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溪边时,东方溯停下脚步,盯着淙淙流淌的溪水,未等慕千雪明白他的用意,忽地拔出长剑,用力刺在溪水中,拿起来之时,一尾手掌长的黑鱼被牢牢钉在剑尖,任凭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重新跃入水中;在将这条鱼取下后,东方溯又连续几次刺剑,每次都能刺到一条或大或小的鱼。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抓鱼的本领。”浣心折来一片荷叶,将尚在跳动的鱼装入荷叶之中。
一滴接着一滴的雨水,落入小溪之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无法再看清水下的游鱼,东方溯收剑回鞘,“几年前,东凌犯境,我奉父皇之命领兵出征,这一仗,一打就是几个月,恰逢国中粮食欠收,粮草一时供应不上,所幸我们与东凌界之处有一条河,在皇兄运送的粮草到来之前,就靠这河中的鱼充饥,一阵子下来,别的没学会,这捕鱼的本领倒是见长。”说着,他笑一笑,“这些日子吃的不是野果就是兔肉、鹿肉这一类,想必你也腻了,今儿个正好可以换换口味,煲鱼汤喝。”
慕千雪哂然一笑,“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又要谢谢你?”
“我说过,来日再谢不迟。”说话间,暗沉的天空再次响起闷雷声,东方溯一手接过荷叶,一手撑在慕千雪头顶,替她挡着越来越多的雨滴,“雨要下大了,赶紧走吧!”
二人一路急奔,总算赶在雨下大之前回到了落脚的地方,十九等人正在屋檐下焦急地张望,看到东方溯回来,十九当即替他掸着身上的雨水,“王爷您去哪里了,让奴婢好生担心,万一遇到西楚追兵可如何是好?”
“之前听夏月说有一个长满荷花的池塘,便与公主过去瞧瞧,也是我之前没说清楚,让你担心了。”东方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荷叶交给十九,“我抓了几条鱼回来,你去洗洗,然后煲成汤。”
“嗯。”十九乖巧地接过鱼,“屋里生了火,王爷您进去烤一烤吧,别让这湿气渗进体内。”直至提鱼离去,她都不曾看过慕千雪一眼。
夏月冲着十九离去的她背影扮了个鬼脸,慕千雪瞧见她这个举动,好笑地扣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你这丫头,可是又与十九起争执了?”
夏月皱着小巧的鼻子道:“奴婢才没有呢,是她太过份了,找不到王爷就将事情推到公主身上,非说是公主拐走了王爷,还说如果王爷有什么事情,定不会放过我们,奴婢一时气不过,就与她争执了几句。”
东方溯就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夏月这番话,“让夏月姑娘受委屈了,本王会好生训诫十九,当不会再有下一次。”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十九
第二十四章 十九
夏月正要说话,被慕千雪打断,“十九姑娘也是因为关心王爷,才会一时胡言失了分寸,并非心存恶意,王爷若为此斥责于她,岂不令人寒心,还请王爷看在千雪的薄面上,就此算了吧。”
东方盯了她片刻,道:“既然公主替她求情,那就依公主之意。”
在扶慕千雪入内烤火之时,夏月嘟囔地道:“公主,您好端端的干嘛帮她求情,要奴婢说,该说王爷狠狠训斥她一顿才对,这一路上她可没少给咱们脸色看。”
“十九毕竟是王爷的人,你让王爷去训斥她,岂不让王爷为难吗?”
夏月厥着嘴道:“可她真得很惹人讨厌,也不知王爷无端端的为什么要带一个侍女来西楚,也不嫌麻烦。”
“王爷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慕千雪透过厨房的帘缝,看了一眼在里面忙活的十九,“倒是你,往后少与十九争执。”
夏月委屈地道:“明明每次都是她不对在先,公主怎么反倒怪起奴婢来。”
慕千雪抚一抚她因为连日奔波而毛糙的发丝,“这是为了你好。”
夏月不知道,她却是很清楚,十九表面上东方溯的侍女,其实是神机营的人,否则东方溯也不会将之带在身边,在十九那副柔弱乖巧的外表下,隐藏着狠厉卓绝的身手。
神机营的人自小与世隔绝,在他们的意识里,根本没有是非对错之分,除了主子之外,任何人皆可杀,甚至包括身边的同伴。
一旦十九被激起了杀心,夏月会很危险。
“为奴婢好?”夏月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不要多问,总之记住我的话。”见慕千雪不愿多说,夏月只得点头答应,在心里思索着她的话。
鱼汤很快就炖好了,十九舀了一碗雪白白色的鱼汤递给东方溯,后者摇头道:“先拿去给公主。”
“是。”十九虽不情愿,仍是依言来到慕千雪面前,“随便做的,也不知合不合公主的胃口。”
慕千雪接过汤碗,轻笑道:“十九姑娘精通厨艺,这鱼汤必定美味得很,又岂会不合胃口。”
十九眸底微闪,“这一路过来,我并不曾做过什么菜,公主怎知我厨艺甚好?”一直以来,她只在东方溯一人面前自称“奴婢”。
慕千雪抿了一口雪白浓稠的鱼汤,温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看十九姑娘的动作,便知是精谙厨艺之人,这汤……很好喝。”
“公主既是喜欢,就多喝一些。”这般说了一句,十九重新进了厨房,盛了一碗给东方溯。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夜空中银蛇飞舞,惊雷阵阵,好不吓人,亏得有这么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否则这样淋上一夜的雨,莫说是身子虚弱的慕千雪,就连夏月与江越,怕是也得受凉生病。
夜半时分,蜷缩着身子睡在东方溯脚边的十九在黑暗中睁开双眼,默默盯着与夏月一道睡在另一头的慕千雪,那双幽黑眼眸中闪动着异常复杂的光芒。
良久,十九收回目光,正要重新垂下纤长羽睫时,忽地背脊升起一阵凉意,有人在监视她。
他们这些自幼入神机营受训之人,除了练就一身好武艺之外,五官六识都会比寻常人灵敏一些。
是谁?难道是慕千雪发现了自己?
长睫微颤,不着痕迹地往慕千雪看去,借着一闪而逝的银蛇光亮,清楚瞧见后者与夏月都沉沉睡着,并没有睁眼的痕迹,这么说来,不是她。
那会是谁呢?
王爷与十五他们肯定不会,如此说来,只剩下一个人……
清晨起来,雨倒是停了,就是这山路下过雨之后,泥泞难行,前进的速度比前两日慢了一倍都不止;所幸此处忆临近齐国边境,再加上这一路都不曾怎么见追兵的踪迹,倒也不太着急,徐徐赶着路。
这般又走了两日,终于在第三天晌午时分,走出了那一片山林,来到两国交境之处。
与北境的高山峻林相反,西楚与齐国交界处是一片平原,原本居住着上百户百姓,这十几年来,西楚与齐国边境一直相安无事,不曾起过战乱,令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这会儿已经扩至两百余户,不时可见担着木柴的樵夫以及一些刚刚耕完地回来的农夫。
慕千雪姿容太过出众,一旦展露于人前,在这个小村子里很容易引起轰动,故而在离开荒无人迹的山林前,她蒙了一块轻纱在脸上。
十九拿一些碎银子从一户人家那里换来一些馒头,正在各自分吃之时,一名中年汉子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没走出多远,便被一名刚从山上走下来的樵夫拦住,“牛哥这是去哪儿啊?”
“听说村长抓到一群犯人,我打算过去瞧瞧。”
“犯人?怎么着,咱们村有人犯事了吗?”
牛哥神秘兮兮地道:“不关咱们村的事,听说是从南边抓来的犯人,足有十几个人呢。”
“南边?”樵夫拧着眉头道:“难道是南昭?”
“可不就是,听说还是南昭皇族宗室之人,虽然之前因为不在都城,得以逃过一死,但还是被抓住了,在官兵押解经过咱们村时,被他们耍奸逃走,打算经此逃入齐国,亏得村长熟悉咱们村里大大小小的路,帮着官兵赶在他们逃入齐国境地之前抓到;嘿嘿,这次抓拿犯人有功,说不定陛下一高兴,会恩赏咱们村呢,到时候可就发达了。”