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婶儿,那守林那呢?这孩子心眼好、实在。守林那媳妇虽说性子急了些,可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凡事过过嘴瘾,完事了就过去了。
兄弟三个,老二家条件最差,还有两个孩子,住的地方也最小,要我说你就让老二把他家那房子卖了,搬来跟你一起住吧,到时候老了就让他俩给你养老。”
“守堂啊,不是老婶儿不领你的情,实在是二傻子那俩玩意我太看不上,两口子,一个啥啥也不是的一根筋,一个嘴巴比刀子还厉害,他们不在我跟前,我还气的要死呢,要是真的搬到一起住,我还能有几天活头?我指望他们给我养老,跟催命有啥区别?”
谭守堂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心里再不认同,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不好决定什么,只能换个话题:”那老婶儿你打算这个家怎么分啊?守森走了,这个家可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家里的粮食让老三拉走一半吧,他没工作,今年的地也没种,到时候连个粮食吃都没有。
守森走了,明年开始小华和你老叔的地就都给老大种吧,家里那么多孩子张嘴等着吃饭,地再不多种点,到时候吃啥。今年倒秋的时候让老二给我一年的口粮,等明年秋天他们兄弟三个人再一起出。”
大儿子分地,小儿子分粮,地和粮啥啥都没分着的老二还得提供一年的口粮,谭守堂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见过偏心眼子的,没见过这么偏的。
人家老二当初分家可是背着九百块钱债务,咋你三儿子分家就一分钱饥荒都不背,还得分走一半粮食。老叔多明白的人,怎么老婶儿就这么拎不清呢。
“既然老婶儿你想好了,那就这么办吧,今天晚上就把我那仨兄弟叫到一起,把这事说说,等帮你们把家分完,我也得赶紧回去。”事已至此,谭守堂也不想再说什么,早点把事情办好,也算不辜负老叔在世时对自己的好。
“啥?分家。分啥家啊?”
“跟咱没关系,老三要去有富住,长春大哥来了,帮着把家跟老三分了一下。”
吃过晚饭,谭守林被老谭太太传消息叫了过去,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每次去后院,都没好事,王佩这几个小时心里七上八下的,谭笑甚至还看见她妈把存折藏起来又拿出来,换了好几个地方尤不觉得稳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哦”王佩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老太太给谭守森分啥了?钱还是粮食?那他们两口子走了,家里就剩你妈自己了,她和小华还有你爸的地咋说的,还租出去吗?”
“问那么多干啥,反正跟我们又没有关系。”谭守林声音闷闷的,有些不耐烦,又带着一点心虚。
“咋就没关系了?我问问怎么就不行了?是不是老太太把钱和地都给他了?你说不说,你不说明天早上我就去后院,你不是说长春大哥来了吗?我正好过去找他唠唠,咱大哥那是最公正的人,我倒是要让人给我评评理,凭啥我分家的时候背着几百块钱债务,他谭守森分家就能要啥给啥?就是得不着啥,我也得让人知道知道你们家人都是干的啥事!”
“哎呀,你吵吵啥,大晚上的,我说还不行嘛!妈把粮食和家具让老三拉走一半,三口人的地给大哥种了,咱家今年秋天给妈一年的口粮,明年三家再平分着出。”
“啥玩意儿?粮食让你弟弟拉走一半,不够吃了让我给粮食,你们家人脑子里咋那么多盘盘绕绕呢,直接说让我把粮食给你弟弟不就得了!三个人有二十四亩地,全给你大哥种,凭啥呀?我的天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这……这、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王佩气的已经语无伦次了,手掌在炕上拍打,脸上的表情又是急又是怒,舌头尖都直打颤,最后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愤怒分很多种,怒发冲冠的次数多了,王佩这一次只觉得悲哀又无力。
“王佩、王佩,你别这样,你听我说。”谭守林就知道自己说了媳妇会气得不轻,可不说又不行,早晚也得知道,见媳妇这个样子,只能用力地把王佩抱在怀里安慰。
“你、你松开我、你、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跟孩子,我们跟你过苦日子也就算了,你妈这么欺负人,你连个屁都不放、你是哑巴了还是咋的?哑巴知道自己老婆孩子被人欺负还得吭一声呢,你、到底让我说你啥好呢?……”王佩说话的时候嘴唇青紫,不仅身子抖手也抖,连推开谭守林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眼泪哗哗滴流。
“要不是有了笑笑的这笔稿费,咱今年春天的地都不一定能种的上,俩孩子没有地,四口人年年指着十六亩地过日子,秋天交完公粮和农业税,咱连抓猪羔子的钱都拿不出来。
你妈宁肯把地租给旁人也不给我种,怕我给不起地钱,这我也就认了,谁让我穷呢。可凭啥你大哥没了工作地就给他种呢,你到底是不是你妈生的?你到底姓不姓谭?”
“你妈说让你出口粮你就出口粮,是不是你妈让你把我们娘仨掐死把粮食省下来你也立马就回来弄死我们?你弟弟分粮食你哥哥有地种,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谁让我不受人待见呢,可是谭守林你给我记住了,这粮食,我是一颗都不会往出拿,靠着闺女的钱过日子,你算也是个当爹的人!”
正文 第114章母子争执
王佩这次是真的气急了,不论谭守林怎么哄,就连俩孩子都从被窝里爬起来安慰她也一点作用没有,躺在炕梢,脸埋在被子里默默流泪,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走出来。
谭守林一宿没睡,守在王佩的身边,时不时劝上几句,外面天放亮的时候谭笑醒来,发现爸爸神情憔悴、精神不济地靠着被橱坐着连外衣都没有脱,而妈妈依旧保持昨晚的姿势躺着,脸上的泪痕粗重而明显。
“爸,你一直没睡呀?别靠着了,去躺会儿吧。”
“笑笑醒了?爸没事,别担心,还去跑步吗?”
谭笑摇了摇头:“今天不跑了,爸你去睡会儿吧,早饭我来做,一晚上没睡,你再把自己熬坏了。”
“不用了,爸出去办点事,你看着做点简单的,再等一会儿把小叙叫起来,让他给你帮把手。你妈要是醒了,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爸你去哪儿呀?”
“我去你奶奶家。”
谭守林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推门而出,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晚上穿的那套,上面布满了褶皱。
“你去我奶奶家干啥呀?”
回答谭笑的是哐当一声闷响,还有透过房门在厨房地上留下的几缕晨光。
快速穿好衣服,谭笑洗脸刷牙刨灶坑的草木灰,小身子屋里屋外穿梭而忙碌着。她要为妈妈做一顿美味又可口的早饭,让她在婆家受到伤害的心灵在女儿这里得到温暖的慰藉。
“妈、大哥,我找你们有事。”
谭守林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老谭太太和谭守堂似乎也刚起来没多久,连脸都还没来得及洗呢。
“守林啊,咋的了这是?有啥话你就说。”堂弟一夜不见脸上胡子茬都出来了,身上的衣服也还是昨晚上那套,皱皱巴巴一看就没换下来过,不用想,谭守堂也知道这是家里出事了。
“哼!你大哥让你说你就说,一大早就阴着一张脸找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欺负你呢。”
“妈、大哥,”谭守林咬了牙,在老谭太太带着审视的目光中开口:“昨晚上说的给粮食的事我回去想了想,能不能晚上一年?我们家年年就种十六亩地,倒秋交了公粮,来年都不够吃。今年虽然跟队里多租了二十亩地,可不知道收成咋样,万一到时候收成不好,恐怕连租地的钱都凑不够,到时候孩子大人吃啥?”
“天啊,我不活了这是什么事儿啊,当儿子的连给自己妈一年口粮都做不了主,谁家遇上过这事啊!这还能不能让人活了,你爹那个王八蛋,死了倒是轻松了,留下我一个人干啥,活着白受罪不说,还得受儿子儿媳妇的气!”
“妈,这不是王佩的意思,是我自己想的,昨晚上我没考虑清楚就答应了,回去想了一晚上,咋算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
“你糊弄鬼呐?这不是你媳妇的主意还能是谁的主意?你个熊玩意儿,昨晚上你大哥和你弟弟都在的时候你咋不说不行呢?现在过来说不行,还不是做不了你媳妇的主。你说我当初生你干啥,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老了老了,连口吃的也不给你妈,你是不是宁肯我饿死也不给粮食?你个没心没肺没心肝的白眼狼!”
老谭太太手指头指着谭守林的鼻子,气的全身乱颤,不知道是因为谭守堂在觉得二儿子下了自己的面子,还是没有想到谭守林竟然会说不行。
“妈,你看你这话咋说的,我咋能眼睁睁地看你饿死呢!咱家仓房里的粮食本来就够五六口人吃上两三年的,就是让老三拉走一半,也够你自己吃两年的了,家里要是真的没粮食,我就是自己不吃也得给你,可家里它有粮食啊,你非得让我再给你,我要是有多余的我肯定给,可现在你看看我们三个兄弟,就属我家最穷了。
一年的口粮我真的拿不出来,实在不行,你让老三少拿一点,他家人少,少拉一点也能抗一两年。又或者到秋天了我们兄弟三个一人给你一点,你看行不?”
“我就说嘛,你这一大早跑过来闹哪出,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你这哪是没粮食给我,你这不就是说我偏心吗?我把地给你大哥种,把粮食给你三弟,你这心里不满意我是吧,是觉得你们分家的时候没得着啥,现在过来找补了是吧?”
“我跟你说二傻子,你是我生的,我愿意给你啥你就得受着啥,别给我整那些没有用的,你弟弟的粮食你别想,你大哥的地你也别惦记,这个粮食你要是敢不给我,我秋天就到队里告你不孝顺!”
“我就不相信了,这国家还有没有王法了,对于像你这种不孝顺的儿女,我倒是要看看国家管还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