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不着,咱先吃着,要是不够就再加,也来得及。妈咱主食吃啥?馒头还是米饭?”
谭叙一手一只筷子,把碗当成鼓来敲:“米饭,我要吃白米饭,雪一样白的!”
一样的粮食,大米贵不说还不顶饿,农村人上地干活,如果午饭吃的是大米,天没黑肚子肯定就先咕咕上了。
换成吃馒头,三四个大馒头下肚,月亮头上走,甩开膀子还能再铲一条垄,所以农村人的主食都是以白面为主,当然前提是吃得起才行。至于穷的只能吃高粱米和玉米面的人家就另当别论了。
“吃米饭就吃米饭,你敲碗干啥呀?你当这是你家呢?赶紧把筷子给我放下,没个规矩,谁教你的?”
王佩压着嗓子没好脸地把谭叙一顿骂,她是最讲规矩的人,人要脸树要皮,干啥都讲点规矩才行。
谭守林把话接过去,“小叙想吃米饭那咱就吃米饭,反正吃啥都一样,大不了多吃点,再说车上还有吃的呢,饿了也不怕!”
难得带儿子出来下一次馆子,谭守林大度的不行。
“你就惯着他吧,瞧瞧他那样,都被你们俩给惯成啥了?”
王佩不满地抱怨一句,转身高喊:“老板娘,点菜啦!”
被骂了的谭叙,一点也没生气,热烈地盯着厨房口看,只是筷子规矩地放在桌子上,再也不敲了。
溜肉段,外酥里嫩,色泽金黄、酸甜可口。溜肥肠,咸香劲道,大拉皮,晶莹透亮、绵软爽滑。
菜端上来,谭叙的嘴巴就没合起来过,小筷子用的贼溜儿,左一筷头子又一筷头子,碗里的菜都冒尖了,吃着碗里的,看着盘里的,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一顿饭功夫,两个白瓷碗,冒尖的米饭,谭叙竟然吃的一口都不剩,更不要说吃了多少菜。
吃到最后,嘴角流光,脸蛋通红,左手时不时地摸摸鼓溜溜的肚皮,眼睛盯着渐渐空了的菜盘子,就是不说吃饱了的话。
最后还是王佩怕他吃坏了,一股脑把剩下的菜扒拉到还没吃完的谭守林饭碗里,算是结束了这顿饭。
“这几个菜做的真不赖,快赶上孩子她大伯的手艺了。”吃完最后一口饭,抹抹嘴角,谭守林满足地说。
谭守木喜欢吃、爱研究吃,也会做吃的,屯子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喜欢找他给掌勺,不知道他的手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还是以前就好,不过谭笑知道,她这个大伯的厨艺那真不是盖的,吃过几次,非常好吃。
王佩怕谭守林惦记穷的叮当响的谭守木,接过话头:“今天这菜下料足。我爹活着的时候说过,溜肉段必须要用精瘦的里脊肉才能做好,前腿后腿,或者旁的地方的肉儿都不行。”
谭叙吧嗒吧嗒嘴,“妈,这菜真好吃,又酸又甜的,你会做不?咱家以后也做行不?”家里吃肉,不是一锅炖就是白水煮,香归香,但却没有这些酸酸甜甜的味道好。
“你就长了个吃心眼,还咱家也做行不?你妈我要是也会做,就不种地了,咱家也能开饭店。”
被训了的谭叙伸了伸舌头,也不生气,只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谭笑在一旁拆她老妈的台,“其实只要料全,这些菜也没啥难做的,老弟你喜欢吃哪个?溜大肠还是溜肉段?等过年我试着做做看。”
“姐你真会做?大肠和肉段我都稀罕,到时候我给你烧火咋样?我保准把锅给你烧的热热的,指定不会灭。”
“行,说好了,我做的时候你烧火,咱俩一起给爸妈做饭吃。”
饭馆不大,每张桌子后面此时都有吃饭的客人,小姐弟俩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他们的话不少人都听见了。
虽说小姑娘一口一个老弟,小男孩一口一个大姐,可俩孩子坐在一起,一般高,又都长得好,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双胞胎。
稚嫩的童音说着大气的话,逗得周围的不少人都露出了笑容,一时间谭笑她们这一桌成了饭馆的焦点。
“老板娘,你这账算错了吧?咋三个菜九碗饭才二十五块钱呢?”菜单上写着价钱,王佩早就算好了连饭带菜要二十八块钱,给的钱也是正好二十八块,没想到老板娘却退了三块钱回来。
“大妹子,没算错账,本来一共是二十八块钱,这不马上就过年了嘛,我顶是稀罕你家这俩孩子,给你们抹去三块钱,就当过年我这个当大姨的给俩外甥压岁钱了。”老板娘说话的时候下巴点点谭笑和谭叙,一脸的慈祥。
还没等王佩说啥,谭守林先不干了“那哪成啊!你们开店做生意也不容易,挣得都是辛苦钱,可不能让你们亏着!该给多少给多少,不用抹!”
老板娘笑的愈发的灿烂,“大兄弟一看就是个实在人,要不我说呢,啥父母啥孩子,第一次见着你家这闺女我就稀罕,你家我大妹子我见过,是个伶俐的人,但是我没见过大兄弟你啊,我当时就寻思,这么机灵的小姑娘,爹妈指定都错不了,今儿个一见,可不正让我说着了嘛!”
谭守林还要说话,却被王佩在桌子地下狠踹了一脚,不得已闭紧了嘴巴。
正文 第185章爸爸的心事
“让大姐见笑了,我家孩子他爸心眼实在,不会说话。要不怎么说这人和人之间要靠缘分呢,今天本来我们在东大街买东西,孩子他爸说饿了,在那块找个地方吃口饭,没想到我家姑娘把你这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爸开车她指路,就又开到大姐家来了。下车就往店里跑,说是要去找那个面善的大姨。”
“可不是咋的,我就说我们娘俩有缘分……”
“那谢谢大姐了,啥时候下屯子一定要到我们家去吃顿饭,虽然没有你这里手艺好,可都是自家种的东西,干净好吃。”
“那必须的,大妹子进城就到店里坐一坐……”
饭钱还是那二十五块钱,货物搬上车,王佩和老板娘已经亲近的跟一对亲姐妹似的,三轮车突突地响,谭笑坐在车斗上,一脸的尴尬。
尴尬的不是自己,而是替老板娘,唠的那么热乎,连王佩家住哪个乡镇都不知道。
给抹了三块钱就抹了三块钱呗,还不是想着拉个回头客,却非要往自己这个小姑娘身上扯,现在完了吧,聊了这么半天,活耽误多少!
“还有啥要买的不?没有咱就回家了啊”
“应该没啥了,等我看看。”
王佩把车上的东西一顿翻,还是没想起来落下啥没买。一家人藏到厚被子下面,迎着北风向家的方向驶去。
虽然身下是软茸茸的麦草,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可寒风依旧肆虐着寻找空隙往谭笑她们身上钻,谭笑按照老妈的吩咐,乖巧地把脸埋在被子下面,可谭叙这个小毛猴却时不时地掀起被子一角,偷偷向外面张望,惹得谭笑一路上不停地冲他喊叫。
过年前几天,王佩把家里的冻货都从仓房取出来,烀猪蹄、烤猪头、熬猪头焖子、煮大肠、烀肘子……忙的满头大汗却又精神抖擞。
结婚这些年,头一回儿有机会大展厨艺,王佩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势必要让家里的大人孩子过好嘴瘾,也顺便让屯子里的人都知道,谭守林家过年穷嗖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连着几天,家里的肉香不断,谭叙也由原来的围着锅台转到后面的不怎么过问了。
“姐,咱俩玩耙溜去吧,你先拉我,我再拉你。”
耙溜又叫爬犁,是东北地区漫长的冬天独有的一种交通工具。没有自行车以前,爬犁是每家每户不可缺少的交通工具,走亲戚、串门子,雪地难走,大人们就用爬犁拉孩子、放拜年的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