一旁,红着眼眶劝,“振江,你爹走了,可不能这么摇,不然走得不安生。”
“爹,我不要,爹,你醒醒啊,呜呜呜……”张振江力气大,挣扎着又扑过去摇晃。
李参军和福老实再次去拽,可他死死地抱住爹不肯撒手,俩人一副无奈脸,这可咋整啊,人断气了不能乱碰,接下来得赶紧给净身换上寿衣,这样才能干干净净地上路,到下面才更体面一些。
“振国,你劝劝你大哥。”李参军道。
可张振国也是双膝鬼床边,趴地上哭得都抬不起头来,他心底愧疚,嗓子都哭哑了,”爹,都怨我,怨气,呜呜呜……“
李参军抬眼看向杨小娥,咨询意见。
杨小娥冲站边上的邓建军示意,他叹了口气,随后走到张振江身后,伺不注意是一巴掌朝他后脑勺劈下去。
张振江身子忽然一挺,接着缓缓合上双眼倒在爹身上,李参军堪堪松了一口气,联合福老实将人给抬起来,搀扶着送到旁边房屋歇着。
这一闹腾已是大半夜,在李参军的示意下,瓢子去喊跪在床边三四个小时的张振国起身,该给逝去的人收拾妥当,明日一早有人上门悼念,总不能还是尸体躺着床上吧。
”振国,咱不难受了,张叔走得也安详,马上天亮了,该考虑购置棺材的事了。“瓢子在张振国身边蹲下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说道。
李参军道:“还得通知亲属,找支宾,选择墓地,你大哥不顶事,就靠你了,可别哭了,快快擦泪眼跟叔们坐下来好好商议吧。”
张振国哭了会儿,才手扶着地爬起来,刚起身却是一阵晕眩,他身子一晃没办法支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呀!振国!”
“振国侄子!”
“……”
大家伙惊叫着,赶紧将人搀扶起来,也抬了去里屋椅子歇着,又是掐人中又是给拍脸蛋。
杨小娥搁厨屋烧水,听到惊呼声忙撒手慌里慌张跑进里屋,看到老倌闭着眼睛虚弱坐在椅子上,这男人身体硬朗着,啥时候这么经不住折腾了,都是董玉慧这歹毒婆娘,可得枪毙了!
“振国,你别丢下我啊,振国,呜呜呜……”颗颗泪珠子从杨小娥白皙脸颊上滑落,她抱住老倌哭得可怜。
瓢子俯下身,道:”嫂子,振国没事,只是伤心过度暂时晕过去,休息会就好了。“
“真的吗?”杨小娥抽泣着道。
瓢子重重点头,“放心,有事我们会送去医院的。”
红婶子围上来,满脸关切地道:“小娥,我看你也累了,你跟振国在这里休息会儿,你爹那边还有厨屋里的活,就交给我们了。”
红婶子招呼留下来的几个婆娘,要么大嫂乱糟糟的院子,要么上厨屋烧水备用。
男人麽,在李参军的号召下,或搁后院劈材,明日亲属上门悼念,得留下来吃饭,干柴这些得保证狗烧,另外蔬菜烟酒等也差人上县城供销社等候着,天亮人家开门就速速买回来。
买棺材这事,李参军毕竟是做过村支书的人,这会替张振国做主了,张家是村里第一户万元户,棺材按理说找最好的师傅制作,但时间不够,只能买现成的,但必须是松木的,得有雕龙刻凤样式。
哪家死了人,都希望能找一个风水好的墓地,更何况张红军这么好面子的万元户呢,李参军和邓建军等人商议后,决定花五百块钱立刻派人去隔壁村子请最好的风水大师过来选地,但打墓是出殡的当天才开始。
余下的男人,就搁放屋里给张红军热水净身,换麻布寿衣寿鞋。
张家院里中央摆着一张长桌子,李参军和福老实坐下来掰着手指头算,看还有哪个细节做的不到位。
福老实数来数去,就差缝孝了,可是回头望了里屋小俩口趴着沉睡的一幕,又不忍心去喊。
“要不,就让红婶子她们缝得了。”福老实提议。
李参军摇摇头,“不成,按照规矩,得是儿媳妇给缝。”
“可是,她累得不成样了,要不再给多睡会儿,天快亮再缝。”
“不成,来不及。”李参军果断起身,朝里屋走去,到杨小娥跟前时俯身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杨小娥微微睁开眼睛,脑袋还是晕乎乎地,但一听说要缝孝,没有半点犹豫地就起来了,只是走路就跟踩在纸巾上一样,都怨昨天太闹腾,又加上老公公忽然去世,哭得累得,身体哪里吃得消?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像度日如年(3更)
“小娥,你没事吧?”李参军满脸担忧地道。
杨小娥甩了甩脑袋,道:“没事,我能行。”
白色麻布都摆在院子桌上,几个人帮忙抱了上二楼,杨小娥仅睡俩小时就盯着黑眼圈,给老倌和大哥还有自个缝制孝衣。
按照辈分,儿子要披麻戴孝,缝起来规矩最多,怕她搞不明白,李参军陪着身旁督促着,渐渐地,眼皮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了下来,李参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醒过来,发现缝纫机旁边整整齐齐摆着三套孝衣,这是儿子和儿媳穿戴的,还有寿布是给亲来悼念的亲属披在腰上的,抬眼望去,杨小娥正站在门口伸懒腰。
张振国恍惚睁开眼睛,看到福老实在旁边蹲地上叠金元宝,院子里摆着已经选购好的棺材,愧疚于自个只顾着睡觉,本该操心的事情都是外人做,对不起爹。
张振国回房屋看了眼冰凉凉躺在床上的爹,福老实告知,已经净身完毕,就等着儿媳儿媳穿好孝衣扶着进棺材。
张振国听了才更愧疚,身为儿子的自个和大哥,就晓得睡觉,媳妇呢,搁二楼缝了一晚上的孝衣。
上楼后,就看到媳妇手扶着腰杆,秀眉微微皱起,像是很疼的样子,张振国赶紧走上去,“小娥。”
杨小娥回头看,微微一笑,“你好多了没?”
“我好多了,倒是你,累了一晚上。”张振国忙把媳妇搀扶回房屋一把空椅子坐下,看到李参军也在,开口喊,”李叔,你也在啊,实在太感谢了,这些本该我做的事情,你们都替我办了。“
李参军道:“都是一个村子的,甭客气。对了,你俩赶紧换上孝衣,这天马上就亮了,得把你爹扶进棺材安置好。”
“嗯。”张振国点头,待李参军伸着懒腰下楼后,才没有顾忌地蹲下来给媳妇捏大腿,捶后背,完了递给她一杯水,“喝点水,看你,都累成啥样了,当时应该要喊我一起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